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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僖自山谷折返上京,卻在半途遇見了自陸州折返回來的隊伍。
帶隊的統領見他隊伍中似有缺損,詫異道:“崔常侍,這是發生了何事?”
崔僖面沉:“永安王狡詐,竟果然自冀州取道。我快馬追上,眼看著快要將人拿下,卻不料山谷中早就設下了埋伏。好在我發現的不算遲,撤離及時。這才能全而退回來報信。”
“此時遇見你們倒是正好,也免得我回京調兵耽誤時辰。”他眼中劃過狠意:“立即隨我往冀州追!”
那統領聞言微驚:“他們竟然真走了冀州?!”
本來先前崔僖要往冀州方向追,他還不以為然,覺得純屬浪費人力。冀州如今可是黨盤踞之地,又要繞道而行,若換他,會不會走冀州。
直到他一路追到陸州,卻半點蹤跡也沒找著,才不得不折返回來。
“沒錯。”崔僖不再與他多說,一馬當先,領兵再次往冀州方向奔馳。
數千神策軍快馬加鞭,一路疾馳不停,沿著車轍和馬蹄印子追過去時,卻發現對方此時可能已經了冀州城。
崔僖面猙獰地抬手止住了往前的神策軍:“前面是叛軍地盤,不宜再追擊。”
統領重重夾了一下馬腹,滿臉不甘地停下來:“這印子還是新鮮的,他們進去不久。”
“算他們走運。”崔僖調轉馬頭:“罷了,多說無益,先回去跟陛下復命吧。”
大隊人馬匆匆而來,又匆匆而去。
上京。
“人未追到?”聽到這個消息李蹤面就沉了下來:“他們還帶著老王妃,必定走不快,你們竟然沒追到?!”
統領了,要解釋,卻聽跪在前方的崔僖道:“他們是從冀州借道往渭州去,臣等追過去時,他們已經進了冀州城。冀州如今被叛黨盤踞,臣唯恐引起叛黨注意,便沒有再追擊。”
聽他提起殷氏,李蹤臉上的怒氣果然消減了些。
咬牙切齒道:“又是殷氏!”
跪在后方的統領抬頭瞧了崔僖一眼,卻到底沒有再開口。雖然崔常侍略去了不過程,但陛下如今并未發怒,他也不必再畫蛇添足地解釋。
崔僖道:“如今老王妃與王妃逃去了渭州,永安王再無掣肘,是否要沈大都督暗中加強防備?”
“可。”李蹤瞇了瞇眼,復又坐下來,語氣沉道:“罷了,人走就走了,若是他當真敢反,朕必他為北昭的千古罪人!”
崔僖不聲地翹了翹角,再抬首時,又是一副忠君模樣:“陛下英明,如今西煌虎視眈眈,永安王恐怕并不敢輕易手。”
李蹤也是如此想。
北疆防線對整個北昭來說十分重要,但一旦防線被西煌突破,首當其沖的必定是北疆都督府。所以就算李歧有反心,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生事。至這個冬天,在打退西煌之前,并不需太過擔心北疆安危。
他真正的心病反而在云容。
皁河之恥,是橫在他心口上的一刺,如今老王妃一行避冀州城,顯然也是拿準了他暫時不敢與殷家再起沖突。此舉無異于在他還未愈合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。
“擺駕太傅府。”李蹤思來想去,覺得必須將殷家這最大的刺先拔了。
“是。”崔僖聞言眼神微閃,起出去傳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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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云亭一行在冀州城停留了一個日夜。一面養足神,以便后續趕路。一面則是為了探聽消息。
只是關于殷家征兵之事并無太多消息流傳,暗衛探到的消息與客棧小二所說大同小異。
為了十兩賞銀,城中大部分青壯都報名參軍,如今正在城外大營中練備戰。再多的消息,卻也探不到了。
