品蘭一馬當先步進去,明蘭亦步亦趨跟在後頭,一進裡屋,只見熙熙攘攘一屋子眷,太太小媳婦大姑娘或坐或立,滿室華彩珠,坐在邊上三太太見明蘭進來,拍笑道:“哎喲,真是說曹曹到,正主兒來了!”
明蘭恍若未聞,只隨品蘭上前一一給長輩見禮,然後恭敬到上首坐盛老太太旁邊去站好,淑蘭堂姐邊上坐老婦人是婆婆,著赭紅錦繡褙子,頭上橫七豎八了五六隻珠寶大釵外加一多絨布玫瑰花,脖子上手腕上都掛滿噹噹,全披金戴銀,明晃晃直耀人眼睛花。
孫母自明蘭進來就上下打量,看了好半響,壑縱橫老臉上綻開笑容,才道:“前日裡我聽親家三太太說起這孩子,就覺得好,今日一見果然是大家小姐做派,嘖嘖,真好模樣姑娘!”說著朝上首兩位老太太笑道:“我那侄子與這孩子年貌相當,趁今日大喜日子,咱們也來個親上加親,親家覺著如何?”
話說完,便直直看著對方,等人家回話,一屋子眷大多停下說話,擡頭這邊看來。
明蘭心中冷笑,一般說親事爲了怕人家拒絕,都不會這麼直白提親,這孫秀才媽也真夠臉皮,居然當著著半個縣有頭臉人家眷直白提了親,人家怎麼拒絕。
好吧,其實是明蘭不喜歡孫母打量樣子,活像市場上挑蛋似。
盛老太太用茶碗蓋來回撥茶葉,一言不發,大老太太皺了皺眉,正待說兩句緩過去,盛紜已經搶著開口了:“喲,親家太太真會說追文還得去最快發文的百度吧笑,您那侄子都快二十了,我這小侄纔多大?這也算年貌相當?哎呀,不好不好。”孫母臉有些不悅:“大幾歲怕什麼?先在屋裡放些人就是了,等媳婦過門也能伺候周到。”
屋中眷臉各異,有好笑,有驚詫,也有搖頭,更多是鄙夷不屑,直接低頭與旁邊人竊竊私語起來,明蘭也對這位秀才媽敬佩不已,這媳婦還沒說上呢,屋裡人已經擺上檯面了,這位孫母不是存心來找茬,就是真覺得無所謂,無知者無畏嘛。
可又不能明著說不許屋裡放人,不然就會扣上‘妒’名,盛紜眼珠一轉,笑道:“親家太太挑侄媳婦,我這也要挑挑侄婿,我們盛家多有些薄面,我那堂兄是個品級不低兒,更別說我堂侄了,可是欽點翰林大老爺!我說親家太太,您那侄子要討媳婦可有什麼說頭呢?是有名呢,還是有田莊鋪子呢?這嫁漢嫁漢,穿吃飯,您倒是說個一二呀。”
盛紜說話又快又脆,兼之這爽利子也是本縣有名,這番說半真半假,屋子裡人都笑了起來,大家都知道孫母侄子早年父母雙亡,不過是依附在姑姑家,平日遊手好閒,只一張哄孫母喜歡。
可孫母自打兒子考了秀才,覺得自己是書香門第,一般人家看不上,非要給侄子聘個好,本縣裡有頭臉人家都被煩過,看在盛家面上也不曾無禮,孫母吃了幾次釘子後有些灰心,幾天前聽三太太說起明蘭,又了心思,覺得明蘭雖出家,但不過是個庶,去提親還算擡本章首發於小說同名百度吧舉了呢,誰知兩個老太太都不說話,乾乾撂著,而那盛紜又刀口無德,句句扎心,孫母沉下臉來:“我侄子雖沒有名財帛,卻是正頭太太生!”
