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更看看自家王爺，再想想他的種種事跡，心想不是像，是本來就是。

但他沒敢說，有時候適當地撒謊是為了也是為生活所迫、

他義正言辭：“當然不是！”

李歧咂了一下：“我也如此覺得, 所以他果然還是想甩開我。”

他不甚開心地轉著椅回了院里, 心想這次就罷了, 下次絕對要找補回來。

這邊，馬車在兩刻鐘之后，停在了齊國公府門前。

這是葉云亭自了永安王府之后, 頭一次回到這里。他掀開簾子下了馬車，抬頭看著頭頂的牌匾, 一時有些恍惚。

這座大宅, 錮了他整整十九年。八月初五, 他被強送永安王府沖喜，是絕地，卻也是新生。

如今不到兩月，秋日已去，立冬剛至, 他重回故地，卻已經不是那個毫無依仗、只能忍辱負重的大爺。

季廉跟在他后，看著迎出來的大管家，小聲嘀咕道：“這些人可真是勢利眼。”從前他們爺在府里時，也沒見這麼笑臉相迎過。

這麼一對比，他越發覺得永安王府好起來。

這座大宅子里，除了部分好回憶，大部分都是暗晦的。

走近的管家聽見他的嘀咕，笑容就僵了僵，但葉云亭的地位今非昔比，邊伺候的人也跟著犬升天，他只能當做什麼也沒有聽見，客氣地迎葉云亭進去：“老爺夫人還有二公子從一早上就盼著了，可算把王妃給盼來了。”

他說得夸張，葉云亭聽著也就一笑而過。

說葉妄盼著他回來也就算了，葉知禮與殷紅葉二人，怕是本不想見到他。

葉云亭隨著管家往里走，季廉提著拜訪的禮品跟在后頭，三人剛過大門，就見葉妄興匆匆地跑了出來。他今日做了一極利落的打扮，寶藍蝴蝶穿花的箭袖，腰部以牛皮革帶束起，腳蹬一雙黑羊皮長靴，長發以冠高高束起，如馬尾垂落在腦后。

了幾分世家子弟的紈绔稚氣，多了些年人的蓬生機，寬肩窄腰長，英氣發。

這樣打扮，顯然是對從軍一途十分期待。

葉云亭打量著他，眉眼間便多了幾分憂慮深思。

看見他們一行之后，興沖沖的葉妄便放慢了步子，卻仍掩不住急切，步子邁得極大，走到近前，方才揚了揚下：“我后日就要出發了，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。”

他好不容易磨著父母親給王府送了帖子，管家回來時也說葉云亭答應了會回來給他送行，結果他日日盼著，卻連個人影子都沒見著。

今日一早聽下人說王府的馬車到了，他剛收拾好，就迫不及待地跑出來了。

“怎麼會？”葉云亭瞧著他，包容了他這一點點的口不由心，自季廉手中將一只長匣接過來：“給你挑選禮費了些時間。”

葉妄眼睛立即亮起來，看著那匣子，想手去接，但葉云亭又沒遞給他，便只能矜持地忍耐著：“什麼禮？我離家遠行，也不便帶太多東西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葉云亭看出他的迫切，也沒再吊著他的胃口，將長匣子遞給他：“是給你防的武，從王爺的收藏里挑的。”

葉妄聽著臉上笑容更大，一接過來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長匣。

紅木長匣里，躺著一長一短兩把兵刃，長的是把劍，短的則是把匕首。刀鞘古樸，沒有鑲嵌寶石等裝飾，只有極質樸的紋路。

“永安王的收藏看著也不怎麼樣嘛……”葉妄上嫌棄著，卻還是難掩喜將匕首拿起來，拔刀出鞘，對著路邊樹枝比劃了一下。結果刀刃剛沾到樹枝，葉妄還未用力，那不算的樹枝便整齊斷開。

“！”

葉妄目驚詫，隨后喜更甚，寶貝一樣將匕首回鞘收好，又去試那把長劍：“看著不起眼，竟然這麼厲害。這便是戲文里說的，吹斷發的寶劍吧？它們什麼？”通常戲文里，這樣的名，都有個響當當的名號。

葉云亭笑：“王爺說這劍與匕首是意外所得，尚未取名，你自己取一個吧。”

