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隨藤子京來到澹州的下人們,正在街巷里采購此間特產的花茶。京中的伯爵大人很懷念家鄉的茶味,往年都是別府的老夫人喊人買了寄到京都,但這次伯爵府既然派人來了,就順手一道購回去。
從伯爵府一共來了三輛馬車,七個人,領頭的就是藤子京。
他沒有和那些下等仆役去街上閑逛,還在不停地抹汗,澹州的天氣果然比京都要熱一些。本來他一到澹州就應該去伯爵別府請老太太安,但一想到這次的任務,就有些心虛,所以讓下面的人去收購花茶,而他可以坐在酒館里穩定一下緒。
前幾年派到澹州來的二管家如今音信全無,生死不知。伯爵府里的人們都清楚,京中一房與澹州一房有不可調和的矛盾,雖然澹州這邊只有范閑一個人,但事實讓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測,二管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。
如果真的像大家想的那樣,那范府的人們就一定要重新審視那位私生子,畢竟二管家出事的那一年,范閑爺只有十二歲,如果想要無聲無息地讓二管家消失,就只可能是老太太的命令——這證明老太太是站在范閑這邊,二太太的日子估計不會好過。
藤子京注意到墻上那張報紙的日期,是一個月前的那份,自己在司南伯的書房里曾經看過。報紙上沒有什麼新鮮事,京都里的那些大人生活的很平靜,大王子與西胡的戰事還沒有更新的消息,宰相大人私生事件似乎也漸漸平息了,至在偉大的皇帝陛下親自庇護下,史臺的那些年輕人沒有取得更進一步的戰果。
報紙上的花邊版正在連載監察院院長大人的初故事,雖然報紙的后臺是皇帝陛下,但如果那個可怕到了極點、比豺狗還要險的院長大人人在京城,報紙的編輯們一定不會有這個膽子。
由此可見,深陛下倚重的陳院長大人,二十年來第一次回老家休假的旅程還沒有結束。而皇帝陛下從來不會在院長大人不在的況下有大作。
想起伯爵大人的吩咐,藤子京實在不很明白,接這位沒有份的爺回京,為什麼一定要趕在院長大人回京之前,而且事待的如此急迫。再也不敢耽擱時間了,就算拼著老太太發怒,也得將爺接走……他抹了一把汗,站起來,招呼手下的人,趕著馬車,往澹州港一角的伯爵別府趕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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伯爵別府難得這麼熱鬧,所有的下人丫環都站在廳的下方,好奇地打量著站在廳中間的那些家丁模樣的人。大家知道這些人都是從京都本府來的人,難怪上淡青的服看著都那麼神。只是京都與澹州兩地兒隔得遠,兩個宅子來往并不多,難得見京都派了這麼多下人來,所以丫環們都在猜測有什麼事要發生。
藤子京老老實實地領著手下跪到地上,恭恭敬敬地給老太太叩了幾個響頭,請老太太安,然后又將司南伯臨行前待的話都說了出來,然后安靜地站到一邊,等著老太太裁決。
藤子京知道這位老太太在范家的真正地位,所以連呼吸聲都刻意放低,顯得無比恭敬,只是眼神不時瞥一眼,正站在老太太后為肩的那個年。
年長的很漂亮,長長的睫,微紅的薄,眼睛寧有,看上去跟個孩子一樣,但是滿臉的笑容,卻讓人覺得十分親切。
這自然是范閑。
藤子京心里嘆息一聲,這樣一個玉做似的人兒,偏偏是個沒份的私生子,這老天爺確實不怎麼公平。似乎是被年的笑容所染,藤子京猜測著,這位爺應該比京都家里那位好侍候多了吧?
聽完眼前這個下人的話,老太太微微垂下眼簾,想了一會兒后低聲說道:“知道了,子京你去歇息吧,一千多里的路,都辛苦了……思思,讓老黃頭去準備熱水和飯菜。”
下人們齊聲應了聲,從京都來的那些家丁趕謝過,然后老老實實地退出廳去。藤子京雖然有些著急,伯爵大人可是給了自己期限的,但在老太太面前哪敢多話,瞧了一眼那位還有些陌生的爺,便退了出去。
廳里一下安靜了下來。
“你剛才也聽見了,你父親讓你進京。”老夫人輕輕將手搭在肩上范閑的手上,溫地拍了兩下,“你怎麼想?”
范閑雖然滿臉微笑,但心里卻早盤算開了,他也很疑,為什麼老爹非要這時候喊自己進京,而且一點先兆也沒有。如果是準備給自己這個私生子謀劃一個晉之階,可是科舉大比春闈已經開始,自己此時去京都,至需要個把月,無論如何也是趕不上的。
聽到老太太問話,他想了想苦笑著說道:“我沒去過京都,雖然好奇,但又有些害怕。”
這個回答半是實話,半是假話——實誠在于他確實對于京都的人們,尤其是自己的母親曾經生活過、戰斗過的地方十分好奇,但卻是本沒有害怕,有的只是一未知的惘然而已。
“你想去嗎?”老夫人微笑著,似乎看穿了年心里想的事。
“想。”范閑老老實實回答道:“孩兒從小住在澹州,早就想出去走走了。”
“噢,不想再陪我這個老東西了?”老夫人打趣道。
范閑嘻嘻笑著湊趣:“是啊是啊,老祖宗打我板子吧。”他接著說道:“反正剛才那位主事也說了,父親這次準備是讓別府全部遷回京都去,總是隨著一起走,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。”
老夫人平靜地搖搖頭,牽著他的手,讓他站到自己面前,輕聲說道:“我子骨可不起這一路的巔波,如果你要去,你就去吧,我還是留在澹州看家的好。”
范閑一怔,沒想到竟然不愿意回京都,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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