靳醒說話聲音有點大，把他爸吵醒了。沈念著眼睛坐起來，真像個大孩子。

靳東忽然想起來家里有本相冊，好像是當年張嬸留下來的。他上樓去找，沈念也跟他上去了。

靳東在上頭把沈念哄睡著了，才帶著相冊下來，拍了拍上頭的土，跟自己的兒子一起打開。

里頭有很多照片，手法不好，有時候甚至還有點虛影。

靳醒很興趣，他翻了翻，里頭的照片很多，上頭還記著年份，從他爸五歲一直到了二十二歲那年，之后就是一片空白。

靳醒翻了兩頁，才找到張夾在里頭的照片，上頭有沈念，有靳東，似乎還有什麼其他人，卻未照片構圖之中。

背面寫著二十五。

靳醒皺了眉頭:“二十五歲以后，我爸大概就不快樂了。

靳東愣了。

靳醒手指頭指著二十五歲之前的沈念:”這張照片看起來，我爸很落寞啊。”

靳東看過去，照片里，沈念在看著他，可他卻在對著別人笑。

靳東心里驟然一痛，他的手指過照片里二十五歲的沈念。

如果還有來生，沈念還愿意等他，他一定要竭盡所能，傾其所有，好好對他。

番外之安樂死

沈念番外之安樂死e

春去秋來，日子越過越快，沈念和靳東養的狗變了老狗，蹲在人腳邊，乖巧得很。

沈念挑的這狗懶，從小就不彈，也就沈念能的他。

靳東偶爾帶著沈念出門，回來的時候，狗在門口等著他們，搖搖尾，跟著沈念往屋里走。

沈念喜歡吃葡萄，靳東在院子后頭盤了個葡萄架。

倆人一狗眼睜睜看著細秧爬了滿架，秋天落了果。

要麼說這人一輩子是有長有短，靳東這腦子在路上亨通，可在這種地上就怎麼都是不行。

秋來，葡萄架上結出來的果子又小又酸，沈念只嘗了一顆，就不肯吃了。

手后的八年，沈念跟著靳東，是真沒吃過一點苦。

沈念糊涂了，倒也好，人坦率了，喜好厭惡都在臉上，也省的去猜。

靳東越老越酸，常問沈念喜不喜歡他。

可無論他怎麼問，糊涂了的沈念都不回他。

靳東又拐了彎的問:”那你喜歡什麼？”

沈念文縐縐的回他:”我喜歡春日花，夏夜螢火，秋水輕舟，冬日暖。”e靳東真是佩服沈念，不愧是當過教授的，兒子都不記得了，還能拽出來這一套套的:”還有麼？”e沈念點了點頭。

“還有什麼？”e沈念不說了。

任憑靳東問多次，也是如此。

八月十五那天，靳柯靳醒沒回家，靳東和沈念搬了凳子坐在葡萄架旁邊看月亮，狗吐著舌頭在沈念腳邊睡覺。

靳東怕夜里風涼，給沈念帶了頂帽子，加了件裳。

真好，平平淡淡。

冬天到了，氣溫驟降，這歲數一往上走最難熬的季節就到了。

電話晌了，靳東接了個電話。

沈念抱著暖手寶往狗盆里撒狗糧，沒一會兒，靳東過來了，一臉凝重。

沈念問他:”怎麼了？”e靳東說:”你還記得譚有新麼？”e沈念想了想，搖頭:”不記得了。”

靳東嘆了口氣:“他死了。”

“年輕的時候縱聲，酒暍的太多，查出來就是肝癌晚期，已經沒了。”e

沈念著貝貝的腦袋:”人都有命數，你說你天那麼多煙，檢查去不照樣什麼事都沒有？”

靳東點點頭，沈念還要再掏出來兩把狗糧，靳東把他攔住了。

“你今天早上，已經喂了它三次了。

沈念“哦”了一聲，把袋子放下了。

也是這年冬天，也記不清楚是哪一天，沈念忽然清醒了。

要去給張揚掃墓。

八年都糊涂下來了，忽然之間這麼反常，絕對有問題。

靳東帶著沈念去醫院檢查，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，晚期中的晚期。

這病發作起來，真的快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，當天晚上，沈念就覺到了頭疼。

大概這幾年過的實在太舒坦，這點疼，他竟然就熬不過去了。

疼痛，真的讓人無法忍。

第二天，靳東要打電話給靳柯靳醒，卻被沈念攔住了。

沈念說:”我有事和你商量。”

“什麼？”e

沈念說:”我也陪了你這麼多年，這回，就算了吧。

靳東嚨有點干:“什麼意思？”e

沈念抬了眼睛:”我不了把之前的罪再一遭，我估計我也沒多時間了，你讓我走的痛快點吧”

