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李樑這邊也還好，他立的功勞太多，朝中大僚大都搭他的便車，給子孫混上了鐵飯碗。哪能自己砸自家兒孫的飯碗？

所以他上疏請求致仕，面收場，可謂皆大歡喜。

萬曆問李樑誰可繼之？他推薦戚繼接替自己的遼東總兵一職。

羣臣也章推薦戚繼擔任，遼東的爛攤子給別人也確實不放心，萬曆終於同意了。

致仕之後，李樑準備親自率領西北公司的遠程考察團，去西伯李考察一下，看看到底有沒有搞頭……

這邊趙昊搞掂了戚繼，收下了李樑，還附贈了個李如鬆……其實薊鎮總兵楊四畏也早就投靠了江南集團。

楊總兵雖然是遼出生，但祖籍在南直，也向來以江南人自居。

他在薊鎮任副總兵時，唐山市便在其管轄範圍，大家一來二去，不斷升溫，早就已經是一家人了。不然也不到他接班戚繼，擔任薊鎮總兵。

趙昊選在山海關約見李樑，就是讓老李明白這一點。

李樑一看連山海關都在趙昊手中了，那還折騰個屁啊？

真到了那天，山海關一攔，大軍從唐山登陸，自己只能乾瞪眼。既然打不過，那就只好加了。

~~

諷刺的是，這邊趙昊都要給大明解除武裝了。

那邊北京城後知後覺的君臣還在爲爭國本，爭得不可開呢……

四月裡，因爲皇帝食言自，還玩起了失聯，盡顯無賴臉，五位閣大學士一起辭職。

萬曆這才傻眼了。沒了大學士幫他理國務，他怎麼懶？沒了大學士幫他和稀泥，他豈不要天天被言罵死？

他也顧不上裝死了，趕一道接一道上諭留大學士們。但五人擺出一副鐵了心的架勢，堅決求去。

萬曆知道，他們要的是什麼。

無奈之下，他只好不願的獻……呃，是現，將大學士們請到平臺，說自己是開年後又病了，所以沒有看奏章，並不是有意躲著諸位。

還有咱們過年說好的事兒，一定算數，朕會盡快安排大哥兒出閣讀書的。

幾位大學士來前早合計好了，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輕信了。不過那麼多事政在那裡也不是個事……

而且閣裡沒人，想辦點什麼事也太不方便。

於是四位大學士，表示自己還是不能回來上班。但爲了顧全大局，末輔王家屏願意先回閣頂一頂。

萬曆心說，回來一個也好，至閣有人值班了，不用什麼奏本都往自己那兒送了。

但沒過幾天他就發現，單回來個王家屏，還不如不回來。因爲閣臣們留他在閣，就是盯著自己儘快履行承諾的……

幾天後，今春剛剛廷推產生的禮部尚書于慎行，甫一上任便率領全部上書，促請皇帝早立太子。而且語言很不客氣——

他直接指責萬曆爲皇帝言而無信，爲父親極端不負責任，完全對不起列祖列宗！

把萬曆給氣得火冒三丈，把于慎行和禮部員統統罰了俸。

然後又教張宏帶話給王家屏，讓他跟禮部的人談談，安生點兒行不行？

王家屏當場表示對不起，爲一個剛烈的老西兒，不會和稀泥……

他非但不去勸于慎行，反而還上本爲禮部辯解，說他們也是職責所在。皇上罰于慎行也沒用，他的前任沈鯉、朱賡，不就是因爲遲遲無法立太子，而相繼引咎辭職的嗎？你要是再搞他，當心他也跟你辭職。

一年之，接連三位儲相大宗伯相繼辭職，也太難看了吧？

萬曆被噎得啞口無言，發作不得。他倒不是怕于慎行辭職，而是怕王家屏這貨跟自己撂挑子，閣不就又空了。

也只好忍氣吞聲，便讓小太監給王家屏傳了個口諭，大意是說好的事兒我肯定按時辦，你給我安好他們，不要讓他們再搞我了。

誰知接到上諭後，不講武德的王家屏轉頭就告訴了禮部。

于慎行馬上上疏表示，上諭已經收到，臣第一時間就通報給兩京各衙門及各省府，請他們耐心等候，今年春天不要再煩皇上了。

看到于慎行的奏本，萬曆差點背過氣去。好麼，這是要宮啊！

他傳口諭不過是爲了穩住王家屏，讓他替自己穩住衆大臣。

反正口說無憑，他說了不算又不是一兩回了。

氣得萬曆馬上派人質問王家屏，怎麼能把朕給你的私信轉發呢？還讓于慎行羣發了！

這下可好，把朕上梁山了。

而且現在已經是五月暮春了好吧……

王家屏便上本請辭，說自己這樣做確實不對。但那是因爲國本之事，紛擾太久，諸臣誤會太多。我無法一一勸說他們，只能將陛下的旨意傳達下去，以消除大家的疑慮。”

