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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長安十二時辰》第一章 巳正

通傳記下命令,飛快地離開殿。年者雙臂撐住沙盤邊緣,子前傾,著黑陶俑喃喃自語:

“我倒要看看,這些突厥的狼崽子來長安城,到底想干什麼。”

命令從靖安司大殿上傳到樓。然后通過一系列旗語,迅速越大街,傳回到西市的北側樓上。武侯把旗語抄在木簡上,拋到樓下,同時大喊道:“崔旅帥,接令!”

木簡還未落地,就被一只大手牢牢住。

抓住木簡的是個材高大的虬髯大漢,此人胳膊得像一道梁木。他接過木簡,迅速掃了眼上面的命令,神一振,立刻回頭大吼道:“全集合!”

從他旁的倉房里,五十名旅賁軍的士兵迅速魚貫而出。他們個個披墨步兵甲,手持擘張寸弩,腰懸無環橫刀,其中十人還斜挎長弓。整個列隊集合的過程中,沒有人說話,只聽見沉悶的腳步聲和呼吸聲。

沉著臉掃視一圈:“目標在丙六貨棧,先圍后打,盡量留活口。一會兒都機靈著點,誰也別給旅賁軍丟臉!”說完一揮手,朝外面跑去。士兵們五人一排,跟隨著主將,開始時小跑,然后急速奔跑起來。

他們輕車路地掠過十字街,鉆進曲巷,朝著西市南坊而去。沿街的客商看到街上突然塵土飛揚,跑過這麼多軍人,都出驚駭之。還沒等他們頭接耳,又有大批不良人走過來,要求各商鋪暫時關閉大門,街上的行人也被請進臨近的店鋪休息,任何人都不準離開。

在西市的東西兩個,守門士卒將石制坊閂從地坑里抬起,隨時可以關閉大門。

蜘蛛網一層層地飛速編織著,一支利箭直刺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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丙號貨棧范圍后,崔做了幾個手勢,早有默契的旅賁軍分三個方向,悄無聲息地接近丙六貨棧,不良人已經將附近所有的路悄悄封鎖。這一帶只有幾個商隊的馬匹牲畜拴放于此,三兩個伙計看著。有不良人過去,涉幾句,把牲口都遠遠牽開。

至此,丙六貨棧與西市完全隔絕。

半蹲在丙六客棧附近一堵土墻的拐角,摘下前護心鏡,掛在橫刀頭上,小心地朝外去。借著護心鏡的反,他不必探頭也可看清前方狀況。

丙六貨棧是一所檐木制建筑,長六十步,寬四十五步,近乎方形,只有一個口,四面有通風窗,但特別小,不容人通行。因為這一帶靠近水渠,夏季容易被淹,所以建筑底部懸空,被十六木柱托起,有點類似嶺南建筑風格。

門口守著一個大鼻子胡人,正是曹破延的十五個伴當之一。他背靠木門,不時低頭去玩手腕上的一串木珠,顯得心不在焉。崔估算了下弩箭的距離,如果真要手,他有信心在十個彈指之破門而

把目投向口,屏住了呼吸。萬事俱備,就等貨棧靜了。

在與外界隔著一面木墻的貨棧,曹破延背靠屋角雙手抱臂,面向口而立。他已經摘下白尖氈帽,出一頭濃的黑發辮。其他人在貨架之間散開,三三兩兩地低聲談著,但用的不是粟特語而是突厥語——當然,站在窗邊的崔六郎表現出一副完全聽不懂的樣子。

崔六郎手笑道:“曹公,誰給您找的這地方?這里得很,附近也沒有食肆雜鋪,不如我給您另外安排一間。”

曹破延像是沒聽見這個問題似的,冷淡地回答:“做正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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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六郎也不尷尬:“好,好。您找我到底做什麼事,現在能說了吧?”

曹破延打了個響指,兩個伴當走過來,在地上鋪開一卷布帛,展開來是個寬方的尺寸。然后他們又拿出了小狼毫一支、墨錠一方、硯臺一盞。崔六郎一怔,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,難不要開科考詩賦?

