降頭的徒然而至,讓整個花果村都陷了一種無上的恐慌。他們害怕平靜的生活再次被打破,害怕那種一夜醒來看見枕邊人驟然站在床邊,拼了命的不想活的可怕畫面。
相對于鬼,降頭似乎更容易讓他們臣服,因為它無不在,即便是青天白日,依舊能折磨的人死去活來。他們怕極了這樣的暗無天日,好像晝夜不再顛倒,災難周而復始一般。
因此,當他們信奉了半月有余的天尊無力治降時,他們再次改投了侏儒羅盤兒的腳下。
這其中,宮老爺子自問是個明白人,過盡千帆的閱歷讓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連喻的那句話。
“降頭只有宿主可解,你能治的了這降頭。”那麼下降之人...
宮老爺子不糊涂,召集了村中的幾位老人開了會,帶著花果村余下的幾個大戶都站在了連喻這一邊。
他一直覺得這個羅盤兒有些蹊蹺,現在看來,雖無十分,已信了七分。他年紀大了,但是不愿意后世的子孫也制于人。
花果村一夜之間就分了兩伙,蠱,道門。似乎沒人再深究自己更信奉哪一套了。只要能活著,都好。
花果村自那日開始,依舊還在鬧降頭,隔三差五的鬧一次。三請四請的找來鍬神治降,銀子沒花,好話沒說,次次都鬧的人疲力竭。村里的哭聲也越來越多,小婦人緒容易崩潰,眼淚一流就是一晚上,哭的急了什麼話也往外罵,恨死了這個下了降頭的人。
外頭吵嚷的無邊無際,糟心事紛至沓來,鬧的方婉之也憂心的。
這一日,剛送了一大壇子末給宮老爺子。方子是連喻配的,不曉得是不是又在瞎弄,但是撒上了,好像真的就沒聽說他們家鬧出什麼事兒。
端著梨花木小蘭花的木盤托子,沏了一壺頂烏龍進來。主臥的大床里,連喻正‘鳩占鵲巢’歪在床頭看書。大致是個不厚的小本子,被他翻過來掉過去的看。也不吭聲,沒喜怒,跟平日不咸不淡的時候一個樣。
連喻是很表緒的,再大的事兒也沒過方寸。方大姑娘坐在一邊發了會兒呆,又瞅了瞅他,忍不住問了一句。
“這上面,有破解的法子?”
看到了書的封面上有《點花閣辛》的字樣,想來定是他師傳的不錯。
連喻面上帶著些未知可否,搖了搖頭,又翻了一會兒,將冊子‘啪’的一聲丟到一邊,問方婉之。
“中午吃什麼?”
方婉之哭笑不得。
再提目一看地上那冊子,被掀翻了半面書頁。書面上的字跡很潦草,端字看人,大抵是個沒什麼耐又個極懶的人。
龍飛舞的草書字跡大的很,清清楚楚的寫著:下降之人以降高低控蠱蟲,有毒如五毒降最難控制,反噬也最厲害。我本是知道破解之法的,但是年頭久了,好似也記不大清了,大致是用朱砂,狗這些純之去破。
五毒降最,至今我還沒遇見過幾個用的好的。苗疆那個什麼大祭司好像會用來著,后來此人被砍了腦袋。你常年呆在朝廷里,應該也遇不上這種倒霉催的事兒。一旦真遇上了,就用口水啐它。啐的時候莫說是我的徒弟,頗顯丟人。
還有什麼來著?啊,對了,被施降的人如果救不活了,就一把火將他燒個干凈,不然要得失心瘋的,見著活就咬,你還要費力去弄死他,怪麻煩的。
恩,降這一篇大致便是如此了,為師再同你講講下一篇。如何坑蒙拐騙,這可是門大學問....
