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葉云亭立刻往邊上挪了挪,以行代替了自己的回答。
那確實是嫌的。
第79章 沖喜第79天 (一更)
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永安王府后, 李歧命五更去請信得過的大夫來驗藥。
大夫年紀不小,腳不利索。幾乎是被五更半拉半攙著進來的。等到了地方,撐著膝蓋好半晌才勻了氣, 將帶來的工都擺開:“藥給老朽看看。”
這老大夫原本是北疆的軍醫,因為年紀大了便退了下來,在上京開了間醫館養老, 因李歧先前也尋他討論過寒毒解法,是以他也知道李歧的狀況。
李歧將藥瓶遞給他, 道:“我看了看,里頭有幾味藥材是對癥的,但不排除是用來迷我的。”
老大夫接過藥瓶,小心翼翼將藥丸倒出來,先是放在鼻端嗅了嗅:“確實是對癥的, 我研究解藥時, 也試過用這幾味藥材。”接著又拈起一銀針, 在藥丸表面刮了刮,以舌尖輕嘗。
片刻之后道:“里頭還有些我辨不出來的藥材。但可以確定沒毒。”
“那就是真可能是解藥?”葉云亭眼睛一亮。
“可以一試。”老大夫道:“我與王爺就寒毒討論過許多次,這里頭的藥材也都嘗試過, 但因有幾味相沖,最后總是會生出毒來, 一直未能功。這藥丸里有幾味我辨不出來, 但確實中和了毒。使之無毒。是解藥的可能很大。”
他說的這些, 李歧自然最清楚。
捻著這枚小小藥丸打量了片刻,仰頭便將藥丸吞了下去。他的作太快,在場三人反應過來都是一聲驚呼,神張地看著他。
“既然說了無毒,那就試試。”被三雙眼睛盯著的李歧倒是神輕松。那藥丸自他間滾腹中, 此時尚且沒有半點覺。
老大夫搭脈試了試,搖頭:“目前看不出什麼,這兩日最好是我跟在王爺側,隨時觀察況。”
李歧應下,見連朱烈都也湊過來盯著,擺擺手:“都散了吧。”
最后只葉云亭和老大夫跟著回了院子。
朱烈和五更被打發出來,實在不甘心,等人回了院子,他們將王府布防重新安排好,確保不會被人探聽之后,又蹭到正院外頭的樹上,一人一棵樹守著。
王爺這傷了數月不見好,雖然他們上不說,但心里還是擔憂的。現在眼見著有希能好起來,都有些沉不住氣。
***
王府這邊嚴陣以待,皇宮的氣氛也沉凝著。
自葉泊如發現了暗室,韓蟬的份就浮出了水面。李蹤帶著那兩本卷宗在昭純宮里守了一整晚。
這一晚上,他想了許多。他與韓蟬相的點點滴滴,還有他那個荒昏庸的父皇。
他將卷宗反反復復看了許多遍,幾乎可以確定趙家這樁案子,就是一樁冤案。卷宗錯百出,甚至連認罪書都沒有,就蓋棺定論,判了滿門抄斬。實在太過荒唐。按照卷宗的時間推算,那時候皇祖父年時已高,力不濟,諸多事已經是他父皇在持。
是以趙家覆滅,與他的父皇不了干系。排除異己或者借機報復都有可能。
想明白的那一瞬間,他是怨恨他的父皇的,但接著又又有些慶幸。若不是趙家的冤案,韓蟬便不是韓蟬,更不會東宮做他的西席先生……
“我會補償你的。”
他凝著韓蟬憔悴蒼白的面容,枯坐到天明。
次日一早,太醫又來施了一次針,韓蟬終于退了熱,自昏迷中醒來。
初時他目還有些混沌,待看清周邊環境,又瞧見李蹤后,神就冷下來:“陛下又不殺我了?”
“我都知道了。”李蹤的手了一下,卻還是將那兩卷卷宗攤開來放在他面前。
韓蟬的目落在卷宗上,便是一陣長久的沉默。
許久之后,他方才極輕地笑了一聲,嘲諷道:“怎麼,陛下也要如你父親那般,趕盡殺絕麼?”
