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胡同巷子裏都有些清冷，大抵是因為這裏買的人都是豪門世家，年上的時候都回本家吃飯了，靜悄悄的，很有聲音出來。

仿佛和這個巷子以外熱鬧喧囂的京都完全隔開了，有種與世隔絕的錯覺。

唐靜蕓倒是不介意，隻是偶爾側耳能夠聽到外麵燃放的竹聲，遠遠的傳來，聽不真切。

屋外已經一片烏黑，將廚房裏的菜肴一道道端到正屋的餐桌上，足足做了十道菜，將一張不大的八仙桌堆得滿滿的。

桌上擺了兩副碗筷，看上去滿的。

自己也坐在了凳子上，靜靜的等著某個男人的回來。

薑曄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，盛的菜肴，雙的碗筷，一個清豔無雙的子正垂眸出聲，的臉頰在燈火的照耀下，熠熠生輝。

他的心在這一瞬到萬分滿足。

他的前半生都是踽踽獨行，所求的大概無非如此，回家了不再是冷冷清清。隻要知道有個人在家裏等他，他的那顆心就滾燙般的火熱。

“回來了？”

子抬頭看他，眼神含笑，帶著幾分驚喜。

“嗯，回來了。”

薑曄笑著點頭，將自己的大了掛在架上，隨後就座。

他不提自己在薑家經曆了什麽，也不提自己此時的心，單是他一個人開著車，繞過了大半的京都城，從那張桌子來到這張桌子，就足以說明很多事。

除夕佳節裏，兩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著飯菜，格外的溫馨。

薑曄夾了一筷子青菜，口的時候才發現味道有些不對，看到菜葉裏麵夾雜的，不由抿而笑。

燈火下，是兩顆寂寞的心在相互取暖。

等吃了年夜飯，薑曄自然是主去洗碗，唐靜蕓則是坐在客廳裏，開著電視機，春晚已經播放久了。

——

而遠在京都另一側的唐家，此時的氣氛卻是並不算好。

唐老爺子，唐老夫人，唐誌謙夫婦倆，唐淩崢，唐雨珊，以及被接回家的私生子唐明，七人共坐在一張桌子上，看上去熱鬧，氣氛卻反而有些冷清。

一個紅齒白的俊俏年人，此時正紅著眼，淚水在眼眶裏打轉，看上去委屈極了。

坐在主位上的唐老爺子終於放下了筷子，蒼老的已經爬滿皺紋的臉上閃過不滿，“既然明的母親想念兒子，那就讓明回去吃個團圓飯吧，也不好讓人家說我們唐家分離母子分。”

唐明心裏“咯噔”一聲，暗道不好，唐老爺子此時的語氣分明就是已經惱火了，心中埋怨起他母親，家中其餘幾人都不喜歡自己，好不容易討好了老爺子，現在被母親一個電話的哭鬧也壞了大半的分。

“，我讓秦叔安排人將明送回去。”唐誌謙聞言，自然是點頭同意。

唐明臉有些蒼白，他一個私生子，好不容易能夠在唐家吃個團圓飯，眼看著要被唐家承認，結果飯吃到一半就被送回去，這算什麽？

今天過後，不知道又要為多人的笑話！

唐明還是走了，不管他有多麽不甘心，老爺子發話了，他不敢不聽。

等到他一走，桌上的人也沒多心思吃飯，草草吃了點就散場了。

唐誌謙陪在唐老爺子邊，老爺子閉目養神，突然開口道，“明到底不是自養在唐家的，隻適合用來疼寵，將來家族的擔子還要落在淩崢的肩上。”

唐誌謙笑著點頭，“那是自然。”

再說了，有了那麽出的唐靜蕓這個兒的對比，他心中對唐明到底是失的，突然想起了唐靜蕓那張冷笑著的臉，他好像和又好久不曾見麵了吧？

想起上一次兩人談時候那種樣子，似乎格外的嫌棄他，一點都不想認他。

心底不由好笑，明是的想要被唐家認同，而靜蕓那丫頭，卻不得和唐家、和他劃清關係。

這樣想著，他臉上的笑意也淡了，心頭像是被輕輕的擰了一下，有些悶，有些痛，自己就這麽不招人待見嗎？

唐家的老宅子很大，據說是上個時代傳下來的，雖然翻新過，但那種厚重的風格依舊存在。

屋外，唐淩崢看著這個他已經居住了好多年的屋子，突然有種窒息到不過氣來的覺，心髒像是被這沉悶的氣氛給抑著，無法鮮活的跳。

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，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，也曾在爺爺、父親麵前撒，隻是這一切是從什麽時候改變的？

