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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1 章
冬節原本由祿寺辦, 但祿寺卿呈上來的章程蕭止戈都不甚滿意,已經被打回去三次了。眼見著冬節在即,祿寺卻還未能拿出一份像樣的章程來。
蕭止戈被政事纏, 還要勞這等瑣碎事, 心里煩得很,干脆擺駕出宮,來安長卿這里躲清凈。
“國庫空虛,冬節雖然要大辦, 但實在不適宜太過奢靡。銀子都要花在刀刃上才好。”安長卿趴在他.前,下枕著手臂道:“既然要與民同樂,那還是得辦點對百姓有好的實事。”
蕭止戈也正是如此作想, 只可惜祿寺這班人, 在鄴京見慣了繁華過慣了好日子,哪里知道什麼是對百姓有好的實事。呈上來的章程不是在冬節當日萬炮齊響以彰國力, 就是要九十九座畫舫游運河,沿途以鼓樂慶祝,與民同樂。
全是些空有其表的法子, 勞民又傷財, 實在一點好都沒有。
“他們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,半點不知百姓疾苦。”蕭止戈不悅道。
安長卿他下撇的角,笑起來:“咱們以作則, 做出范例來。等過個一年半載, 他們看清楚形勢,就該知道什麼當為,什麼不當為了。”
蕭止戈勉為其難地點點頭, 其實安慶帝一朝留下來的員他沒幾個看得上,就是雁州署那些老頑固也比這班人強些。只是先前已然罷黜貶謫了一些人, 若是再罷,朝堂上就當真要無人可用了。因此即便是這些員時常辦些蠢笨事惹他不快,蕭止戈也只能忍著。
“喏喏覺得我們要怎麼以作則?”
安長卿略一沉,問了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:“今歲雁州的甘薯應當收獲了不吧?”
雁州從前年開始推廣甘薯種植,今年雁州大部分郡縣都已經種上了甘薯,四五月間齊巍寫信來,還曾說過甘薯種植形勢大好。算下來到這個時候,應當都已經收了。
蕭止戈“嗯”了一聲。謝陵回京后便跟他詳細匯報過雁州形:“今年雁州百姓當可過個收年,不愁飽腹問題。還聽說因甘薯產量太高,不百姓自家吃不完,便結伴將這些甘薯運到了相鄰州郡去販賣,因價格便宜又能飽腹,倒是反響不錯,連雁州軍中都又收了一批甘薯做糧草。”
安長卿道:“甘薯在雁州都能長得如此好,若是再往南推廣種植,想來日后,百姓飽腹問題應當能解決。我覺得冬節興許是個推廣甘薯種植的好時機。”
甘薯生皆可食,易種植耐貧瘠,產量又高,更難能可貴的是,味道并不差。若是在整個大鄴推廣開來,日后百姓當不必為果腹問題發愁。大鄴百姓如今之所以生活困苦,大部分便是因為現下的糧食產量低,再上高額賦稅之后,剩下的糧食連生計都問題。和平年代尚有不民,若是遇上天災人禍,說是殍千里亦不夸張。
蕭止戈立即明白了他想法,目鼓勵地看著他,聽他繼續往下說。
“我們大可以從雁州買來大批甘薯,在冬節時在宮中辦甘薯宴,還可以在各州郡開辦善堂,善堂就以甘薯為主食,熬粥,煮食等等皆可。善堂中最好再專門安排人講解甘薯種植的好,等來年時還可備一些種薯發往各州郡,各地百姓們嘗試種植……如此既可以揚陛下名,亦可以讓那些吃不上飯的貧民好好過個節,也是達了與民同樂的目的。比起那些花架子的煙花畫舫,百姓怕是更需要些飽腹的吃食……”
蕭止戈越聽笑容越大,等他說完,又與他討論完善細節后。才終于忍不住將人進懷里一番,嗓音低沉曖.昧道:“雁王果真是國之棟梁,當賞。”
他上話語十分正經,手卻不老實地鉆進了襟之中,安長卿低呼一聲,下意識想拒絕,卻很快便被他帶了歡快之中,再顧不上其他……
第二日天還未亮,蕭止戈便起準備去上朝。韓彰早就捧著裳在外頭恭候。
蕭止戈更完,就看見安長卿擁著被褥還睡眼朦朧,他親自將人從暖和被褥之間挖出來,又在暖爐上烘熱了手,毫不避諱地給他穿鞋更。
“你做什麼?我還要再睡一會兒……”
他又不用上朝,本犯不著天不亮就起來。安長卿十分不配合,著腳就想往被褥里躲。蕭止戈耐心地哄著他穿裳:“今日喏喏與我一同去上朝。祿寺那班子人是指不上了,你去指點指點他們,免得那些蠢貨給辦砸了。”
嗯?安長卿躲避的作頓了一下,微微睜大了眼睛,詫異道:“我去上朝?”
“如今你都貴又雁王了,除了我便是你最大,去上個朝有何稀奇?”蕭止戈理所當然道。若當初這雁王只是個榮封,封王爵之時他又何苦弄得如此大張旗鼓?