品蘭小臉一片漲紅,兩眼幾乎要噴火,在袖子下面無意識攥著明蘭手,幾乎要掐出來了,明蘭低下頭,騰出另一隻手輕輕拍拍——李氏也是庶出。
當年盛維娶妻時,盛大老爺把家產幾乎敗淨,好在李老太公爲人厚道,還記著當初和盛老太公一起發財分,便做主把孫嫁過去,但他兒子兒媳不樂意,中途手換了個庶出閨過去,誰知三十年河東河西,現在李家門裡就屬李氏嫁最好,夫婿能掙錢又一心一意,當年那個被換掉嫡小姐反而嫁不怎麼樣,不知悔什麼樣了。
揭人不揭短,這些年盛家漸漸發跡了,已經無人再提李氏出,孫母這話過分了,屋寂靜一片,衆人都拿眼睛去看盛家人和旁邊低頭吃茶舅太太朱氏,只見始終沒有開口大太太李氏直直瞪著孫母,眼中冰冷一片,靜靜道:“長有序,明蘭頭上還有幾個姐姐呢,論年紀,三叔叔家慧姐兒更配親家侄兒呢。”
三太太剛纔還在幸災樂禍,猛一下槍頭調轉被紮了個正著,連忙急急擺手:“不,不,這哪呀?!我家可不要個好吃懶做窮……”兀然住口了,三太太看見孫母正對自己橫眉怒目,要不是衆目睽睽,估計孫母就拿出當年耙田架勢來打人了;
不過屋裡眷們都知道三太太意思了,各個掩口低笑本章首發於小說同名百度吧,一道道譏諷之向孫母和三太太,直把們兩個看老臉絳紅。
品蘭心裡大樂,終於鬆開明蘭手,明蘭也覺得很解氣,便拉了品蘭悄悄後退幾步,移開人羣,站到花格後頭歇口氣。
這時坐在三太太旁一個貌婦,掩口輕笑了一聲道:“母親也別急著推了,孫妹夫可是有名,沒準親家太太還瞧不上妹妹呢!”
孫母面稍稍緩和了些,冷哼了聲:“說是,三太太多慮了~~~~!”故意把餘音拖長了,三太太氣渾發抖,後站慧蘭難堪之極,低頭咬脣,死死揪著一塊帕子絞著,狠狠瞪了那貌婦一眼,那婦毫不在意,看都不看,屋裡衆人低低竊笑。
剛纔人太多,明蘭沒有一一記住,品蘭連忙解說:“坐在三嬸嬸旁邊那個穿水紅就是月蘭姐姐,旁邊坐那個好脾氣是秀蘭姐姐。”
明蘭哦了一聲,嫡母嫡妹和庶,果然啊……敵人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,恐怕在月蘭上不起作用。
慧蘭看周圍眷嬉笑指點間,似乎在指自己,紅了臉跺了跺腳,終忍耐不住,一扭頭跑了出去,秀蘭看妹妹行失禮,便陪了個罪也跟著出去了,月蘭不耐煩跟三太太坐,站起來走到品蘭明蘭邊,很自來來明蘭裳鬢髮,裡笑道:“好個標誌妹妹,我見了就喜歡。”
明蘭在登州也會過眷,可沒見這麼上來都手腳,只把子側側偏開,品蘭冷眼看著,一句話都不說,月蘭見姊妹本章首發於小說同名百度吧倆都不搭理自己,也不難,只自顧自說話,品蘭煩,撅撅便扭頭去拿茶果吃了。
月蘭一邊說話,一邊直勾勾看著明蘭雙鬟上用珍珠金纏出來花朵狀華勝,金綰花緻漂亮,那明珠更是顆顆圓潤晶瑩,顯是貴重之,心裡十分羨慕,上手去了,道:“姐姐我還沒見過這麼大珠子呢!二伯父是做,妹妹必經慣富貴,不如將這借姐姐我戴兩天,也好在婆家風風!”
明蘭訝然睜著眼睛,這是在……跟要東西嗎?
突然懷念墨蘭了,再怎麼耍心眼,好歹耍檔次比較高,這般死乞白賴向剛見面堂妹要東西事兒墨蘭還做不出來。還沒等明蘭開口,月蘭已經自己手,飛快從明蘭頭上拔下那華勝來,拿在手裡細看,著覺得甚是滿意,回頭對明蘭笑道:“謝謝妹妹了,回頭我再還你。”說著便往自己頭上去,明蘭看目瞪口呆。
這時品蘭拿茶果回來,正聽到最後一句話,心中怒火蹭蹭冒起來,從月蘭背後湊過去,冷不防發力,劈手奪過那華勝,塞回明蘭手裡,冷笑道:“月姐姐這是借呢,還是搶呀,明蘭還沒答應呢你手了!都說姐夫是個有錢,月姐姐還眼紅妹妹東西?!哪有這般做姐姐?”