他再一看那黃布帛,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。布上麻麻畫著無數方格,墨線縱橫,正是長安城的一百零八坊圖。不過這地圖太過略,僅僅只是勾出坊市廓和名字。

“這玩意只在皇城府里頭有收藏,百姓誰家私藏,可是殺頭的大罪!”

曹破延雙眼一瞇:“……你不敢接?”

崔六郎哈哈大笑,后退一步盤坐在地上:“我若是不敢,就不會把你們接進西市了。富貴險中求,干我這行的,有幾個把大唐律令當回事?來呀,筆墨伺候,你們想標什麼?”

“我要你在這份長安坊圖上,把所有的門、暗渠、夾墻通道等要害之所標出來。”曹破延一字一句道。

崔六郎一邊應承,一邊腦子里飛快轉。長安城地勢錯綜復雜,可不是縱橫二十五條路街這麼簡單。諸坊之間有水陸渠道,城墻之間有夾墻,橋下有,坡旁有坎,彼此之間如何勾連網,聯通何,大部分長安居民一輩子都搞不清楚。

若有這麼一張全圖在手,長安城大半虛實盡在掌握,來去自如。看來這些突厥人所圖非小啊……

一人掏出皮囊,倒了些清水在硯臺上,一會兒工夫,研出淺淺的一攤墨水。崔六郎開狼毫筆尖,蘸了蘸墨,提筆畫了幾筆,忽然又停手:“曹公,你不是中原人,對布匹不。這布啊,不。這黃布,做服合適,上墨卻略顯滯。不如我去買些一品的宣紙回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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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能離開。”曹破延斷然否決。

崔六郎搖搖頭,提筆開始勾畫。剛填完長安城一角,他又抬眼道:“長安城太大,若是事無巨細都畫上去,三天三夜也畫不完。曹公你用此圖到底是要做什麼用?我心里有數,下筆自然就有詳略。”

曹破延道:“這與你無關。”

崔六郎雙手一攤:“你要我兩個時辰填完長安城全圖,卻連干什麼用的都不肯說——抱歉,畫不了。”

曹破延聽了這一串說辭,不由得大怒,一步邁到崔六郎的前,手要扼他的咽

崔六郎猶豫了一下,沒有躲閃。他知道靖安司的人就在外頭,只消一聲高喊,這些突厥人一個也跑不掉。可是那樣一來,之前的心就全浪費了。他賭曹破延現在只是虛張聲勢,沒拿到坊圖不會真的下手。

只要再詐上一詐,就能搞清楚他們的真正目的了。

曹破延掐在崔六郎咽上的手驟然停住,崔六郎心里一松,知道自己賭對了。曹破延保持著這個姿勢,頭忽然朝著窗外歪了一下,似乎在側耳傾聽。崔六郎有些張,難道是旅賁軍的人心大意搞出了噪聲?他連忙問道:“曹公,怎麼了?”

“你聽到什麼沒有?”曹破延指了指窗外。

崔六郎聽了聽,外面寂靜無聲。他有點茫然地搖搖頭:“什麼都沒有啊。”

“對,什麼都沒有。”曹破延出草原狼才有的猙獰笑意,手指猛然發力,“剛才進門時,附近明明拴著許多牲口,熱鬧得很,現在卻連一聲馬鳴都沒了。”

一聽這話,崔六郎的面部遽然變,開始是因為驚慌,然后是因為窒息。

在外頭等待著,心里越發不安。貨棧那邊沒什麼靜,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。作為一名老兵,他的這種直覺往往很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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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再度用橫刀把護心鏡探出去,這次對準的是丙六貨棧的窗戶。窗口很小,鏡上只能勉強看清有人影晃。忽然一個人影在窗前消失,同時傳來“咚”的一聲,似乎有沉重的東西倒在地上。

不好!崔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,他猛然收回橫刀,急切地對周圍吼道:“破門!快!”

