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1省親1
永安侯府的省親摺子被批準以後,庶一品以上的各大嬪妃母族紛紛遞了摺子。許是皇上心甚好的緣故,竟是一一給予了恩準,後宮一時間有人雀躍,有人豔羨,還有人被刺激的野心發。爬到妃位就能榮歸故里的殊榮,這是所有被鎖深宮的人的夢想。
省親的時間由欽天監測算後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四日,再過兩天就到。聽聞消息的妃子們還來不及高興就被皇上的第二道聖旨狠狠打了臉。皇上將親自陪同良妃回家省親,且各妃子本該卯時出宮,卻被告知需提前一個時辰出發,也就是寅時。眼下是隆冬時節,寅時天還未亮,正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時候,不管是省親的妃子還是等候的家人,都將到莫大的折磨。而良妃卻比所有妃子晚了兩個時辰出發,也就是辰時,正是太從東方升起,氣溫回暖的時候。欽天監有言,十一月二十四日辰時三刻,凰于飛,大吉大利。
佔了最吉利的時辰,又有皇上親自陪同,消息一出,全大周的子民都知道,良妃必定是繼後的不二人選。且在接旨的同時,良妃昏倒,隨即便傳出懷孕一個半月的消息。皇上大喜,各種賞賜如流水般涌進鍾粹宮。
各宮砸了多瓷暫且不提,孟桑榆卻對這些消息無於衷,只一心盼著能夠回家一趟看看哥哥和母親。早一點回去就能與家人多相聚一刻,什麼恩寵、殊榮在眼裡都是浮雲。
兩日很快就過,天還黑著,省親的隊伍就浩浩的出發了。
冰冷刺骨的寒風不時從轎攆的簾中刮進來,令人戰慄,呵出口的氣息變白濛濛的霧靄飄散在空中。馮嬤嬤起將轎簾拉好,瞥見簾外高頭大馬上的護衛首領,僵冷的臉上出了一笑意。
“娘娘,是王校尉護送咱們回來的呢。”一邊低語一邊替主子拉好蓋在膝頭上取暖的錦被。
孟桑榆手裡捧著一個緻小巧的暖爐,聞言欣一笑。這個孩子長大了,出息了,當初果然沒有看錯。
“聽說他不肯投效沈太師,如今在龍衛裡很排。他自己拎的清輕重,這樣很好。莫看沈家風一時,卻都只是水中花鏡中月,早晚有一天會破滅。他敢害我父親,我就敢穿他的謀把他拉下馬。咱們走著瞧。”孟桑榆用金甲套理順耳邊的鬢髮,冷冷一笑。
“娘娘,您要不要與王校尉私下見一面,尋求他的幫助。京中若起來,刀劍無眼啊。”馮嬤嬤擔心的問道。
“即便我不說,京中一,他首先想到的也是保護我。我相信他。”孟桑榆一笑,“龍轉,穢後宮,這等天大的醜聞,他知道的越對他越好。太后可不是善茬,穩定了京中局勢必定會來一場大清洗,保住皇家辛。嬤嬤,將你們送出宮以後,你們也要把這些腌臢事全部忘記,知道嗎?”
孟桑榆看向馮嬤嬤,眼神十分嚴厲。
“奴婢知道了,娘娘,奴婢不想離開您。”馮嬤嬤哀求,繼而面無人,“那娘娘,您會不會也被太后……”
“太后這人心狠,可也最是心。我主投效,我背後的萬千孟家軍就是我的籌碼,看在我有利用價值的份兒上,不會我。再者,我的世可與當年的太后如出一轍,還記得我初封德妃那天太后派人從千佛山送來的那扇水墨畫屏風嗎?一座高嶺,半壁懸崖,崖上一棵巍然青松,太后這是在以畫喻人,讓我看明白自己的境呢。我的存在激起了當年的回憶,不希我重蹈的覆轍。由此可見,太后對我還是心存善意的。有了這一善意,我有把握讓不捨得殺我,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陪伴太后常伴青燈而已,於別人而言孤苦難耐,於我而言卻求之不得。”孟桑榆喟嘆,眼神中沒有彷徨無措,只有一派淡然。歷經兩世,鬥了兩世,早已經累了。
“娘娘,奴婢也陪您常伴青燈吧,奴婢也老了,下半生就喜歡過這種清靜日子。”馮嬤嬤眼眶紅。
“不必了,嬤嬤出宮後就去我母親邊啊,替我好好照顧。”孟桑榆閉眼,往後一靠,顯然是不想再多談。
馮嬤嬤無法,暗自掉眼角的淚水,盯著桌上的鎏金銅爐發呆。
不知不覺間,國公府已經到了,簾外一低沉男音響起,“國公府已到,請娘娘下轎。”
孟桑榆睜眼,仔細將鬢髮和襟都整理妥善,在馮嬤嬤的攙扶下緩緩步出轎攆。
對上守候在轎邊的青年男子含激的眼神,愣了愣,脣角微不可查的上揚。兩人只一個錯眼便而過,快得讓人來不及去回味。
男子看著一華服,大氣雍容的步步踏上國公府鋪就的紅毯,接府中衆人的跪拜,心複雜難辨。悵然中,他彷彿覺到有人在盯視此,環首四顧卻沒有任何發現,不由皺了濃眉。國公府被他派來的侍衛裡三層外三層包圍的不風,不可能有人靠近。這樣一想,他便放下了心中疑慮,靜靜看著的背影消失在硃紅的大門後。
王華山不知道的是,這國公府何止有他派去的衆多侍衛,還有藏在暗中的無數暗衛。而周武帝和閆俊偉早已潛伏在國公府正廳的屋頂上,靠著夜的掩護盯著步下轎攆的孟桑榆。
夜還沉,即便有無數燈籠的照耀,子的面容依然有些模糊難辨,但那一絳紫用金勾勒出孔雀花紋的一品朝服卻尤爲打眼。子款款下轎,周武帝的呼吸也隨著的步伐逐漸變得沉重。他用力扣住掌心下的瓦礫,瓦礫發出咔嚓咔嚓的微響,幾破裂。
“皇上,沉住氣,再過幾個時辰你就能明正大的看見娘娘了。”閆俊偉低聲勸。
周武帝目沉沉的看他一眼,漆黑眼眸中暗藏著無數洶涌而至的劇烈緒,但到底放鬆了下來。閆俊偉被他深淵一樣的目鎮住,暗暗吞了一口唾沫。等了半夜,吹了半夜的寒風,就爲了看這一眼,皇上也不容易啊!