月蘭見到了手東西就被奪了回去,頓時柳眉倒豎,罵道:“我與明妹妹說話,你來什麼?呸,尖酸刻薄東西,當心嫁不出去!”轉頭又朝明蘭笑道:“妹妹不知道,我們這種鄉下財主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好東西,不本章首發於小說同名百度吧過是借兩天戴戴,妹妹不會如此吝嗇吧!”
品蘭正要還口,被明蘭一把拉住,明蘭用眼神安了下品蘭,轉頭對著月蘭笑了笑,然後一本正經道:“對不住,我吝嗇,我不借。”
說完立刻扯著品蘭往前頭走去,月蘭張口結舌站在原,只見品蘭一邊幫明蘭把華勝戴回頭上去,一邊捱到老太太邊笑著說話,月蘭倒也不敢追上去再去要,只在原地跺了跺腳。貪人東西事兒月蘭是做慣,本想著拔了那華勝便趕坐回堂中,適才看著明蘭一言不發樣子,想是個老實,小孩臉皮薄不敢聲張,待會兒趕回自家此事便無聲無息了了,沒想著……
月蘭悻悻回三太太旁,才知道外頭戲臺子快要開鑼了,屋大部分眷正隨著大太太李氏出去了,月蘭連忙跟上三太太一道走,盛紜和兩位老太太本也要去,可被孫母纏住了,舅太太朱氏也在一旁聽著,品蘭和明蘭找了對墩子坐在那兒自己說話。
孫母正在那裡滔滔不絕大肆張揚自家兒子,誇幾乎沒邊了:“…縣令老爺要請我家志哥兒吃酒,說是要請他寫一幅字去當匾額,哎呀呀,志兒推不得才應了,要我說呀,能得了志兒字真是縣令老爺福氣了……”
品蘭忍無可忍,湊到明蘭耳邊說:“明明是姐夫吃醉了酒要送字給縣令老爺,且那次吃酒是我爹有事要與老爺說,偏偏姐夫自己過來喝一氣,又胡言語了半天,害我爹爹沒和縣令老爺賠罪!”
明蘭大囧本章首發於小說同名百度吧,這孫母可以啊,都能應聘CNN了。
孫母自我陶醉了半天,終於想到了盛老太太:“聽說親家老太太孫子也是讀書人,不知幾歲中秀才呀?”這是孫母最喜歡話題,百談不厭,便是對方考了狀元,若是中秀才年紀比自家兒子大,也要吹噓半天。
盛老太太輕笑了下:“十五歲。”孫母十分得意:“喲,那可沒我們志兒考上早,不過也算是年才高了。”盛老太太輕描淡寫謙虛道:“談不上才高,不過那年登州,有好幾個十一二歲小秀才。”
孫母皮笑不笑乾笑了幾聲:“那也沒什麼,興許那年特別好考罷,就算都是秀才也不見得都是有才。”
這句話就惹惱了旁邊舅太太朱氏,忍不住諷刺道:“說起來,你家哥兒自打十二歲考上秀才,都考了幾回舉人了吧?怎麼還沒中?”
孫母強忍怒氣:“人家考了幾十年都有呢,幾年算什麼?”
朱氏捂輕笑:“您說是,幾十年也是有。”
孫母大怒,又見盛家眷不來幫自己,一肚子火氣無發,便對著旁兒媳淑蘭罵道:“換給你婆婆續茶,這般沒眼力勁兒,要你何用。”淑蘭當衆被罵,臉紅過耳,低頭去傳小丫鬟,品蘭見姐姐這般委屈,心裡疼痛,又不便出言,只著拳頭,明蘭忙在耳邊低呼:“不要妄,鎮定,鎮定,你祖母有分寸。”
盛老太太不聲繼續看茶葉浮,大老太太漸漸帶了些氣,但臉上本章首發於小說同名百度吧半點也不顯出來,只靜靜聽著。
孫母不滿看著走開去淑蘭,扁扁,回頭道:“親家老太太呀,不是我自誇,如我家志兒這般品貌,那是打著燈籠也難找,親家閨能了我家門真是八輩子修來好福氣!這進門都幾年了,還一無所出,這要換了別人家,早一封休書打發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