這跟戲文里不一樣。葉妄失落一瞬，又很快抖擻起來：“待我立下戰功，威名遠揚之時，再給它們取個威風的名字。現在取了也無人知道，白費功夫。”

年意氣風發，躊躇滿志。

葉云亭搖了搖頭，想起今日來意，又試探道：“你后日便，云容那邊是已經安排好了？”

“安排好了。”葉妄點頭道：“外祖父已經安排好了。我去了云容，先到中州軍中隨軍練，習慣一番軍中生活。”

葉妄的外祖父，便是殷嘯之的大兒子殷承梧。

云容大都督殷嘯之，有兩個兒子，大兒殷承梧乃中州刺史，小兒子殷承汝乃冀州刺史。另有陸州，則是殷嘯之的副將坐鎮，當任刺史一職。

京畿三州，盡皆把控在殷家手中。

如今殷承汝出事，殷家若已生反意，葉妄此時提出要去軍中歷練，殷家若是有心，便不該同意他去。

葉云亭斂眸，委婉道：“如今你叔公剛出了事，云容恐怕正忙，你此時去中州，你外祖能顧得上麼？”

說到出事的殷承汝，葉妄也皺起了眉：“最近是有些多事，不過外祖父一向疼我，說是我去便是，無礙。”

葉云亭眉頭越皺，但此時管家不遠不近跟在后，再說多了傳到殷紅葉耳朵里，恐怕就了他挑撥葉妄與外祖的關系，因此他只能閉口不談，換了話題與葉妄說話。

說話間，兩人穿過回廊影壁，到了廳中。

葉知禮與殷紅葉已在了。有了前面幾次教訓，他們知道葉云亭已經不如從前好拿，也就沒再使些不流的手段打，反而開始維持表面的客氣。

看見葉云亭與葉妄相攜而來，葉知禮眼神閃了閃，道：“來了？”又轉向葉妄，道：“一大早沒看見人影，原來是去門口迎人了？從前也沒見你待你大哥這麼殷勤。”

聽他說起從前，葉妄心虛地瞥了葉云亭一眼，見他表并沒有變化，方才放心了一點。不高興道：“從前是從前，從前不殷勤，就不許我現在殷勤了？”

說著歡歡喜喜地捧出葉云亭給的長劍與匕首來，獻寶道：“看，大哥給我的。”

“你外祖給你送來了那麼多名匠鑄造的刀劍挑選，也沒見你這麼高興。”殷紅葉看了一眼那樸素的刀鞘，有些恨鐵不鋼：“現在捧著個廢銅爛鐵，倒是喜笑開。”

這是在諷刺葉云亭送的東西不流。

葉云亭倒是習慣了說話夾槍帶棒，這位繼母，大約是自小盡寵長大，即便嫁了國公府，過得也還是高高在上的尊貴日子。說話一向直接不留面。

別說是他了，便是葉知禮，也不是沒被用言語兌過。

他無所謂，葉妄卻不樂意了。

他將匕首出來，輕輕松松削掉了一塊桌角，得意道：“那怎麼一樣，外祖送來的都是樣子貨，不稱手。我既是去從軍，還是得挑把稱手的兵。”

寶石鑲嵌，黃金裝飾。好看是好看，但卻都沒有葉云亭送的稱手。

殷紅葉見狀，再沒什麼好說的，假笑道：“看來大公子還是用了心的，也不枉妄兒一天在我面前念叨你的好八百回了。”

四人在前廳不冷不熱地寒暄了幾句，便準備擺膳。

下人們擺開八仙桌，將致菜品一樣樣擺上桌之后，四人方才落座。

既是家宴，便不講品級，依舊葉知禮坐上座，殷紅葉次之，葉云亭則挨著葉妄坐。

國公府里重規矩，講究食不言寢不語。飯桌上自然不會說話。

但耐不住葉妄憋了幾日，實在有太多話與葉云亭說，嘀嘀咕咕地同他咬耳朵。葉云亭大部分時候只聽著，間或點點頭或者輕“嗯”一聲。

葉知禮在上座聽著蒼蠅一樣的嗡嗡聲，終于忍無可忍地拍了桌子：“食不言寢不語，有什麼話不能用完膳再說？”

葉妄聲音一頓，蔫蔫“哦”了一聲，端起碗裝模作樣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