盛府東側蓮花池旁,此時天日將晚,屋悶熱,院子裡倒涼風習習,幾個小丫鬟正在院裡嗑瓜子閒聊天,也沒留半個人在房裡伺候,姚依依一個人躺在裡屋的櫸木造的架子牀上,半死不活的發呆。?
姚依依把團一樣的小埋在靠枕堆裡,短小的四肢張大字型,神呆滯,萎靡不振,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,姚依依一直於這種遊魂狀態,轉著小腦袋,四下打量屋子,這是一個類似於電視中看見過的古代房間,房間當中放著一個如意圓桌,姚依依看不出那是什麼木料,不過澤很好,亮堂堂的顯然是好貨,牆邊靠著一個雕花的木質頂櫃,上面的花紋依稀是八仙過海的樣子,還有幾個矮幾和圓墩方凳什麼的。?
姚依依覺得有些口乾,著腳丫下了牀,南方人習慣用木板鋪地,所以腳丫踩在地板上也不覺得冷,來到如意圓桌前,看見桌子下面放著一個小杌子和一個略高於小杌子的圓凳,姚依依覺得很好笑,踩上小杌子,再爬上圓凳,穩穩當當的夠著桌子,拖過一個沉甸甸的茶壺,對著壺就咕嘟咕嘟的喝起來。?
喝完後,順著剛纔的順序又爬回牀上,忽覺得齒頰留香,姚依依腦子鈍鈍的想到,哦,今天不是白開水了,變茶水了,似乎還是好茶。?
前些日子也是睡到口乾,自己爬著去喝茶,忽然門外進來了幾個人,領頭的一個老媽媽看見爬桌子喝水的樣子,好像被雷劈了的震驚狀,似乎深打擊,當場就把院子裡的丫鬟婆子發落了一頓,對著自己好一頓勸安,當時姚依依剛來這個世界沒兩天,還完全沒有進狀態,來到一個新世界後應該出現的父親母親媽或丫鬟一概沒有,每天只是走馬燈一般的進進出出許多人,連面孔都還沒認全,於是只能木頭木腦的聽著看著,沒有任何反應,那老媽媽嘆了口氣,說了幾聲‘可憐’,就走了。?
姚依依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同了,其實很想說,沒有人在房裡更自在,作爲一個冒牌貨,要驚魂未定的況下鎮定裝樣子,這個…比較難。?
一個人在屋裡想就,想趴青蛙就趴青蛙,反倒有利於穿越後初期緒恢復;那天那老媽媽走後,那些丫鬟婆子立刻改善了服務,在桌子上放著些點心吃食,茶壺蓄著茶水,昨天還放了一盆新鮮沾水的葡萄,更爲心的是,們按照姚依依的高型,放了幾把高低不一的凳子墩子,剛好形階梯狀,好方便爬上爬下——然後,們又出去玩了。?
姚依依十分。?
屋外的院子裡傳來陣陣說話聲,姚依依不用豎起耳朵,也能聽的清清楚楚。最近這段日子,盛府裡風起雲涌,這個冷清小院裡的丫鬟們抖擻神,將八卦事業開展的如火如荼。?
“今兒早上我聽老爺跟前的來福說,前兒個上頭的明旨下來,咱們老爺這回升了個知州,月底便要去登州赴任了,這幾天林姨娘那裡忙的哄哄的,急著要把些鋪子折現,到時好一併帶走呢。”丫鬟a說。?
“我的乖乖,你們說這些年來,林姨娘到底有多家底呀?我瞧著素日比太太還闊氣,都說是大家小姐出,因是仰慕我家老爺,才委屈自個兒做了小的,看來此話不假。”丫鬟b很興的說。?
“呸!你聽那起子捧紅踩低的胡扯!我娘早對我說了,那林姨娘不過是個破落宦家的孤罷了,當初剛來咱們盛府的時候,邊只帶著一個小丫頭和一個老媽子,箱籠包袱加起來統共也不過五六個,上穿的還沒有府裡一二等的丫頭好,哪來什麼家底?!”丫鬟c有些氣憤。?
“呀,那林姨娘現如今可闊氣了,老爺這麼偏,難怪太太總也不順氣,連帶著楓哥兒和墨姑娘老爺都有些偏的;這林姨娘真有能耐。”丫鬟d語帶羨慕。?