倒是滯留冀州尋找葉妄蹤跡的探子,循著留下的暗號尋到客棧,又提供了一條消息——那些被征伍的百姓,至今未曾有一人歸家。就連喬莊百姓伍的探子,也是一去不復返,再沒了音訊。
按理說如今并非戰時,將士當有旬假。旬假之時總會回家看看。但這些人自被征用之后,至今已經有大半月,卻從未有人歸家。甚至連一封信都未曾送出。
軍營對此的解釋是士兵全心練備戰,半年后方才能歸家。
探子探不到更多消息,又聯系不上同伴。只能按兵不。直到在城中看到了葉云亭一行留下的暗號,方才循著暗號找上門來。
聽了探子稟報,葉云亭越發覺得其中大有蹊蹺。
只是如今在別人地盤上,并不適宜太過高調,以免引起注意。
是以他與暗衛統領商議之后,決定先離開冀州。至于冀州城中的蹊蹺,可以險后再來一探。
于是補充了食水,又換了一輛更大更寬敞些的馬車之后,葉云亭一行便低調地出了城。
第89章 沖喜第89天 山寨
冀州城之外, 大雪冰封,萬寂靜,唯有開闊的道一路延向遠。
路上除了他們一行人, 幾乎看不到其他過路人。唯有雪地上雜的印記證明這條路曾還有行人車馬走過。
葉云亭坐于馬上,裹了裹披風,轉頭觀四周,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,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, 只能下那種違和的覺,跟在馬車旁繼續前行。
一行人往西行了半日,到了傍晚時分,才尋了個破敗的廟宇暫時落腳修整。
暗衛將破廟的蛛網清理干凈,又生了火堆, 葉云亭這才倚秋扶著老王妃到廟中休憩。
老王妃信佛, 進了廟里, 瞧著上頭破敗的佛像,躬拜了三拜才走到火堆邊坐下,吩咐倚秋道:“你去將陶罐拿來, 燒些熱水分一分,讓侍衛們暖暖子。”
倚秋應了一聲, 轉去馬車上拿陶罐。
“越往北走, 這天越冷。”老王著手在火堆邊慢慢烘烤, 絮絮叨叨地同葉云亭說話:“好在這一路上沒瞧見什麼流民,不然這樣的天,怕是都難得活下去……也就是我十多歲的時候,方才見過下得這麼大、這麼久的雪……”
葉云亭原本烤著火在想到底是哪里違和,被老王妃一打岔, 思路便斷了。但聽清楚后,又是微微一愣:“流民?”
他的眼睛微微睜大,陡然想明白了從出了城以后就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哪里了。
是流民。
今冬鬧雪災,各地流民數量暴增,就他們自上京一路行來,都瞧見過不流民。但在冀州城外,卻未見流民蹤影。
就算是殷嘯之將冀州城治理得極好,城中百姓并未遭災,但還有下面村鎮以及從別地逃難而來的百姓……這些才是流民中的大頭,數量龐大,殷嘯之不可能將其全都收進城。但偏偏城外又未見安置,就好像這些流民都憑空消失了一般。
葉云亭陷沉思,喃喃自語道:“那些流民能去哪兒呢?”
他正思索著,就聽外頭忽然傳來一陣,一個蒼老的聲音哀求道:“諸位老爺可憐可憐我們祖孫吧,我們已經好幾日沒吃過飯了,可憐可憐吧……”
“怎麼回事?”葉云亭起去看,就見一個老人帶著個十多歲的孩子,捧著個缺了口的瓷碗,跪在暗衛面前。
暗衛一臉為難,連聲們起來,對方卻不肯起,只一個勁兒地祈求著。
“先去拿些吃食來吧。”
老王妃也被外頭的靜鬧了出來,瞧見那孩子面黃瘦,臉上凍得通紅,手上還生著凍瘡,頓時面不忍,親自將人拉了起來。讓祖孫二人坐在火堆邊暖子。
倚秋很快就拿了干糧過來,分給祖孫兩人。
“謝謝夫人,謝謝夫人。”那老人一邊道謝,一邊將干糧掰碎了放在碗里,讓孫子吃。
“你們是哪里人,可是也了災?”老王妃見自己不吃,只一個勁兒催著孫子吃,頓時更加不忍。
“是、是冀州人,俺們是楊河村的,大雪垮了房子,沒去啦。”老人咬了一口餅子,囁嚅道。
“沒有府賑災麼?”葉云亭將燒熱的水遞給們:“這麼冷的天,你們住在哪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