孟桑榆已經進大門,在衆人的簇擁下走進正廳,接家人叩拜。周武帝耳朵合在瓦礫上,仔細聆聽下面的靜。看不見人,聽一聽聲音也是好的。
正廳裡,孟家衆人正一個一個的走到德妃娘娘面前叩首。孟桑榆妝容極盡豔麗奢華,戴著金甲套的手往案幾上一搭,下顎微微擡起,那懾人的貴氣便令人頭皮發麻。
文姨娘領著一雙兒,老老實實的跪在腳邊,即便心中如何嫉恨也不能掩蓋他們對這位昔日孟家嫡的懼怕。
“母親快請起。”孟桑榆親自扶起孟母林氏,手一擡,也免了哥哥的跪拜,轉而不冷不熱的對文姨娘三人道,“你們起來吧。”
屋頂上,聽見清冽又婉轉的嗓音,周武帝的表有一瞬間恍惚,繼而角一勾,微笑起來。
“謝娘娘。”衆人拜謝,而後起落座。
隨意聊了些家中瑣事,孟桑榆將衆人遣退,扶著孟母來到偏廳,準備談一番。屋頂上的周武帝和閆俊偉也隨之轉移了陣地。
“母親,父親失蹤的事不簡單。”孟桑榆直主題,立即吸引了孟母的注意力。
“你想想,玉龍城是什麼地方?它前臨雅礱江,背靠龍盤山,地勢極其險要,想要從龍盤山後方繞過來進行奇襲而不被發覺,除非蠻軍有通天的本事。”孟桑榆頓了頓,見孟母點頭,這才繼續往下說。
屋頂上的閆俊偉已被的言論吸引,也學著周武帝那樣耳朵合在瓦礫上,靜靜聆聽的分析。
“蠻軍沒有通天的本事,可他們有通敵的本事。沒有鬼接應,他們如何能夠安然繞過那麼多崗哨直取我方儲糧大營?玉龍城隸屬於甘肅提督的管轄範圍,這件事與謝正豪不了關係。父親剛失蹤皇上便授予他大將軍職,領帥印出擊蠻人皇廷,這裡面恐怕還有更大的謀。若謝正豪真的與蠻軍互通有無,他極有可能佯裝戰敗,趁除去父親在軍中的勢力,謀奪軍權。”
孟桑榆低聲說完,孟母便倒了一口涼氣。屋頂上的閆俊偉早已是滿臉的驚詫。好一個聰明絕頂的子,被鎖在深宮,僅憑幾個疑點就能將事看得這麼徹,難怪能讓皇上如此癡迷。
周武帝微瞇雙眼,只專心聆聽這久違的清冽嗓音。
“那我們怎麼辦?”孟母失聲驚問。
“母親別急。你即刻修書給孟亮叔叔,務必在開戰前夕將信送到他手上,他想辦法殺掉謝正豪,奪取帥印。孟亮叔叔想必也有懷疑,但他肯定會有顧慮,您的信到他手裡正好打消他的顧慮。雖然父親失蹤,軍心大爲搖,但此一役絕不會輸,蠻軍已是強弩之末,還能守著皇廷憑的就是一口氣,眼下隆冬臘月、缺糧,這口氣過了,飢寒迫之下他們不戰自敗。滅了蠻人皇廷,立下不世功勳,誰還管謝正豪是如何死的?隨意推到蠻人頭上也就是了。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,失敗者的下場只能被人忘記。”孟桑榆拍著孟母的手背,從容淡定的聲音極安力,說出的話更加令人振。父親出事了,孟家還有孟家軍萬千兒郎,還有叔叔伯伯,孟家不會倒!
屋頂上,閆俊偉早已目瞪口呆。好一個襟偉闊,眼界不凡的子,作爲深閨婦人,的想法竟與皇上不謀而合,當真是不簡單啊!孟國公這一雙兒教的好!一邊喟嘆一邊朝皇上看去,他豎起了大拇指。
周武帝睨他一眼,臉上看似平靜,但眼底蘊涵著化不開的笑意,心裡冒出一句令他倍愉悅的話——無綵雙飛翼,心有靈犀一點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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