看著這前詞不搭后意的滿篇胡說八道,方婉之突然很能理解連喻緣何要吃午飯的心了。看了也沒用,真不如不看。
作為江湖第一大派的傳辛,寫這副德行也實在任的夠本。私下想來,連喻被這樣的人教導人,除了有些喪心病狂的孤芳自賞,還真沒什麼太大缺點。
當然,方婉之更愿意相信孤芳自賞這一項,是連喻打娘胎中帶出來的。因為那是一種深骨髓的眼高于頂,教導不來的。
拍了拍自己的大,方婉之示意連喻躺過來,手指搭在他的太上輕輕按。
他已經幾夜不眠不休了,宮老爺子那邊的鬼畫符他沒,起初方大姑娘以為是他胡畫的,后來才知道那些符紙都是經過藥浸泡過的,毒蟲輕易不敢靠近。
連喻是個納于言辭的人,做的再多也不多說一句。他不是期別人贊許的的人,不是不稀罕,而是自我欣賞的習慣了,也就更加不在意別人是否欣賞自己了。
床邊的小炕桌上還擺放著白底青花的茶盞,冒著熱氣兒的盞口讓整個屋子都溢滿茶香。
難得的靜怡,倒是讓繃的神經輕松了不。覺得自己是有福氣的人,難得在子已至大齡的年紀,能夠遇上那個和分吃一盞茶的男人。有他在,就安心。方婉之覺得很滿足,一面將手挪到他的肩膀繼續著一面道。
“等下你想吃什麼?我做的菜翻來覆去就那麼幾樣,還是讓皮皮做吧。”
想讓他吃點好的。
連喻瞇著眼睛躺在方婉之的上,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,模樣神態都幾近于王守財。
他說。
“不吃他的,我喜歡你做的。昨天那盤小炒就好,我還想吃那個。...我幫你打下手。”
方婉之笑了,有一搭無一搭的順著他的長發,覺得這個東西十分的好伺候,不挑食,比王守財強的多。
至于打下手,還是算了吧。實難欣賞他的刀工。
青如瀑,鋪在手上,順的如一汪墨泉水。覺得連喻什麼都好,雖然多數時候欠揍,但又很招人疼,心里十分的喜歡他。
忍不住了他的鼻尖,方婉之說。
“恩,想吃就給你做。”
連喻點點頭,角幾不可聞的彎起,是個十分舒坦歡喜的架勢,覺得方婉之很寵自己,歡喜死了。聞著近在咫尺的馨香,心思和腦袋又都有點活泛。在方婉之的上蹭了蹭,他手拉了的手掌攥在手心里。
他怕久了手會酸。
挲了的指節一會兒,連喻坐了起來,手拿了自己的枕頭對方婉之說。
“午飯我不想吃了,咱兩歪一會兒,醒了以后再吃。”
方大姑娘就當聽不見。
要說這個東西,自從上次一起歪了半晚之后就總想著跟共用一個枕頭。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,雖然幾次被兜頭蓋臉的教育,都能理直氣壯的頂。
“我并沒有不好的心思。”
真讓他上來了,又作死的膩歪。但連喻多數時間是守規矩的,膩歪的自己難了,就乖乖跑到自己的小塌上清心寡。唉聲嘆氣的抱著王守財叨咕,要趕回京,雙盤起來跟尊佛爺似的,很有些可。
好像回京之后有個更好的打算。
他從來沒對方婉之承諾過什麼,也不會花言巧語,但兩個人就這麼過了,眼里心里都認定了彼此是自己的地老天荒。
劉凌扯著白晏沉的頭發一路沖進主臥時,方婉之和連喻正窩在一說話,親親香香的神態,看的他極為的不爽。
方婉之今日沒有戴面,是清清秀秀的一張漂亮臉蛋,白里著些的雙頰,因為他們的驟然闖出一怔楞。不過,也只怔楞了那麼一瞬,便很自然的坐起來,為他們泡了兩碗茶葉沫子。整個過程都自然大方,沒有一扭,反而讓人覺得大氣,并不小家子氣。
劉凌知道仙姑和丑丫頭都是連喻的心頭好,心里即便不是滋味也是不敢搶了他的人的。手接了茶水,兩只眼睛還在方婉之上,口里正是在賣乖。
“怎地不見阿桃進來伺候,這水燙著呢,你細皮的....”
后面的話不敢說了,因為連喻神淡淡的掃了他一眼。
劉凌怕挨揍,了手掌,這才想起右手還抓了一大把頭發,順勢一扯將白晏沉拽到連喻近前嚷嚷道。
“你說我們兩個上山之前這村里還相安無事的,怎麼一上來就鬧了降頭這個鬼東西?本王琢磨了好幾個晚上,覺得這東西十分的可疑。你說讓本王早些下山的時候,也是他攛掇著我看完了鬼再走的。鬼我們是一起看的,但關鬼的壇子是白晏沉掀的,你說他是不是有古怪?!”
劉凌是個胖子,手掌握起來有個包子大。被扯的白晏沉本就瘦弱的如一柳條,現下又被連著頭皮的揪著,早就疼的呲牙咧淚水橫流了。一張瘦長臉面,很不好看,顯得病怏怏的。
連喻盤起來坐著,接過方婉之遞過來的茶盞,一只手拄在下上,問白晏沉。
“降頭是你下的嗎?”
白晏沉瞪大了眼珠,完全沒想到他會問的這樣直白,頓了好一會兒才結結的說。
“大人明鑒,那降頭真的不是下下的。下,哪里有那樣的本事。”
說著就要哭了。
連喻笑著擺了擺手。
“哦,不是你,那就不是吧。”
接下來沒有話,也沒有盤問和深究,在場的人完全不著頭腦。也沒人猜的到他到底在想些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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