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想打游戲,也只會打游戲,但游戲也不能打了,黑暗中的亮又熄滅了,明明是白天,眼前卻看不到一。
從他到邊城那一刻,本就不該有什麼期待,他沒有更好的未來,不會有更好的未來,他的人生爛得不能再爛了。
年閉上眼墮黑暗前,電話響了,他睜開眼猛然清醒,看著屏幕上的名字接通了電話。
“醫生說我有腱鞘炎。”他扶在欄桿上,盡力平靜地敘述,“好之前不能再打游戲了,如果……還能好的話。”
電話里傳來嚴雪宵冷靜的聲音:“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。”
仿佛看出他下的不安,嚴雪宵又一字一句說:“沈遲,有我在。”
沈遲握住手機,這是他唯一可以握住的東西,將他從死水中拽上岸。
“你現在的況不適合比賽,今天我讓朋友帶你在燕城玩。”青年溫問,“好嗎?”
*
醫院里,山下白大褂撥通沈遲的電話:“沈遲你好,我是嚴雪宵的朋友,我開車來接你。”
他走出醫院時,轉院的沈老太太恰好被推進病房,焦急地問:“我聽見有人在喊小遲的名字,小遲是不是來燕城了?他肯定想吃我做的醬。”
“您聽錯了。”沈夫人淡淡說,“他在邊城,怎麼可能認識醫生。”
論家世家并不顯赫,但得知家和嚴家是世,重要的是能和嚴家搭上關系,哪怕沾上一點沈家都用不盡。
山開車載沈遲到了一家餐廳,嚴雪宵叮囑過他年不能吃辣,他點的都是偏甜的燕城菜:“你別拘束,看看有什麼想吃的嗎?”
沈遲搖頭。
年不是一個話多的人,說得上是沉默,這頓飯吃得很安靜,吃完飯拒絕了他去景點轉的提議,戴著耳機看手機。
一開始他也沒放心上,聽說沈遲在燕城長大,該去的地方都去了,沒興趣也是正常的。
直到他無意中瞥見年手機上在播放比賽視頻,他心里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,果然年摘下耳機站起:“謝謝你的款待,我得去比賽了。”
“你現在不能比賽。”
聽見他的話年停了停,卻依然離開了,山終于知道嚴雪宵為什麼會另眼相待了,分明帶著嚴雪宵的影子,當初的嚴雪宵也是頭也不回離開了嚴家。
沈遲走到比賽場館,看到手機上嚴雪宵打來的通話,年垂下頭,關掉手機,坐在比賽座椅上。
比賽直播間中的段世調整好耳麥問:“方老師,你怎麼看最后一天的決賽?”
“不出意外的話,周亭川會拿下此次比賽的冠軍,幾乎沒有短板的選手。”方升泉回答。
「請把意外兩個字去掉」
「沒懸念」
「Late有可能嗎?」
「你忘了昨天被周亭川一槍頭?」
比賽準時開始,沈遲戴上主辦方統一發放的耳機,右手打了封閉不到任何疼痛,他的狀態甚至比昨天更好,他深呼吸一口氣,慢慢握鼠標。
周亭川是一個反應敏銳的對手,面對周亭川但凡出一點錯都會被當做薄弱點攻擊。
不能出錯。
不能出半點錯。
他坐在比賽席上,大腦像一臺轉的儀般飛速轉,所有細節他都沒有放過,無比清楚地投映在琥珀的瞳孔中。
「落地七殺!」
「今天小紅是不是不太開心」
「他一直都面無表」
沈遲的分數不斷往上爬,即便從昨天的第七名升到第二名也并未在意,他的眼中只有冠軍。
段世是西北人,與經濟發達的東部沿海相比,西北是電競荒漠,他私心希冠軍是西北人,最后一局比賽忍不住屏住呼吸。
方升泉見慣大比賽,遠比他淡定:“比分只相差五分,最后一局很關鍵,兩名選手風格不同,周亭川打法更穩,Late打法更出其不意,都有可能奪冠。”
「誰都不得罪」
「方老師這圓場打得好」
「我還是看好周亭川,要是隨便一個主播就能贏豪門隊員,我覺得聯盟比賽沒有辦下去的必要了,不如都直播去」
比賽進行到決賽圈,場上只有沈遲和周亭川兩個人,槍聲驟然停止,靜得不可思議,直到子彈冷不防向沈遲襲來。
沈遲一個白天都在看周亭川過去的比賽視頻,戰風格可能會變,一個人的下意識反應不會變,他閉了閉眼默默回憶。
他從槍聲的方向確定對方位置,朝前扔了一個煙霧彈,躲在煙霧彈后,在煙霧即將散去的前一秒,他抓住對方觀察兩側的功夫,一槍帶走。
全場一片嘩然,連方升泉也愣住了,段世第一個從愣神中反應過來,嗓音激得破音:“他使用煙霧彈拖住對方注意力,接著瞬狙,沒開鏡直接擊中對方,拿下本次總冠軍!”