翻譯翻譯就是，你丫別想再把我們當傻子耍，老子不給你被黑鍋了，也玩你一把！

雖然皇帝私底下可以說話不算話，但一旦擺上檯面，還是要當金科玉律的，萬曆自己也一樣要遵守。發作完了，他也只好正式下了聖旨：

‘冊立之事，朕以誠實待天下。豈有溺偏執之意？待過十歲，朕自有旨，冊立、出閣一併舉行，不宜煩言催，今與卿等知之。’

意思一目瞭然。你們別煩老子，我沒有廢長立的意思，等皇長子十歲了，就會冊封他爲太子，並讓他出閣讀書。

這下滿朝歡呼，百彈冠相慶。朱常已經九歲了，轉過年來就是十歲，雖然皇帝又趁機拖了一年。但百要的是把這件事敲定了，早一年晚一年他們並不在乎。

反正皇帝下了正式的旨意，總不會再有變數了……吧？

可惜，乾脆利索從來不是萬曆的風格，婆婆媽媽出爾反爾纔是他本。下了聖旨後，萬曆越想越覺得虧得慌，又派人到閣傳了道口諭——

‘因爲王家屏搞小作，所以出閣冊立之事，纔會從今年拖到明年的。到明年春夏，科道等不煩言，明年冬出諭旨，如果再煩言，則到十五歲延期冊立！’

不過大家也沒往心裡去，皇帝這次被著向百低頭，心裡肯定窩火，還不容許人家發泄發泄？

天真的大學士們都認爲國本問題已經解決了，於是紛紛復出視事，只有首輔趙守正，依然堅決求去。

首先這次他帶頭皇帝立太子，嚴重損害了萬曆的威信。爲了消除不良影響，他這個首輔必須引咎辭職。

二是他的眼疾至今沒有好轉，已經嚴重影響到正常工作了。還是退位讓賢，自己回家安心養病去吧。

萬曆自然捨不得他的趙首輔，一面派太監到趙家衚衕去視疾，並賜鮮豬一口、鮮羊一腔、甜醬瓜、茄、白米二石、酒十瓶。一面又傳諭雲：‘宜慎加調攝，不妨兼理閣務，痊可即出，副朕眷懷。’

意思是讓他像自己一樣居家辦公，不必辭職，等好了再復出。

好傢伙，這下大明的皇帝和總理一起居家辦公了……

至於引咎之事，萬曆提都沒提，壞人都是王家屏幾個，元輔這樣的厚道人，怎麼會兌朕呢?

加上百也上本請求留元輔。這樣的好領導誰也捨不得他走啊，他走了誰給大家發紅包啊？

盛難卻，趙守正只好又在家將養了一個月，誰知非但眼睛重影毫沒有好轉，反而又出現了虹視。就是看到源時，在其周圍出現彩的環，兩眼棱鏡化了。

這下可苦了趙守正，本來就看啥都是雙份的，所以彩暈也是雙份的。睜開眼睛直接就萬花筒了，怎一個炫酷了得？

這還上個屁班？他覺自己命不久矣了，對皇帝也盡到了義務，便繼續上本堅決求去。

在上到第八本之後，萬曆只好同意他先回籍休養，待病好轉了再趕回來。並進太傅、上柱國，厚給廩隸，命有司護送元輔歸鄉。

厚給廩隸就是給退休金並派人伺候，此乃常例，無甚稀奇。

不過生封太傅還是很給面兒的。尤其是用人靠前，不用人靠後的萬曆皇帝，能從傅升爲太傅，說明真的很喜歡他的趙先生。

可惜趙守正堅決請辭不，依然當他的傅。萬曆也只好作罷。

~~

萬曆十八年六月六。

在百揮淚相送下，大明前首輔趙守正，戴著一副拉風的大墨鏡，乘船離開了北京城。

兩天後，船到了曹妃港。

趙昊也在那裡等候他多時了。

“兒啊，你可想死爹了……”趙守正一看到趙昊自帶環的兩個影，登時就哽咽了。

“爹，我也很想你啊。”趙昊眼圈也紅了。萬曆十五年後，父子已經整整三年，一千多天沒見面了。

越是順風局越不能浪。古往今來，最後關頭把自己浪死的例子還嗎？

以趙昊謹慎的子，除非迫不得已，是絕對不會踏足京城，臨險地的。

從這個角度來講，趙二爺這首輔，不當也罷。

船一靠岸，趙守正便在蔡明的攙扶下，蹣跚下了船。

看著父親老態龍鍾的樣子，趙昊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。

“莫哭莫哭，你都四十了，爹能不老嗎？”趙守正想幫他淚，手卻了個空，顯然是猜錯了方向。

趙二爺登時哭了個淚人。“兒啊，你爹要老瞎子了，我會不會死啊？”

“……”趙昊登時噎住了，咋一退休，就又原形畢了呢？好一會兒，他才憋出一句道：“不至於。”

ps.今晚沒了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