他不記得，唯一留有印象的，大概是素來大家閨秀的母親在那裏歇斯底裏的質問父親，父親神冷漠，沒有毫的，後來他就懂事了，懂事了自然就沒有撒的理由了。

想起今天餐桌上的鬧劇，他的臉上閃過冷冷的嘲諷，剛才的唐明就像是小醜，在所有人麵前上演了一出鬧劇。有時候連他都不免詫異，唐明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，以為老爺子稍稍給點好臉就能任他胡鬧嗎？

突然想起那個至今都不肯踏唐家一步的那個子，倒是聰明，早，不，是從來都不曾陷，何來呢？

單手在口袋裏，著刺骨的寒意，不由嗤笑一聲，現在又在幹什麽呢？不管做什麽，總比他們這頓不像樣子的年夜飯要好很多吧？

唐淩崢的眼底泛起微嘲，他素來沉英俊的臉上出一個笑容，隻是卻顯得有些悲涼，有些惆悵。

家不家，家不家……

他拿出手機打算給人發個拜年短信，翻到唐靜蕓那個聯係人的時候，不由挑一笑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他在想要是換了唐靜蕓這個子，今天沉悶的晚飯應該會多幾分趣味吧，想起那雙淡然的眸上揚顯出的冷傲，那薄挑起出的嘲諷，心底莫名的升起幾分期待。

他聽到後的高跟鞋聲音，就知道是自己的妹妹唐雨珊，回頭看向，隻見一臉的憤恨和厭惡。

“真惡心，要不是爺爺著，我都不想和那個賤種坐一個桌。還裝可憐，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唐家怎麽虧待他了。”唐雨珊憤憤地道。

唐淩崢神淡漠，頭發在夜風中被吹，角上挑，“不過是一個小婦在外生養的私生子，雨珊，別忘了你的份。”

唐雨珊那素來楚楚可憐的臉上毫不掩飾厭惡，那濃稠的睫在夜裏像是一團黑氣，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。

唐雨珊不期然想起唐靜蕓那張淡然而笑的臉，每每都能將自己氣的跳腳，可是……可是比唐明更像了唐家人！心中某個角落裏，悄然的升起幾分憾，為什麽不是這個人回來？這也好過唐明那個賤種！

其實連唐雨珊自己都沒有發現，現在對唐靜蕓的厭惡早就消磨淡了，甚至唐靜蕓如果現在回歸唐家，恐怕也不會對排斥太多。可惜，這一世唐靜蕓早就沒了回唐家的念頭。

世間之事總是如此，無心柳柳蔭，可惜柳的人既已是無心，那自然也不會在乎那條柳枝。

覷了一眼正笑的淡漠的唐淩崢，轉離開。

唐淩崢站在原地，目送著自家妹妹離開，神莫測，眉宇間輕輕皺起，將手上的那條編輯好的短信發送出去，把手機揣回口袋。

不知道唐靜蕓看到短信的時候是什麽表？想起這個，他的心莫名的就好了不。

是什麽時候開始，他對一開始就極為厭惡的私生有了不同的看法，甚至升起認同呢？有時候他會想啊，要是是自己的親妹妹就好了，這樣他就可以將自己肩上的力和分擔了，而不是現在，每次見麵都要被刺的生疼生疼的。

用一種冷漠構架起了和唐家人的鴻，他看不懂，那個明明年輕卻已經深沉的可怕的子。

大抵是年時那樣的經曆造就了的子吧？自己還在京都裏肆意張揚的時候，已經在街麵上討生活，那堅韌的像極了被千錘百煉的心誌，或許就是這樣磨礪出來的。

他不欠唐靜蕓的，他的母親也是這次事件中的害者，但是，他想，父親是欠的吧？可惜，已經長大，已經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彌補。就算彌補，也無濟於事。

想起唐靜蕓說話時那雙張揚的眸，心中忍不住泛起歎息，

——

在彼端的唐靜蕓，正好將薑曄送到邊的那塊哈瓜咬了一口，被切得整齊的哈瓜缺了一口，那整齊的牙印看上去分外可，讓薑曄的心有一瞬的，的。

他將剩下半塊放到了自己的裏，果然很甜。

唐靜蕓斜睨了他一眼，笑道，“你也真不嫌棄。”

薑曄瞇眼一笑，“我老婆的口水，我吃過的還嗎？”

“流氓！”唐靜蕓笑罵，臉上覺得一熱，這個男人說起葷話來讓人有些吃不消。

就在這時，手機屏幕亮了亮，點開看，是一條短信，目在發信人那一欄停留了三秒，隨後掃了一眼短信，是一條很俗的新年祝福短信，不由嗤笑，唐淩崢這是風了吧？

“怎麽了？”薑曄笑道。

“沒事，”唐靜蕓將手機往旁邊一扔，“無聊的短信而已。”轉頭繼續和薑曄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哈瓜，不過那角彎起的弧度大了一點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