「周亭川竟然輸了!」
「不怪周亭川,這打法太放飛了,正常人都不會停在煙霧彈后吧,后面還接的是神經槍,要不是線下賽都懷疑開掛了」
「拿下冠軍是實力」
「天賦也很可怕」
從小貓杯開始方升泉一直看好Late,但他沒敢想鏡頭中神冷漠的年能擊敗周亭川獲得冠軍,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贊賞:“恭喜聯盟史上多出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。”
「頭一次見方老師這麼夸人」
「豪門戰隊肯定在聯系了」
「還是說一聲恭喜」
「酸溜溜恭喜紅崽」
比賽會場喧鬧,燈集中在紅頭發的年上,他的臉上沾染著見的笑意,電腦前的嚴雪宵看著年藏在袖下的右手,黑白分明的眼里卻沒有毫笑意。
而沈遲左手拿著手機對著明亮的獎杯端正拍了張照,將拍好的照片發了過去。
【沈遲】獎杯
嚴雪宵靜靜問了句。
【嚴雪宵】為什麼還要打?
收到回復的年垂著頭,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康復,可能永遠都不會康復,他離冠軍從未如此接近,大概最后一次這麼接近。
他擁有的東西不多,他想給嚴雪宵看看冠軍,說好了要給嚴雪宵看看冠軍就一定會做到,這是他為數不多可以拿出手的東西。
嚴雪宵著手機屏幕,似乎察覺到他生氣,對面那頭小狼崽隔了一會兒,小心翼翼發來一句。
【沈遲】給你看冠軍
看到消息的那一刻,青年斂下眼看不清緒,淡的抿薄薄的一條線。
*
辦理的簽證還沒過期,沈遲第一時間坐上了飛往杉磯的飛機,因為手不能提重,他沒有回邊城帶行李,只背了一個背包。
無數云層從舷窗外飛速掠過,年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舷窗外,他清楚地認知自己正從太平洋上方越過,一萬四千公里的距離正慢慢變短,一想到這點他似乎也沒那麼難過了。
長達十三個小時的飛機落地,他走到機場,撥通嚴雪宵的語音電話,可電話那邊一直沒人接,他緩慢發了條消息。
【沈遲】我到杉磯了
依然沒人回復。
一個人來到異國的年抱著背包,戴著耳機坐在椅子上等了很久,他想對方對自己一定很失吧,他對這種失并不陌生,先是失再變相互憎厭的陌生人。
年眼里重新燃起的慢慢熄滅,他站了起來,鼓起勇氣又撥過去一個電話,這一次電話終于撥通了,面無表的年小聲問:“連你也不要我了嗎?”
空氣中沉默,接著他聽見后出現一陣腳步聲,青年清冷的嗓音在他后響起,還殘留著呼吸聲:“沒說不要。”
第五十六章
聽到聲音的下一秒, 沈遲像是被放大,周圍的一切無比清晰,無論是松木冷冽的氣息, 還是窗外夜幕彌漫的熒。
在他緩緩轉過的那一刻,世界驟然靜止, 所有的聲音消失了。
青年比他足足高一個頭, 投下的影從上往下覆蓋住他,他籠罩在影中,沒來由到張,迅速低下頭。
忽然間, 他的頭頂上落下一只手,溫地了他的腦袋, 他下意識抬起頭,正好對上一雙狹長漆黑的眼,青年低低問:“不理人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