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龍并未發覺異樣。

“嗯。”

“那便走吧。”

“待我換……便出發。”

玄龍抬步往里走，小氈子抬頭喚他。

“寒公子……”

玄龍腳步頓住。

小氈子著那抹單薄的背影，躊躇不安：“當真要走嗎……”

玄龍：“嗯。”

要走的。

槲樂用生命守護他，他不能辜負他的付出，不能讓他白白犧牲。

他要活著。

要同孩子一起活下去。

“……”小氈子低頭，不再言語。

槲樂早便準備好了一套適合玄龍形的太監服藏于柜中，玄龍打開柜，掌心過湛藍的料，那上面仿佛還殘留著槲樂雙手握過的溫度。

他總是這般心，除去這套太監服外，還準備了條的腹帶。太監服可以使他行走在皇宮中時不那麼顯眼，腹帶可以暫時束縛住他的肚子，讓他的型看起來正常些。

玄龍取出腹帶，掀起上，一圈一圈地將白的腹帶纏在渾圓的肚子上，小心翼翼地勒，即便用料再，這般束縛著總歸是不舒服的，腹中的孩兒開始不安地翻來翻去，折騰得玄龍面發白，上亦無半點。

指尖隔著腹帶上肚子，安地了，低啞道。

“水水……乖些……爹爹帶你離開這里，很快，便不會不舒服了……”

腹中孩兒似是聽懂了，委屈地撞了撞他掌心，一團不了。

玄龍生地笑了笑，了他兩下，將腹帶纏好，系一個不算細致的結，然后穿上太監服。

他不會束發，小氈子進來將他的頭發束了起來，玄龍的發長而多，費了些功夫，小氈子將純黑的太監帽給他帶上時，玄龍過銅鏡中那張年輕生的臉，垂眸道。

“對不起……是我害你。”

他本該繼續安穩地在宮中當差，因為他，興許日后的生活將會顛簸不已。

小氈子愣了愣：“……寒公子莫要這麼說。”

玄龍低聲說：“若我活著，便不會讓你挨、凍的。”

小氈子眼眶紅潤起來，抖著手半晌沒吭聲。

離開之際，玄龍只帶走了兩樣東西，一樣是槲樂曾送他的那只紅錦囊，那日被燕鳶踩得稀爛，他將散落的安胎香料都撿了回來，洗掉錦囊上的臟污后，重新了回去，得歪歪扭扭，不似從前那般致好看，卻是他十分珍重的東西。

還有一樣，是那塊鳶尾玉墜。

他早就不再對燕鳶心懷期待，但燕鳶畢竟是他腹中孩子的親生父親，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，若有一日孩子問起他的生父，他便可以拿出這塊玉墜，假意告訴他，他的生父是他的。

若他死了，亦可以將這塊玉墜作為留給腹中孩兒，至有那麼些時候，燕鳶是真的希他平安降生，沒有非要致他于死地。

相較于保和殿的燈火通明，笙歌艷舞，整個皇城如同沉睡的雄獅般安靜地蟄伏著，玄龍與小氈子并肩走在宮墻小道，往冷宮的方向而去，小氈子手中的油燈隨著疾步行走一晃一晃，罩子里的火忽明忽暗。

玄龍有孕六個多月，肚子沉甸甸地墜著，是走不了太急的，他額頭出了冷汗，被腹帶勒的腹部痛起來，呼吸低。

小氈子覺出不對，扶助他胳膊，低聲道：“寒公子，您沒事吧……”

玄龍不敢放慢腳步，啞聲回：“無事。”

“快些吧。”

這皇宮實在太大，他們足足走了一個時辰，拐過一條荒蕪的小路，終于到了燕禍珩所說的那條小巷。

抬頭看去，卻見一隊侍衛黑地立在那里，領頭那一襲玄黑龍袍、面沉的人，不是燕鳶，還有誰。

第九十章 私奔

今夜的月足夠明亮，那隊侍衛未燃火把，燕鳶立于隊伍前方巋然不，聽到細微腳步聲，抬眸看去，見是玄龍，面上發暗的神一松，上前一步道。

“你來了。”

