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室一片安靜。

商彥側坐在自己的電腦桌前, 手臂疏懶地搭在桌沿，修長的五指以一種無聲的韻律慢慢叩擊桌面。

他低垂著眼, 不說話也不神。

站在門邊的任思恬卻終于無法再忍這沉默。

“商彥, 你到底有什麼話想對我說？”

“……”

安靜的工作室響起一聲低低的笑。

坐在電腦桌前的人抬頭，眸子漆黑微熠, “不該是你有話要對我說嗎？”

“……！”

對上那目, 任思恬原本就沒什麼的臉更是徹底白了下去。

慌地轉開眼。“我不懂你的意思。”

商彥輕瞇起眼，“我們認識有多久了, 任學姐？”

“……”任思恬形微僵，“差一個月, 滿一年。”

“快一年了啊。”商彥微微垂眼, 似笑似嘆。“既然已經快一年了, 那我們之間說話還一定要遮遮掩掩的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任思恬攥了指尖。

低下頭去，眼底藏著最后一不切實際的幻想——幻想這是一場夢、或者商彥并不是那個意思。

然而商彥似乎也失去了耐心。

在沒有等到任思恬主開口后，他微微彎曲扣在桌沿的五指并攏, 不輕不重地敲擊了桌面一下。

門邊的任思恬形驀地一抖。

抬頭。

與此同時，耳邊那清朗帶著些微疏懶淡笑的聲音響起——

“李深杰給了你多錢, 買下了這過往一年、在這個工作室里我們所有的合作和？”

“…………！”

任思恬的形徹底僵住。

幾乎是商彥話落時，的眼圈就瞬間紅了。

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這間工作室。

午間的余暉從長窗灑進來，束里飛舞著細細的顆粒。仿佛還能看見那一起為同一個目標苦心鉆研的無數個日子里, 吳泓博和葉淑晨又笑又鬧地從前跑過，欒文澤站在窗臺前，背著，無奈地垂著眼笑, 而商彥抱臂坐在椅子里，嫌棄地著兩人，黑眸深里卻也帶笑意……

一切恍如昨日。

曾以為這一幕會永遠永遠地持續下去。

任思恬的眼里滾出了淚。

攥了指尖，指甲深深地扣進掌心。

任思恬哭著笑起來。

“商彥，你真覺得……我是為了錢才出賣你們、出賣我們這麼久的心？”

“……”

商彥皺眉。

任思恬：“你知不知道，我為你放棄過多機會？你工作室初創、團隊也只有雛形——只憑著一腔熱想撞出一條新路，他們都覺得你本做不到……那些績、能力尚不如我的，都已經選擇了更寬廣的明大道，只有我堅持在這里！——我多次拒絕過深杰科技的挖角，你知道嗎？？……我等了你那麼久！”

“我以為總有一天、總有一天你會回過頭，看看我——我以為只要堅持下去，我終究還是可以陪你到最后——不管再等多年！可你……可你為什麼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呢？？”

任思恬終于忍不住，失聲地哭。

“只不過就因為一個蘇邈邈，你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——你一丁點希都不肯給我留……是你我的，商彥——是你我、讓我堅持不下去的！”

工作室里重歸安靜。

只有任思恬的嗚咽聲充斥空氣。

坐在椅子里的商彥十指扣，清雋凌厲的側線條毫未，那雙漆黑的眸子里也不見搖。

只有一片森涼的淡漠。

半晌后，房響起低沉的男聲。

“是我的錯。”

“——”

任思恬一怔，淚眼朦朧地抬頭。正對上那雙讓有些不寒而栗的眼眸，而后便聽那人字字清晰地開口：

“如果知道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加，那麼最開始，我就不會讓你踏進這個團隊一步。”

“……！”

任思恬一抖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商彥。

而商彥起，慢慢往門前走。

每踏出一步，他的神就冷一分。

“有一點你搞錯了，任思恬——從最開始，你就不該抱有任何希。”

他停住腳，距離站在門的任思恬已經只余咫尺。

“而且還有一點，我希你清楚。”

話聲落時，商彥驀地傾——他手往敞著的門外墻后一勾，手腕收，往回一拉。

當著任思恬的面，門外站著的孩兒驚呼了聲便被拉了進來，直接被拽到商彥懷里。

任思恬也驚住。

唯獨商彥神淡定，顯然一早便發現了孩兒的存在。

他開口。

“不要說得好像是搶了你的位置——在遇見你的很久之前，我的邊就只有蘇邈邈一個人。”

商彥一停，垂眼看向孩兒。

“以后也一樣。”

說完，不等眼眸微栗的任思恬再開口，商彥轉，拉著懵住的蘇邈邈往工作室里走。

同時頭也不回地說：“犯錯就得付出代價，你我都一樣。我承信任錯付的代價，而你……我會找人安排對你和深杰科技的訴訟。無論結果如何，深杰科技可能不會到太大影響，但你會在業界里除了深杰科技之外再無立足之地。”

