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檢測到碎片使用完畢, 任務獎勵解鎖發放……發放功。】
李弱水沒心理會這些獎勵,看著周圍鬱鬱蔥蔥的竹子,稍稍有些出神。
竹林間有一座小木屋, 它仍然有些破敗, 李弱水認得這裡, 這是路之遙和他師父住的地方。
這間屋子房門閉, 不像有人在家的樣子。
而就在小屋的不遠傳來一些聲響, 正有人影移,李弱水猶豫一下,還是走了過去。
反正也沒什麼危險, 不如過去看看。
夏日炎炎,周圍竹林中伏著蟬, 它們正一聲聲地長鳴, 似是哀嚎, 也似是歡笑。
李弱水總覺得有些詭異,邊走邊看著四周, 隨後視線落到了竹林中。
那裡有一個方形的坑,略深,而旁正有兩人,一站一坐。
先映眼簾的是站著的路之遙,如今的他已然有了年的雛形。
他的高差不多到李弱水的鼻尖, 形瘦削, 頭髮依舊齊肩, 戴著紅羽耳墜, 扎著丸子頭。
打扮和小時候的他沒多大差別, 但神態很是不同。
如果年時的他痛了會皺眉,不高興也會抿不語, 那麼現在的他已然學會了僞裝。
即便是這樣的場景,他也依舊噙著笑,眉眼稍顯溫。
現在的他和年時僅有穿著打扮相同,但和年的他已經沒有多大區別了。
李弱水看著他染滿暗紅跡的裳,再看看他旁的薄劍,不由得嘆了口氣。
那劍深深泥地中,上面流著的將泥土泅褐紅。
而路之遙的師父正靠坐在竹下,臉蒼白,神平靜,再沒有之前那般鬱郁的模樣。
的眼角上鉤,鼻子直,容貌十分豔麗,即便了這個樣子,那與生俱來的鋒利依舊不減分毫。
李弱水想起了說書人的形容。
——這紅子揹著一把大劍,加上刀柄,直有肩那麼高,一放下來,擂臺上的灰都揚起來不。
一個鋒利又明豔的子,竟到了這個地步。
路之遙的師父出自己的雙手,細細看著,這手上佈滿細小的疤痕,弱無力,總是忍不住抖。
想當年,可是憑一把大劍戰羣雄,以一手傀儡戲弄他人,如今卻連筷子都有些拿不穩,走路也問題,真是可笑。
被何溫墨坑害後,憤怒至極,恨不得將他的頭擰下來,卻還是難以擺的困擾,想要讓他後悔。
的視線落到路之遙的耳下,那兩片隨風而的紅羽。
當年聽說他要用這隻熬湯給徐思補,竟然還有些醋意,如今想來只有可笑。
隨著時間的流逝,發現自己拿不起劍、走不了路,再不能做那個英姿颯爽的“路之遙”,這便被恨所替代。
唯一想的只有報仇,他們欺辱,就要十倍地討回來。
如今大仇得報,也不允許自己以這副茍活,這樣活著於而言是屈辱。
所以,服毒了。
要走了,留下自己這個十二歲的倒黴徒弟,遇上,大概是他最倒黴的事。
靜默了一會兒,突然猛地咳嗽起來,路之遙站在一旁沒有作,也只是咳自己的。
這咳嗽聲久久沒有停下,腔一同震,聲音也都變得沙啞起來。
竹林間吹過微風,帶來淡淡的竹香,吹散了空氣中的腥氣,吹落他袍角滴的。
他師父終於是停了咳嗽,了會兒氣,將角的抹去後才擡眼看他,嗓音嘶啞。
“你什麼來著?”
路之遙想了一會兒,這纔開口:“應該是阿楚。”
“怎麼像個小姑娘,不過你長得確實漂亮。”
他師父勻氣,將視線轉到上方,綠的竹葉在藍天中招搖,出一些朝氣的黃。
“不想記起,這個名字看來你是不太喜歡,不如用我的吧。以前算過,這個名字好。”
低下頭,嗤笑一聲,豔麗的眼睛裡帶著嘲諷,隨後又將視線落到他上。
“算命的說我這名字大貴,能遇良人和貴人。不過我是沒有遇到,不如給你,也算師徒一場。
往後你就用我的名字,路之遙吧。”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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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之遙並沒有異議,脣邊帶著笑地答應了他師父的提議。
他師父隨手撿過一張掉落的竹葉,半綠半黃,被扔到了旁那個坑裡。
“我這一生,前半生瀟灑如風,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,我也知道我子桀驁,控制慾強,總會栽跟頭,但沒想栽到了那個賤/人手裡。
被他騙去了籍,鎖到山莊裡,挑了手腳筋,了廢人,今日終於大仇得報了,殺了他全家!