沈念說:”讓我安樂死吧，我不想撐了。

靳東沒同意，當天晚上，沈念頭痛的像是整個人被從中間劈斷了，醫生來給他打了針鎮定劑，人才安靜下來。

斬東了一宿的煙。

太久了，靳東沒讓沈念疼過，這一回，不沈念不了，靳東也不了。

天一亮，沈念醒了，靳東紅著眼睛跟他說:”念念，這次不會疼了。”e

事安排在三天后的下午，靳東了關系，本該直系親屬全都簽字同意的事，他下來了，沒傳到部隊里的兩個孩子耳朵里。

那天，沈念給靳柯靳醒打了個電話，兩個孩子現在都忙，這個電話來的突然又普通，誰都沒當回事。沈念說:“拜拜了。

靳柯是真什麼都沒聽出來，笑著說了聲:”爸我過兩天回去看你”就掛斷了。

靳醒聽出來了不對，聲音微沉的糾正他:”爸，該說再見的

沈念笑了笑，沒有出聲。

靳醒那邊忙，說了句“再見”就掛斷了。

沈念放下手機，對靳東說:”好了。”

靳東了鼻子，笑:”你沒什麼想對我說的麼？

沈念想了想:”拜拜了，新東。”e靳東眼睛酸疼:”不說再見麼？”

沈念搖了搖頭:”不要再見了。

“這輩子，我幾乎是為你活的，下輩子，我想為自己活著。”

“不要再見了，今天一別，我到了曹地府，也不會等你，更不會回頭，我們只有今生，沒有來世，你要是真喜歡我a

沈念笑笑，了靳東的臉:”那你就努力活著，爭取多記得我一天。

靳東看著沈念，很久，他才抱住他說:”沈念，你可真殘忍。”e沈念快要死了，哭的人卻是靳東。

沈念笑:”你殘忍了那麼多回，還不行我最后來個絕地反擊麼？”

沈念自己擼開袖子，對醫生說:”快點，我怕一會兒又該頭疼。”

靳東抱著沈念，看著沾滿了酒的醫用棉蹭在沈念皮上，針尖上人的手臂，靳東察覺到懷里的人，抖了一下。

靳東紅著眼手要攔醫生:”念念，你心跳很快，你害怕麼咱們”e

停下來吧。

沈念搖了搖頭:”我不害怕，就是第一次安樂死，還有點張，醫生我們繼續吧。”e針管里強力的催眠藥劑，剛一進，沈念就覺得頭暈。

沈念漸漸沒了力氣，靠在靳東懷里。

針管里的藥劑推完之前，靳東忽然了沈念的名字。

沈念“嗯？”了一聲，他勉強睜著眼睛，用盡最后的清醒。

靳東問他:”你喜歡什麼？”

沈念眨了眨眼，頭越來越重，聲音卻越來越輕:“我喜歡我喜歡春日花，夏夜螢火，秋水輕舟，冬日暖……»

靳東:”還有麼？”

“有的。

“還有什麼？

沈念閉了眼睛，極淺的留了那麼一句。

斬東呼吸一，他抱著沈念，紅著眼睛愣了一會兒，他想聽沈念再說一遍，他搖了搖懷里的人，卻聽到醫生說:“靳先生，已經注完了。”e

沈念的話，他再也聽不見了。

番外之孤獨百年

番外之孤獨百年

靳東回家的時候，老狗吐著舌頭，隔著鐵門搖尾。

靳東進去，狗在他后繞了一圈，吠了兩聲。

靳東回，它的頭:”怎麼了？”e狗低低了幾聲。

靳東說:”回屋吧，他不會回來了。

老狗不肯走，搖著尾蹲在院兒門口，他的主子還沒回家。

靳柯靳醒是三天后回來的，外頭天寒地凍，他爹在后院里煙，坐在葡萄架底下，腳底下趴著老狗，邊上還扎了個草人。

靳柯笑話他爹:“爹，就你種的那葡萄，酸的鳥都不帶落的，至于弄這麼個東西麼，沒鳥敢您的果兒。

兄弟倆相視一眼，屋里屋外轉了三遭，沒有他爸。

出來，靳醒問他爹:”爸昵？”e靳東把煙頭捻了:”出去了。”

靳醒:“他自己？”e

靳東瞅著天:“他不讓我陪。”

靳醒沉默了。

靳柯還問:“爹您別逗了，我爸去一趟超市，回家的路都不認得，他能去哪玩啊？你快說吧，你把他藏哪了？”

靳東沒出聲，靳柯還想問，靳醒拉了他一把，先開了口:“爹，不回屋麼？你冷不冷？”e靳東也沒看他們:”不冷。”

外頭風涼，靳東把手邊的帽子，扣在草人的腦袋上。

靳醒眼尖，那是他爸最喜歡的那頂。

靳柯說:“爹，你怎麼回事？我爸他”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