商彥拉著蘇邈邈進到里間。

步伐微停，他說了最后一句話。

“任學姐。別后悔，也別回頭。”

“砰。”

房門關上。

須臾后，門外約傳來崩潰的哭聲。

而商彥充耳未聞。

他只低下頭，同時始終淡漠的俊臉上眉微皺起來。

“誰告訴你的？我記得我讓他們瞞住你。”

蘇邈邈：“……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？”

商彥無奈抬手，了孩兒的長發。“你明知道，我只是怕你擔心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別轉移話題，是誰給你告的？”

蘇邈邈安靜了幾秒，遲疑地開口：“吳泓博他們確實很聽你的話，不是他們跟我說的。”

“那是誰？”

“……老太太。”

“……”商彥皺起了眉。

蘇邈邈試探地開口：“還說，那邊可以幫忙——”

“不用。”

商彥想都沒想，張口拒絕。同時他嗤笑了聲，語帶輕蔑，“蘇老太太當我是那種賣朋友求榮的人？”

蘇邈邈：“…………”

蘇邈邈不意外，但還是有些擔憂地看著商彥，“真的沒問題嗎？”

商彥無奈，“你對我的信任度還真是不堪一擊啊，小孩兒？”

蘇邈邈：“……”

房間里安靜片刻，等外間再無靜，蘇邈邈小心地問。

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……任思恬會這樣做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商彥面上玩笑的緒慢慢褪去。

須臾后，他微垂眼，倚坐到后書桌的邊沿，懶散地擱著兩條長，“算是吧。”

說著，男生抓起孩兒的手，放在掌心里把玩起來。

“其實一個月前，深杰科技已經聯系過其他人。欒文澤、葉淑晨、吳泓博……他們三個依次找我談過深杰科技給他們的報價和挖角意圖。”

蘇邈邈了然。

“只有任思恬沒說。”

“嗯。”

商彥淡淡地應下了。

“任思恬的綜合能力，其實是比他們三個稍高的。所以深杰科技不會略過，剩下的答案自然只有一個。”

蘇邈邈皺起眉，下意識的收了指尖，“那你就沒有采取什麼補救措施嗎？”

“……補救？怎麼補救？”

商彥眼皮一掀，有點危險地輕瞇起眼。

“想要的可是我。你要我把自己‘補救’出去麼？”

“……”

蘇邈邈一怔，莞爾，漂亮的眼睛微微垂彎。

“你會嗎？”

商彥輕嗤，一副沒正行的模樣。

“開什麼玩笑？我是簽了‘賣契’的人，心都有所屬。”

蘇邈邈：“……賣契？”

商彥低頭，快速地在孩兒上輕啄了下，眸里墨卷了兩層，染上淡淡的笑。

“兩年前就落章契了，你可不能反悔。”

“……”

蘇邈邈躲閃不及，被襲功，心里微惱地睖他。

再過幾秒，才回過神，注意力放回這件事上。

“我知道你有準備……但還是忍不住擔心。這畢竟是核心算法和源代碼的泄——你真的有辦法？”

“當然。”

商彥點頭。

“我的備案，在一個月前就已經開始正式著手準備了。”

蘇邈邈：“？”

商彥坦然。

“其實在最開始，提出課題時，我就有兩種不同的核心算法。比起付諸實現的這種，另一種更為準周，但也更為大膽、并且復雜而難以實現。”

蘇邈邈眼睛一亮，跟著又猶豫了。

“可是這樣的話，你們這將近一年的心不還是白費了嗎？”

“當然不是。”

商彥莞爾。

“雖然從算法上差別很大，但很多小的區塊算法卻是重疊的。而就在三天前，我們已經解決了這個核心算法中最為困難的一步——完和完善，只是時間問題。”

蘇邈邈眼神一松。

孩兒也終于出了由衷的笑容。只不過剛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，就突然回憶起了商彥方才的話。

蘇邈邈笑容一滯，烏黑的眼瞳里出狐疑——

“你剛剛說，你們已經解決？”

商彥一頓。

蘇邈邈：“所以，除了我以外，大家都知道？”

商彥：“……”

商彥：“葉淑晨那個嫉惡如仇的子，怕提前就對任思恬了陷，所以不知道。”

孩兒慢慢繃起臉兒，“我不會餡，但你還是沒告訴我。”

商彥：“……”

蘇邈邈：“這個新算法，你都告訴吳泓博和欒文澤了，卻一丁點都沒跟我？”

商彥嘆聲。

“他們是朋友。”

蘇邈邈：“那我是什麼？”

“……”

商彥垂眼。沉默兩秒，他慢慢下去，在孩兒耳垂上親了下。

聲線染上笑。

“你是我的奴隸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