是燕禍珩。

月再亮，總歸比不過白日，他頂著燕鳶的臉，量與燕鳶相差無幾，一時認錯屬實正常，兩人聲音卻一聽就能聽出不同。

燕禍珩聲線更為低沉，燕鳶的聲音則是磁中不乏清朗。

玄龍繃片刻便放松下來：“嗯。”

燕禍珩揮了揮手，那隊侍衛左右退開，出一輛被擋在后的古木馬車，低調不失奢華。

這皇宮院，是不準許馬車進來的，即便是份尊貴的一品大臣，了午門也要將馬車換轎，位低的還得步行進來。

能這般大搖大擺地讓馬車進宮，唯有燕鳶有這資格，燕禍珩頂著燕鳶的臉在宮中行事，方便了不知多。

今日寧枝玉壽辰，從宮外進了好幾個有名的戲班子，這群侍衛便是混在那些戲班子中進宮來的，再換上事先準備好的服飾佩劍，便同宮中的林軍沒有區別了。

“上車吧，夜長夢多。”

玄龍避開小氈子的攙扶，跟著燕禍珩往馬車那邊走，隊尾的侍衛自覺地趴跪在馬車邊，方便主子上去。

玄龍不習慣這種方式，踩踏別人的便好像將旁人的尊嚴也一同踩在了腳下，猶豫地站在車前未。

從前一躍就能上去的地方，如今倒了一件不可能的事。

燕禍珩略一思索便知曉他在想什麼，上前將他打橫抱起來，利落地躍上馬車，矮越過車簾進車廂，將男人輕放在墊上。

玄龍：“多謝。”

燕禍珩在與他相隔兩人的位置上坐下。

“無需客氣。”

“……從前你便是這般，雖做了天后，仍喜歡凡事親力親為。”

“你說眾生平等，不分高低貴賤。”

其實是分的，否則父皇怎會為了燕鳶，讓他從小就離開親生母親，盡折磨苦楚。不過是因為燕鳶是嫡出，是將來的儲君，而他燕禍珩不過是一個小小縣之生下的皇子，所以他與他的母后，都別無選擇，必須由人擺布。

玄龍垂著眸：“不同的……有些生靈，生來便會人看不起。”

燕禍珩低低應下：“嗯。”

小氈子爬上來之后，馬車很快行駛起來，馳向宮門。

玄龍本就話，此時更是坐在那里一聲不吭，不知在想什麼，燕禍珩看著他廓分明的側臉：“你臉不太好，可是到冷？”

玄龍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
話雖如此，燕禍珩還是將事先準備好的狐裘披到了他上，盛秋將過，馬上就要冬了，玄龍的子這樣不好，該是要仔細些。

燕禍珩低聲問：“還有個小太監呢。”

玄龍雙微：“他……不走了。”

燕禍珩約猜到了什麼，并未問緣由，出宮門的時候，他掀開車簾了臉，守門的將領是新晉升的，未見過圣，燕鳶的畫像卻是見過的，長安第一男，目之后，誰人能忘。

那將領見了他，很是驚訝。

“皇……皇上……今日不是皇后壽辰嗎？這大半夜的，您怎要出宮去……”

燕禍珩淡淡瞥他一眼，簾子被風吹，質如冰的聲線在涼夜中人瑟瑟發寒：“朕去何，需要過問你麼。”

“自……自是不用……”

將領驚出一聲冷汗，趕放了行。

午門一開，馬車箭似得沖了出去，駛城中一家不起眼的驛站，再出來的時候，奢華寬敞的馬車換了輛的不起眼的小馬車，一行人皆換了便服，后便侍衛騎著事先準備好的馬跟在馬車后疾跑，沖向城外。

燕鳶此時忙著替寧枝玉慶生，待他發現玄龍不在時，想來最早該是明日了，那時他們已離開長安許久。

但燕禍珩毫不敢放松警惕，勒令隊伍連夜趕路，不可放慢半分。小氈子坐在車的矮小板凳上，時不時向被風掀的車簾外，眼底著驚慌，不知在看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