你且記住,這種東西,只會讓你弱、被矇蔽,是天下最無用的。”
路之遙似是纔回神,他彎了眼眸,接了的話。
“我知道的,很小便知道了。”
他師父揚起笑,隨後搖搖頭,咳嗽一陣後開始回憶往昔。
“我將你當做我的劍來培養,早就知道你想法古怪,缺,是個養不的,倒也不覺得你會人,不擔心這個。
當年撿到你,你答應我替我報仇,明明早就能離開我,卻還是沒走,一直忍我的壞脾氣至今,竟然只爲了履約。
人啊,真是可笑又奇怪。
明明是冷的子,卻是個見的守諾之人。而有的人看起來正義,卻什麼都幹得出來。”
從懷裡拿出一個木牌,抖著扔了出去,幅度很低,但路之遙還是彎腰接住了。
“這個牌子給你,我死之後,拿著它去接懸賞令吧。
不用你打拼,直接能接最高級別的,那個錢多,不會死,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。
不過不用說你路之遙,我還是小有名氣,小心有人來纏著你。”
像是代後事一般,突然收了那鋒利之意,眉眼豔麗無雙,開始絮絮叨叨起來。
“你是個瞎子,又不懂世事,錢財上容易被騙,便存到錢莊去吧,那個不會騙你。
不過有錢萬事足,錢多了,你瞎與不瞎沒有什麼分別,人都是財的,你給點錢,能過得很好。
當然,萬一中的萬一,你真的沾了,記住,別把自己的錢財都出去,被騙了你可就什麼都沒了。
但也別以爲我是好人,打罵你這麼多年,我一點都不愧疚,你還是恨我吧,我不需要人。”
日被搖晃的竹葉分散,灑下的斑也在不停地晃,落進路之遙的眼睛。
看著天空,脣角溢出,眼神逐漸渙散。
看到的是縱馬江湖,一劍開天地的模樣。
那時的囂張、霸道、不近人,卻也灑、隨心、沒有憂愁,有人恨,卻對無可奈何。
“好想再舞一次劍。”
喃喃自語後,眼裡的竹葉晃得愈加緩慢,竹葉相的沙沙聲帶著迴音逐漸遠去。
天空由湛藍變灰,最後變爲黑,世界陷無邊寂靜。
閉上眼睛,右手虛虛握著,最後落到旁,將竹葉碎,發出細小的聲響。
*
竹林裡的風還在吹,竹葉依舊沙沙作響,路之遙站在那沒有說話。
他脣邊帶笑,眉眼溫,隨後坐了下來,手撐著旁的劍,再次擡頭“”著天空。
竹林間偶有布穀鳥飛過,卻依舊是那麼安靜,這裡只有他一個人。
良久,他才輕輕開口。
“同你的最後一個約,現在便履行罷。”
他站起,索著拉過的手臂,將架了起來。
他個子尚且夠用,到他師父的耳朵,能將架好,只是探路有些困難。
“小心!”
李弱水在一旁張地說了一句,下意識地去拉他的服,卻穿了過去。
看不見路的路之遙和他師父一起踩進了那個方形坑中。
他輕笑了一下,將他師父放好,隨後從腰間拿出那塊木牌放到了上。
“多謝你告訴我謀生的手段,但這是你的東西,不需要給我,我會拿到自己的那塊牌子……就讓它陪著你罷。”
他的聲音稍顯青,正在長中的年即將開始變聲,此時他的聲線聽起來莫名有些。
路之遙轉到坑邊緣,翻出站到土堆上,隨後慢慢走回去,索著自己劍的方位。
以後沒人告訴他哪裡有什麼了,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。
在地上索許久他才找到地方,拔了劍後走到坑旁,慢慢地將土推下去。
李弱水看著他的背影,心下酸無比。
年後的路之遙即便看不見也不會索這麼久,他到底是經過怎樣的練習才變如今這樣的。
泥土一點點往下推,他看起來沒有半點不耐。
路之遙此時的覺很複雜,沒有當初離開白府的自由,卻也沒有其餘人親人去世那麼悲傷。
至他是不想哭的,也哭不出來。
他不明白他師父爲何要說自己不愧疚,這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愧疚的地方。
痛就是,雖然他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喜歡自己,但他姑且忍耐吧。
和在一起時總會不自覺想到白輕輕,同樣是被所累,兩人的表現卻一點都不一樣。
這個發現令他好奇,但也是他覺得有趣的地方,竟有這麼多種表現。
不過到底是什麼,們都沒和他說過,但他也不想去猜、不想去驗。
人生短暫,何必要爲不可能發生在自己上的事苦惱。
黃土漸漸將那眉眼豔麗的子遮掩,的一生將停在這裡。
日頭漸偏,這個坑填埋好了,路之遙掉鼻尖的汗珠,坐在一旁休息。
似乎是想起什麼,他往一旁了下,到一壯的竹子,便站起,用劍往下砍。
梆梆聲響起,竹葉不停地抖,不久後便支撐不住,吱呀一聲倒了下去。
路之遙以手作尺,量出差不多的長度,便用劍對著那猛劈下去。
他之前聽說人死了是要立一個墓碑的,這便算是墓碑了。
圓形的竹節被他到了墓前,頓了一下,他微微抿脣而笑,在竹節上刻了幾畫。
“不會寫字,便用這個代替罷。”
路之遙站直,將頭上綁著的髮帶鬆開,系在了“墓碑”上。
天邊漫起晚霞,直直地鋪了一片,將竹林也染上了。
路之遙斜著一個小布包,帶著他的劍,隨便選了個方向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。
*
李弱水跟在他後,看著這個只到自己鼻尖的小年,莫名有些慨。
記得上次見到年的他,他纔到自己腰間。
路之遙走到一半時隨意撿了竹枝當做盲杖,噠噠地點著往前走去。
走到一半時,他突然停了下來,李弱水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,以爲他發現自己了。
可這人只是將手中的竹枝隨意扔下,隨後蹲下/,到竹枝指向的方向,繼續往前走。
李弱水:……
這也太隨便了,他難道不去城裡嗎?
“系統,能不能給他指個方向好去接懸賞令,不然我都怕他在這裡打圈。”
【宿主,友提醒,你還有兩個神禮盒和一個指定禮可以用。】
……
“我再觀察一下。”
這裡是竹林,他認路的,可這走法總讓覺得有些奇怪。
一個迷茫的人才會這樣。
走走停停間,天已經完全黑了,只能靠天上的明月來辨明方向。
李弱水撞不到這“夢境”裡的東西,走得也算自如,但看還是要藉助眼睛的。
這竹子太,遮了不月,看什麼都費力。
只是稍稍低頭看了下路,再擡頭時,前面那個小年的背影已經不見了。
李弱水:???
小年路之遙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