鑼鼓喧天，鞭炮齊鳴。

過了一夜，迎親的隊伍早早就到了客棧門前。

李弱水此時雙眼無神，呵欠連天，被婆拉著打扮了一晚上，現在已經困到坐著就能睡過去的地步。

親這事兒實在沒什麼實，也不在意，就是想著在月中之前找到火燚草，先把毒給解了再說。

眼前的婆給好口脂，看的眼頓時都亮了。

杏眼高鼻，皮潔，最出彩的便是那雙眼睛，像是會說話一般，生機，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喜和放鬆。

“李姑娘，這可真是漂亮啊，婆子我好久沒見過你這麼有靈氣的人了。”

李弱水耷拉著眼皮，不知道是如何從這疲憊中看出靈氣的，只好點點頭稱是。

妝容終於畫好了，李弱水撐著勞累的，拖著長長的喜服走到門後，從那裡拿出一普通樣式的盲杖。

“路之遙，接住。”

路之遙正坐在窗臺上，手中玩著一個九連環。

聽到李弱水的聲音後，他擡手接住飛來的東西，用手了。

“這是什麼？”

“這是盲杖，託陸姐姐他們買的，你隨後自己單獨行的時候要用這個。”

李弱水特地強調了一遍“單獨行”，想要提醒他，以後不在的事實。

路之遙撥開吹到脣角的髮，抿出了一個笑：“多謝。”

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的語氣重音……

算了，攻略人哪裡這麼簡單，得找個機會把系統獎勵用了，再多瞭解他一些。

“可以走了麼？”

婆眉開眼笑地給蓋上蓋頭，扶著打開了門，慢慢下樓到了客棧門口。

“新娘到！”

周圍不知道聚集了多人，嘰嘰喳喳地吵鬧起來，要麼在討紅包要麼在吃瓜看戲。

李弱水從蓋頭下看去，周圍人影憧憧，偶爾有幾個小孩探頭探腦地想要從下看看新娘子。

李弱水和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對上視線，笑著對眨眨眼睛，小姑娘便捂著跑開了。

兩位婆一路上說著吉祥話，周圍的小廝散著喜錢，李弱水被扶到了花轎前。

在進去時，餘似乎掃到一片白袍角。

“起轎。”

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地從客棧前往鄭宅。

一路上銅板叮噹響，喇叭嗩吶齊上陣，聽得李弱水昏昏睡。

當然，也沒有爲難自己，沒過一會兒便睡得天昏地暗，像是要把熬夜缺的覺全都補回來。

*

“吉時正好，佳偶雙。請新郎請出新娘。”

婆一嗓子吼出來，鄭家二公子鄭言清走了出來。

即使穿著大紅的喜服，他看起來氣依舊不好，將他襯得更加蒼白和孱弱。

鄭言清捂著咳嗽幾聲，這才慢慢地走向花轎。

“按禮要背起李弱水，這個鄭公子行麼？”

不遠的房頂上站著江年和陸飛月二人，江年看著鄭言清虛浮的步子，有些懷疑。

“不知道。”陸飛月搖搖頭：“你見到路之遙了麼？”

按那日在破廟的說法，李弱水大概是心悅路之遙的，這次卻爲了他們嫁到鄭府。

即便是假意，也不希因爲這事傷害二人的。

江年將陸飛月拉到自己那，指了指轎邊。

“那裡，一直跟著呢。”

方纔那個視角，花轎完全擋住了路之遙，換到這邊陸飛月纔看見那抹白。

遲疑了一瞬，仔細看了看路之遙的表：“他好像樂在其中。”

江年點頭，長長嘆了口氣：“這下完了，路之遙本就不喜歡，李弱水的單也得無疾而終啊。”

天底下會有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親呢？

即便是他自己，在初初聽到陸飛月的任務是嫁鄭府時都吃醋得快要炸了。

鄭言清已經走到了轎門前，出手叩了叩，示意新娘出來，可等了一會兒，轎卻毫無靜。

他等了一會兒，又擡手敲了敲。

周圍的原本的起鬨聲慢慢降了下來，都張著想看看發生了什麼，甚至還有人猜測是新娘逃婚了。

在衆人的疑臉中，唯有路之遙掩脣輕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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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聽到了轎的綿長的呼吸聲，知道李弱水是睡著了。

在鄭言清再次擡手叩門，他撿起腳邊的一顆喜糖，翻手打了進去，“啵”地一聲打中了李弱水的額頭。

這一下說重不重，說輕不輕，但李弱水是被打醒了。

睜開雙眼，看著滿目的紅時愣了一下，隨後想起來自己是在花轎裡，即將親。

轎門響了三聲，想起了那兩位婆說的話，打了個哈欠後手掀開了轎簾，接過那人手中的紅喜綢。

直到這時，周圍看戲的百姓才收了私語，開始放聲談論。

“要說這鄭公子還是不錯的，相貌堂堂、一表人才，若是沒有撞邪這檔子事，想嫁他的可要踏破鄭家門檻。”

“誰說不是呢。”

兩人正咋舌後悔時，前方一位白男子轉過了頭，笑容和煦地問道。

“鄭公子很好看麼？”