丫鬟e接上:“那是自然,不然怎麼哄的老爺這麼喜歡,連太太的臉面和府裡的規矩都不顧了,老太太心裡雖不高興,卻也懶得管,肚子又爭氣,兒雙全,自然腰桿子;哎,眼瞧著咱們這院子是不行了,衛姨娘在時還好,老爺還時常來,這會兒衛姨娘一去,立時便冷冷清清的,也不知我們姐妹幾個會到哪裡安置,要是能去林姨娘那頭就好了,都說那兒的姐姐吃的穿的還有月錢都比旁要好。”?
“小蹄子,你想得,我告訴你,林姨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,”姚依依聽出又是丫鬟c的聲音,冷笑著說了,“當初剛進門時還好,待生下楓哥兒後,便不著痕跡的把幾個有資歷的丫鬟婆子都慢慢的貶了出去,我娘,還有賴大娘,還有翠喜的姐姐和老孃,你道是爲什麼?還不是因爲這些人當初見過落魄寒酸樣兒的!”?
“呀!姐姐說的是真的麼?這林姨娘這般厲害。”想要調職的丫鬟e很是吃驚。?
“我要是瞎說,我爛舌!”丫鬟c恨恨的說,“現今到好,有份的媽媽不會說,會說的都貶出府去了,府裡竟沒有人說的過去,只有那些個得了好的黑心鬼,四說的好話,什麼琴棋書畫無一不通,什麼詩詞歌賦樣樣皆,心地厚道啦,秉淳厚啦,我呸!真正厚道淳厚的那個剛剛死了,就是我們頂頂老實的衛姨娘!”?
“崔姐姐你小聲點兒,被聽見你可落不著好!”丫鬟f好心提醒。?
“哼!我怕什麼?我是早配了人的,且我娘是老太太跟前的,早就出了府在莊子裡的,前日裡我老子娘已向老太太討了恩典,這次老爺升遷去登州,我就不跟著去了,在莊子裡幫著做些活,到時候再也不用見這些糟心事兒了。”?
原來丫鬟崔c已經找好退路了,難怪這麼不忌憚,姚依依想著。?
“咳,要不是這次衛姨娘的事,誰知道林姨娘的心這麼狠,瞧說話那麼斯文有禮,待人又和氣,誰想得到呀;我們衛姨娘剛死,就把蝶兒姐姐幾個都給攆走了,連我們姑娘的媽都一併給遣了,只留下咱麼這幾個什麼也不懂的三等丫頭……”丫鬟a越說越低聲。?
“們幾個是衛姨娘最得力的,素日也與衛姨娘極要好,自是要攆走的,不然到時候老爺問起來,查出個什麼端倪可怎麼辦?”丫鬟崔c說。?
“什麼端倪?你又瞎扯什麼?”丫鬟b輕聲。?
丫鬟崔c沉聲說:“哼!我們雖是三等丫鬟,但也不是瞎子,那日衛姨娘臨盆的時候,明明寅時一刻就疼了,蝶兒姐姐急著去林姨娘那裡求給個穩婆,可那穩婆爲什麼拖到快巳時纔來,家中的婆子裡也有不懂接生的,怎麼偏那麼巧,那幾天都放了假,待到衛姨娘熬不住的時候,蝶兒姐姐急著要淨布要開水,怎麼咱們幾個不是被喚去人,就是被差遣著跑了?要的時候,院子裡竟沒一個人好使喚。要知道,老爺和太太是早幾日就出了門的,西院的老太太是不管事的,府裡一干大小事都是林姨娘說了算,你說有什麼端倪?!老天有眼,老爺突然有公事,早了幾日回府,剛剛看見衛姨娘嚥下最後一口氣,問了蝶兒姐姐幾句,立時發了火;要是再晚幾日回,怕是早被林姨娘收拾的乾乾淨淨,什麼也查不出來了!”?
此話說完,院子裡一片安靜,只有幾聲長長的嗟嘆,姚依依同學輕輕吐了口氣,換了個姿勢,等著聽下半場,過了一會兒,有一個丫鬟說:“可這十幾日,我也沒瞧見老爺發作?只不過住到書房裡去了,林姨娘也還是好端端的,老爺心中,林姨娘自是比衛姨娘重的。”?