旅賁軍早已在各自的戰位準備就緒,命令一下,八支弩箭立刻從三個方向出,登時把守門的突厥人釘了一只刺猬。與此同時,兩名士兵猛然躍上門前木階,掠過剛倒下的敵人,用厚實的肩膀狠狠撞在門上。

竹制的戶樞抵擋不住力,霎時破裂。轟隆一聲,士兵的連同門板一起倒向里面。在他們后,另外兩名士兵毫不猶豫地踏過同伴的,沖進屋去。手中勁弩對準屋了一,然后迅速矮下去。這時趴在地上的兩名士兵已經翻起來,把門板抬起形一個臨時的木盾,護在同伴旁,給他們爭取弩箭上弦的時間。

這一連串作行云流水,無比流暢,仿佛已經排練過無數次。

距離他們最近的幾個突厥人吼著撲過來,突然又一頭摔倒在地,發出痛苦的慘聲。三長弓在客棧遠,二尺長的鐵箭準確地穿過貨棧的狹小窗口,刺穿了他們的大

這一攻勢爭取到了足夠多的時間。更多的士兵手端手弩沖進貨棧,邊前進邊舉弩大喊:“伏低!伏低不殺!”

可是突厥人仿佛沒聽懂似的,前仆后繼地從貨架的角落撲出來。他們高呼著可汗的名字,赤手空拳沖過來。對于旅賁軍的士兵來說,這些人本就是活靶子,一時間,貨棧里充斥著金屬揳的悶響聲和人的慘聲。

士兵們并不急于推進,他們三人一組,互相掩護著緩緩前移。突厥人只要稍有現,立刻就會被數把手弩中。

士兵們得到的指示是,要盡量留活口,所以盡量瞄準非要害部位。可是這些絕的草原狼悍不畏死,哪怕只剩一口氣也要設法反擊。數名士兵因為無法痛下殺手,一時猶豫,反遭襲而傷乃至陣亡。即使無力反擊,那些突厥人也會立刻自殺,絕無猶豫。

很快屋恢復了安靜,只剩下橫七豎八的尸躺在過道和木架之間。在付出了三名士兵戰死的代價后,旅賁軍終于控制了整個貨棧。

士兵們沒有放松警惕,謹慎地一個貨架一個貨架地搜過去。突然,一個原本躺倒在地的突厥人一躍而起,撲向距離最近的一名士兵。那士兵猝不及防,被他攔腰抱住,兩人糾纏在一起。突厥人張開大,去咬士兵的鼻子,可他的作猛然一僵,旋即撲倒在地,腦后勺上赫然著一青津津的弩箭。

過道盡頭,一名士兵的同伴持空手弩,手臂緩緩下垂,眼神慌。他本該讓突厥人活下來,可同袍的遭遇讓他忘記了訓令。

“笨蛋!我怎麼教你的!”

一把奪下那士兵的手弩,抬手就是一耳。他黝黑的臉膛仿佛涂了一層鉛灰,暗淡無

破門只花了十個彈指,全滅敵人在二十六彈指之,這在京城諸衛中算是卓越的績。可突厥人太兇悍了,居然一個活口都沒留下,這可不是上頭想要的結果。

帶著怒氣在過道上踱步,眼神掃過那些尸,手指不安地攥刀柄又松開。忽然他愣了一下,旋即快走兩步,前方正是崔六郎的尸

他雙目圓睜,脖頸有明顯的指痕,不用仵作檢查也知道他是被掐死的。

“阿兄!”

悲憤地一聲虎吼,單跪在地板上,想要俯去抱住死者。兩人眉眼相仿,正是同胞兄弟,只可惜其中一個已永不可能睜開眼睛了。

“如果我能再早下令三個彈指……如果我能親自去破門……”悔意如同螞蟻一樣啃噬著崔的心,他的手指猛烈抖著,幾乎握不住阿兄的手。

一個旅賁軍的士兵跑過來,看到長這副模樣,不太敢靠近。崔偏過頭去,用眼神問他什麼事。士兵連忙立正:“剛才清點完尸,一共是十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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