兩人看到了他閉上的雙目和手中的盲杖，瞭然地對視一眼，點點頭。

“鄭公子在我們滄州的男子裡，相貌也是排得上號的。”

路之遙眉頭微挑，勾起的脣也平了一些：“那同我比如何？”

男子之間也不人比風姿，這兩人倒也不驚訝，反而仔細打量著他。

“單論姿容，公子確實勝過鄭公子許多。”

路之遙的眉頭展開，脣角微勾。

“但誰更好看就難說了。若非要比喻，你就像花，和綺麗，但鄭公子像竹，清直板正，不一樣不好比。”

“是啊，若我是子，會更覺得鄭公子那樣的人更好看……公子你別生氣，你當然也好看的。”

“無事。”

路之遙的笑沒什麼變化，等到鄭府人宣佈進門時，他便點著盲杖跟著人流進了鄭府。

婚禮除了叩轎門有點意外，其餘流程進行得很順利，沒多久便拜完了天地，到了揭蓋頭髮喜糖的時候。

眼前的紅蓋頭被挑開，悶了一個早上的李弱水終於得見天日。

鄭家的親戚在大堂裡看著兩位新人，不由得掌大笑。

“真是郎才貌啊！”

李弱水勾起商業假笑，轉頭時終於看見了這位倒黴的鄭二公子是什麼模樣。

面容清秀無害，材瘦弱，皮蒼白，一打眼就能看出他不好。

這位鄭公子接到了李弱水的目，也只是點頭致意，輕輕地笑了一下，給人覺十分安靜。

隨後，他們就被丫鬟帶到了大堂中間坐著，一人手邊放了一盤紙包的糖，堆得像小山，等著他們一顆顆發完。

李弱水坐在那裡，有人來便笑著給一顆糖，並隨口說些祝福語。

不覺得自己像親的，反而更像超市裡端著糖推銷的導購員，有人來試吃就笑著推銷。

一個小姑娘提著襬跑到面前，捧起了雙手。

李弱水多抓了幾顆給，在期待的目下說出那四個字。

“好好學習。”

小姑娘一聽這話，癟著跑走了。

不僅李弱水笑了，旁原本心不在焉的鄭言清也笑了起來。

兩人笑而不語時，一抹白慢悠悠到了二人前。

李弱水眉心一跳，看著路之遙的眼神帶了幾分期許。

快說些酸酸的話，說些酸酸的話……

“新婚要發喜糖，我也能吃一顆麼？”

路之遙眉眼彎彎，向出了掌心，手腕上的白玉佛珠映著周圍的紅燭，染上了一些暖紅。

淦。

之前吃了這麼多苦頭真的毫無用麼？就沒有一點點心？

李弱水沉浸在那略微的失中，深吸了口氣，一時忘了給糖一事。

鄭言清見狀立刻抓了一把糖，想要放到他手上時卻被躲開了。

他擡眼看著這個白男子，莫名到一膽寒。

路之遙像是沒察覺到鄭言清的作，繼續開口道。

“一顆也不行麼？”

李弱水這時纔回過神，端著盤子就給他倒了大半，隨後開始沉。

“祝你……”

學業事業他好像都不太興趣。

“祝你以後走路都不用盲杖、吃飯有人給你夾菜、睡覺有人給你暖被窩。”

這是這麼久以來觀察到的，同時也在提醒他一件事——

這些都做過，所以趕快對心生好，趕快喜歡上，讓早點回家吧！

“多謝。”

路之遙抿脣笑了笑，抱著那小堆糖走出了大堂。

……

他今天依舊沒聽懂自己的暗示。

李弱水嘆了口氣，繼續在大堂做一個無的發糖機。

路之遙帶著這小堆糖回了座位，完全不知道江年正用一種同的眼看著他懷裡的糖。

路之遙脣畔帶笑，將糖放到桌面，剝開一顆吃了起來。

到江年的視線，他隨手挑了一顆：“江兄想吃？”

江年頭搖得像撥浪鼓，隨後遲疑地問道。

“李弱水親這事，你有什麼想法？”

路之遙手裡把玩著糖紙，臉上依舊是那讓人看不出真實想法的笑意。

“想法？不過是親而已。”

江年湊過去，一副好學的模樣：“此話何解？”

“親，不過是兩個人走個過場，飾彼此各過各的假象罷了。”

“……”江年沉默了一會兒：“誰告訴你的？”

“沒人告訴我，我自己發現的。”

江年搖搖頭：“不相的人才會如此。”

路之遙低聲笑了出來：“也許吧。”

就像他孃親，就像他師傅，親不過是徒增痛苦，不過是彼此折磨，這又有什麼意思。

不過若是和鄭言清互相折磨、大打出手，按他那格，多半會被李弱水打趴下，倒是不用他心了。

江年起看了看，低聲道：“路兄，我先去找飛月了，我們今日準備探鄭府，你先吃著。”

路之遙隨意點點頭，不在意他們要去做什麼，只是靠在椅背上，一顆顆地吃著糖。

“福氣傳萬家，百年好合，新娘房！”

高昂的語調從大堂裡傳來，吹吹打打的鑼鼓聲又響起，李弱水被人帶著去了新房。

他剝著糖紙，莫名有些燥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