丫鬟崔c短短的冷笑幾聲,不再說話。?
“要我說呀,林姨娘也是,何必與衛姨娘爭呢?衛姨娘如何比得上?就像萍姨娘和香姨娘那樣,不搭理就是了。”丫鬟d嘆著氣說。?
“這你就不知道了,萍姨娘和香姨娘如何比得我們衛姨娘,衛姨娘雖不懂什麼詩呀畫呀,但也不是什麼低三下四的丫頭,是正正經經擡進門來的,更何況我們衛姨娘生的極好,又年輕,自打進門後,老爺也多有寵,原已生了個姑娘,要是再生個哥兒,也不見得比林姨娘差,可惜了……”丫鬟f一副過來人的口氣。?
“說的就是,聽說那是個極俊的哥兒,眉眼生的和老爺是一模一樣;真是可憐,竟生生悶死在孃胎裡,唉……傷天害理呀。”丫鬟b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,“就算事查出來了又怎樣?老爺難不會讓林姨娘抵命不,看在楓哥兒和墨姑娘的面子上,也不能怎麼樣,不過拿幾個下人出氣罷了。”?
院子裡又是一陣安靜,姚依依點頭,這個丫頭很有眼,一語中的。?
“崔姐姐,還是你命好,老子娘和幾個兄弟都有本事,回頭你出了府,自是有福可的,就是不知道我們這乾姐妹到哪裡去了,眼看著這個小院子是要散了,也不知道我們姑娘會到哪裡去。”丫鬟e時刻牢記就業問題。?
“什麼福?不過是換個地方做活罷了,不過離的爹孃兄弟近些,能點兒天倫之樂就是了,你們也彆著急,都是三等丫頭,林姨娘再遷怒也算不到我們頭上來,到時候換個主子伺候而已。”丫鬟c不無得意的說。?
“換個主子,也不知有沒有衛姨娘這麼好說話的,是個厚道人,從沒對我們紅過臉,那年我妹子病了,還賞了我幾兩銀子呢。”丫鬟a說。?
“老實是老實,可也太懦弱了些,我們這屋裡是沒禮的,旁人來就來,院裡的婆子媳婦也敢暗地裡算計姨娘,一味的忍讓,也沒落著好,除了蝶兒姐姐,誰又敢爲出頭抱不平,誰又念著的好了;我說做主子的呀,就該有些主子的款兒來,想要事事做好,不過是不辨是非罷了。”丫鬟b?說。?
這些話題太沉重了,很快丫鬟們就把關注點轉向崔c小姑娘的終大事問題,一時間院子裡又輕快起來。姚依依同學仰面躺在牀榻上,看著雕花架上的青蘿帳發呆,這種沒頭沒尾的聊天,已經聽了十幾天了,目前這個是盛府裡的六小姐,芳名做盛明蘭。?
一個沒了依靠的庶出小姐,如今又似乎有些燒壞了腦袋,呆呆傻傻的不會說話,下人們自然全不放在眼裡,加上這段日子盛府裡飛狗跳的,不是忙著搬家,就是忙著收拾銀錢,一些老媽媽和管事媳婦都忙的腳不沾地,就沒人看管這幫小丫頭了,而們大多是家生子,年紀不大,家長裡短卻最清楚,這些三等丫鬟本就規矩不嚴,閒磕牙時也從不避諱,這倒便宜了姚依依,這十幾天宛如聽連續劇一般,把這盛府裡的蒜皮聽足了兩耳朵。?
盛明蘭的親爹,也是這盛府的當家老爺,名盛紘,兩榜進士出,目前居正六品,即將升遷爲登州知州,他原是庶出,西院的那個老太太是他的嫡母,他有一妻n妾,不要問姚依依有幾個妾,那幾個小丫頭講故事忒沒條理,聽的也不甚清楚。?
先講那一妻,盛府的正房太太王氏,原是戶部左侍郎家的小姐,這門婚事說起來是盛紘高攀了,王家是世代簪纓的宦世家,而當時盛家的老太爺,也就是盛紘的老爹已然掛了,他不過是個小小的進士。不過沒關係,有盛老太太在,的出比王家更好,是勇毅候爺府的嫡出大小姐,加上去世的老太爺曾是名天下的探花郎,所以王家老太爺抓著頭皮考慮了再三,這門婚事就了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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