安長卿眼神微微,這回倒是不躲了,接過腰帶來要自己系。蕭止戈卻避開他的手,趁機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:“別,朕伺候雁王更。”
蕭止戈平時與他相時,極稱朕。但偏偏玩笑時卻喜歡以此打趣他。安長卿只能乖乖展臂任他給自己扣好腰帶。又見蕭止戈還在細心地給他整理好襟,忍不住小聲道:“你這樣子若是被史記下,怕是個令智昏的昏君。”
“那可不行。”蕭止戈一本正經道:“我是昏君,雁王豈不就了妖后?狐王與將軍尚可,昏君與妖后卻不行。”
他湊在安長卿耳邊如說話一般低語道:“朕還想與雁王流芳百世,為后世典范……”
溫熱的呼吸打在耳廓,安長卿心臟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,分不清是親昵的姿態還是話映紅了臉頰,他下意識看了一眼伺候的宮人,就見韓彰等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聲退了下去,此時屋里就只剩下他與蕭止戈。
抬手了臉頰,安長卿將人推開一些,語氣卻不覺和,應承一般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蕭止戈恣意一笑,牽起他的手走出去,命眾人擺駕回宮。安長卿自然與他同乘。
于是這日上朝的文武百們,就先是瞧見一紫的雁王緩緩步了崇政殿,接著,皇帝便帶著大太監韓彰出現在殿上。雁王忽然來上朝就是件奇事,更奇的是這兩人還是前后腳出現的,再思及昨晚有消息說皇帝夜宿雁王府,一眾朝臣換了眼神,眼觀鼻鼻觀心地垂下了頭。
蕭止戈今日心頗好,臉也沒那麼駭人了。目掃視一圈,在安長卿上微妙地頓了一頓后,方才示意韓彰可以開朝。
韓彰鳴鞭一聲:“有奏章出班,無事朝散。”
話落之后,便有朝臣依次出列,陳述問題。安長卿站在朝臣前列,聽著朝臣一個接一個的提出問題,而龍座上的蕭止戈在對方說完后,總能切中要害一針見地給出回復。對于言之有的臣子,他雖面沉凝,但都耐心與對方商討解決之法,若當堂無法商議出結果,便對方回去寫折子,散朝后書房再議;而有些只會提問題卻不思解決之法的臣子,他便沒什麼耐了,目如利刃刺在對方上,多半送一句“這等小事都來問朕如何辦,不如朕替卿去做如何”,直把對方嚇得連連認罪才罷休。
雖然自登基之后,安長卿時常聽人說皇帝脾氣不好,但這還是頭一回見蕭止戈上朝的模樣。他忍不住暗暗腹誹道:對著這些不思進取的員,便是圣人來了脾氣也好不了。這些流言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,簡直是一派胡言。
朝會進行了半個時辰后,方才再沒有出列員。
蕭止戈見他們終于說完,才緩緩開口道:“眼下已十一月,冬節將至,辦章程卻尚未擬出,眾卿若有好法子,盡可建言。”
話畢,祿寺卿面微苦地出列:“臣新擬了一份章程,還未及呈給陛下,現下正可請陛下一觀,”說著便將袖中奏章呈上去。
韓彰下了臺階,將奏章捧上去遞給蕭止戈翻閱。
蕭止戈翻了兩下,臉便沉了下來——這新擬章程,仍是些換湯不換藥的東西。
后頭的容他沒有耐再看,將奏章不輕不重地放在龍案上,還未說話,祿寺卿便當先跪下請罪:“陛下恕罪,是臣無能。”
蕭止戈竭力了怒意,才沒當場發作出來。若是從前帶的那些武將,以他脾氣,早就上腳踹了。只是對待文卻不能如此暴,他了眉心,沉聲道:“祿寺卿若實在不懂何為與民同樂,不懂何為百姓所需,冬節之后便不必上朝,親去坊間一番罷。”
祿寺卿嚇得鵪鶉一般趴伏在地,直呼“陛下恕罪臣知罪”。
蕭止戈卻懶得理睬他,目轉向安長卿道:“爾等既然沒有建言,便聽聽雁王之策。”
安長卿接收到他的目,往旁邊了一步出列,緩緩將昨日與蕭止戈討論細化后的章程一條條當堂陳述。不朝臣今日見他上朝已經倍覺詫異,又聽蕭止戈他獻策,不由得都有些不以為然,覺得蕭止戈此舉實在太不統。
然而安長卿聲調清晰有力,隨著他越說越深,有部分朝臣的神便漸漸變了……
他言之有,有些員聽著,便忍不住時不時提出一二問題與他探討,安長卿俱都能對答如流,到了后來,連季安民都忍不住加了討論之中。
朝堂上氣氛一時十分熱烈祥和,蕭止戈見他們討論得起勁,便也沒有阻止,這一日朝會延遲了兩刻方才散朝,最后蕭止戈命雁王主持今歲冬節,祿寺從旁協助,其他衙司若有需要,亦可調協助。
待散朝之后,安長卿邊破天荒地圍了好幾個人,尤其是方才哭喪著臉的祿寺卿湊上來討好道:“雁王妙策,臣定當竭力協助。還日后雁王能替臣在陛下面前言一二……”
安長卿很好說話,不過有些話卻不能胡應承,他肅容道:“陛下向來不喜我們做面子功夫,言不敢說,但若是此次冬節辦得好,想來陛下也不會再怪罪寺卿。”
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。”祿寺卿得了他這句話,心好歹放回了肚子里,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,笑呵呵與他商討冬節事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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