他的一雙眼睛極冷,如利刃直直進李蹤心口。
有一瞬間,李蹤幾乎落荒而逃。他與韓蟬之間,隔著的不只是份與年歲,還有趙家滿門的海深仇。
可他無論如何不愿意放棄。
他勉強笑了笑,聲音溫和下來:“我會補償你,你想要什麼,只要我能做到,都可以。”
韓蟬低垂著眼睫,對他的話不屑一顧:“補償?我不需要陛下的憐憫。”
“不是憐憫。”李蹤急忙忙道:“卷宗我看過了,趙家的案子錯百出,本就是一樁冤案。”
“冤案?”韓蟬這才抬眸看他,依舊是嘲諷:“陛下也知道這是一樁冤案?”他似想起了什麼,語氣憎惡道:“先皇昏庸無能,卻偏偏覬覦太子之位,一朝得勢,死在他手底下的人不知多。蒙冤屈的不只是趙家!”
“可你要我如何?”李蹤咬牙:“他是我父皇,案子是他辦的,與我無關!我能為你做的,不過是替趙家翻案罷了!我還能如何?!”
他滿含怨憤的話韓蟬靜默下來,良久,才又道:“你愿意替趙家翻案?”
“只要你好好養病。”李蹤收斂了怒意,替他掖了掖被子,道:“我會還趙家清白。”
他凝著韓蟬的眼睛,緩緩道:“父皇的錯我會盡力彌補。但此事了后,我希老師能放下上一輩的恩怨,父皇是父皇,我是我。”
這一番話可謂推心置腹,韓蟬聞言默了良久,方才說:“好。”
聽到他的回答,李蹤神開懷許多,他站起,道:“老師好好養病,趙家的事,便給我。”
說完便腳步輕快地走了。韓蟬甚至聽見他在外面吩咐崔僖,他多派些人來昭純宮。
喧鬧了半晌,外頭約傳來恭送的聲音,應是李蹤離開了。
接著門口又傳來腳步聲,韓蟬側臉去看,就見崔僖親自端著湯藥進來,對上他的目,放下湯藥掌贊嘆:“不愧是太傅大人,這般境地,竟也能轉危為安,陛下知道了‘真相’,如今恨不得對你掏心掏肺。就是趙大人的亡魂,恐怕要不得安生了。”
韓蟬撐著手肘,緩緩坐起,混了銀的長發自肩頭落,卻半點不見孱弱:“崔常侍與趙家非親非故,未免心太多。”
“我只是不忍見陛下一腔意,卻被太傅大人玩弄于掌罷了。”崔僖面上笑,眼神卻帶著探究:“太傅大人就半點不覺得虧心麼?”
“我之行事,向來俯仰無愧于天地。”韓蟬輕蔑一笑:“你對皇帝又有幾分忠心?何必假惺惺。”
崔僖聞言笑容愈盛:“太傅大人這就錯了。我這人雖睚眥必報,卻也從不欠人恩。陛下提拔我,我為陛下辦事。這恩已經還了。”
他將湯藥放在韓蟬手側,最后只道:“太傅趁熱將湯藥喝了吧。我還有事,就不與太傅多閑話了。”
見他退了出去,韓蟬端起案上湯藥一口飲盡,垂眸思索著,這個時候,李歧該已經拿到了解藥了。
按照原本的計劃,本該是李歧與他聯手,將當年真相公諸于世,迫李蹤禪位,讓皇位重歸正統。如此兩全其的法子,可偏偏李歧冥頑不靈,他只能使出下毒之策。讓他看清所謂的“兄弟深”。
卻沒想到即便如此,李歧也不愿與他合作。
既然如此,他便只能用自己的法子了。
韓蟬赤足下床,推開窗看著外頭恢弘的宮殿群,輕聲道:“這皇位,只能由殿下的脈來坐。”
***
葉云亭與老大夫,寸步不離地守在李歧側。
李歧見他一臉擔憂,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,拉過他的手哄道:“你去睡一覺,說不得我就好了。”
“睡不著。”葉云亭睨他一眼,將手回來,又去問老大夫:“可有什麼不同?”
老大夫幾乎每隔半個時辰,就要給李歧把一次脈,再以銀針試探他的雙。如今已經是傍晚時分,老大夫卻一直沒有給出結果,實在他有些擔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