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真是諷刺。

理智上，他似乎應該為江暮云的經歷憾，上卻辦不到。他沒有辦法同江暮云，想到上輩子的自己，想到被這個人坑害的所有人，他不殺了他已經是心了。

他生不起任何之心，聲音甚至有些冷漠：“你以為他喜歡你，其實不然，他只是在利用你。”

江暮云笑容為苦：“……是。”

顧停：“江大人似乎覺得自己很無辜，可這些年來，撞在你手上的那些人又何嘗不無辜？你不必否認，我親眼見到，親耳聽到，你讓多人誤會你喜歡，并利用這些‘喜歡’做了多事。”

江暮云一滯：“我對你是不一樣的……”

“是麼？”顧停聲音更淡，“什麼時候開始不一樣的，我毫不回頭的離開你之后麼？”

江暮云握著茶盞的手指瞬間，眼梢緩緩垂了下來：“你說的對，或許只有離別，才能讓一個人真正看清楚，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。”

“從年起，我就覺得他無比好，值得最好的一切，我想為他努力，他想要的，我要為他拿到，他不想要的，我便全部摧毀，不給他帶來任何煩惱，他想走的路，我愿意用我的和命去鋪。我會為了他的一個微笑開心一整天，為了他的小小蹙眉徹夜難眠，恨自己不夠強大。送他走上那個位置，我放棄了很多東西，大事謀的那一日，我以為自己得償所愿，以后再無煩惱，結果卻并不開心。”

“最難的是，我不知道這個‘不開心’是為了什麼。”

顧停就有點明白了：“所以你來找我……是真的想要聊聊？”

想要傾訴？

江暮云看著他，微笑：“我早說了，對你都是實話，可你總是不信。”

顧停心翻白眼，我信你才怪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，這種局你最會玩兒了，你的話三真就算誠意十足了：“那咱們這位新帝也是夠本事，先勾住年懵懂的你，等你開竅了，再無辜的說我不是我沒有我對你沒那意思是你誤會了，但我不愿失去你，可以為了你改變，因為‘愧疚’自己的無法回應，他會鼓勵你和別人試試，鬼混到床上也沒關系，反正是，真心是真心……他一直讓你求而不得，你就一直會被他利用，為他做事。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，求而不得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，心過于抑，你甚至會產生更暗的想法，玩弄人心又如何？別人的恨仇與我無關，你們喜歡我是你們自己的事，為了我的路，你們所有人都可以是工——我猜的對不對？”

江暮云訝然，顧停竟然都猜對了！

他垂頭看著自己的手指，突然笑了：“看來來找你，是我做的最正確的決定。”

按部就班的走每一步路，聽晨鐘暮鼓，算朝堂險局，仿佛一輩子就能這麼過去，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，心里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對，這樣不對，他的日子不應該是這樣子的。午夜夢回，仿佛自己過了另外一個人生，那個人生里有顧停，很多很多的不一樣，心產生了更多的，更多的疑問，他以為是自己太貪心，大事辦就好了，結果卻告訴他不是，不是這樣子。

心的疑問，眼底的迷茫，他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，大約也沒有任何人可以理解，舉目遠，竟找不到一個可以深聊的人，別說知己，他走至今日，連朋友都沒有一個。

顧停也不算朋友，可他總覺得他會懂，所以他來了。

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好人，心有多臟多暗，便也不愿向任何人敞開，好像別人看不到，自己就能裝的不知道，還能做人前的君子，沒想到釋放的覺還不錯，他竟然……很愿意顧停了解他。

“我那時……是真的一點都不想他難過，別人是死是活都沒關系，獨獨他不能一點委屈。我以為自己清楚明白，牢牢掌控著大局，卻連自己的心都沒看清。”

顧停只覺得痛快，該！

“玩弄別人恨的人，早晚也會被別人的恨所噬，大人吃一塹長一智吧。”

遇到這種事，可不可憐？實話說，可憐的，青春年遇到這種事怎會不憾，不滿腹怨恨，可就算遇到這種事，有別有用心之人故意引，你自己的良知呢？你從小到大，父母給你的規矩道理呢，全都喂狗了麼？你已經十三歲了，不是小孩子，換了著急的人家都開始議親了，你怎麼可以把錯誤都推到別人上，認為自己最無辜？

你可以胡鬧，個人偏好是自己的事，別人管不著，你和宋時秋對掐，玩什麼樣，玩廢了都沒關系，只要不牽連無辜他人，蓄意傷害別人，你就是錯，何況還傷害了這麼多！

“玩弄別人恨的人，早晚也會被別人的恨所噬……”

江暮云看著近在咫尺，卻遠似天邊的顧停，突然有種覺，這是他的報應。

不想讓別人看見，不敢深挖，不愿意承認，哪怕心有疑問也沒有放棄，好像只要一直走下去，當初的選擇就沒有錯似的，可到最后，終究還是騙不了自己。

心空了一塊，再也補不回來。

顧停看著略有挫敗，卻并沒有多難堪的江暮云，突然想到一個問題——

一個人短暫的讓自己消失很容易，長久躲藏很難。

“新帝有意栽培你之后，是不是沒有去培植黨羽？”

觀宋時秋的行為軌跡，應該是從頭到尾知道自己的世，也一直有野心，建平帝雖然不怎麼樣，位子卻相對穩固，宋時秋必不敢到招搖，也不會親自做事，萬一被查出來也甩不了鍋，君子不立危墻之下，邊本就危險重重，多一個人知道，就多一份麻煩理，江暮云看起來又很能干的樣子……

江暮云眸底倒映著顧停影，淺淺嘆了口氣：“識人，我不及你。”

這就是承認了。

顧停心思就更活絡了，要鍛煉才能保持年輕，腦子也是，再聰明的人也敵不過時間和懶惰，腦子久久不用，是會銹的，宋時秋和江暮云長軌跡是相反的，一個高開低走，一個一直在上升，及至如今，江暮云太聰明，不夠了解的人本玩不過，宋時秋想必很吃力。

“可他不是你對手。”

江暮云指尖一：“你竟如此信我。”

被相信于他不是什麼難事，很多時候，他只要運用話，就會讓對方信任他并心生好，可顧停對他的相信，讓他很用。

好像……本就該這樣子的，他的世界，本就該這樣子。

他并沒有出太多驕傲自信，只是姿態沒有任何回避，顧停就看懂了，還真是。

簡簡單單一句試探，就知道了如今朝中形勢，新帝干不過江暮云，也把握不住，兩個人已經掰了，在沒有更多底氣的況下，新帝應該不會隨便下手，霍琰的安全更有保障了，顧停眉眼彎彎，十分滿意。

他的表太明顯，江暮云立刻領悟了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，真正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，眼睛不一樣，神也不一樣……

手中茶盞輕輕放在桌上，江暮云眉眼平直，心里有些酸：“你在想他。”

顧停一點都不害，笑了：“是啊，他是我夫，我不想他想誰？”

江暮云一噎，眼神復雜的看著顧停：“你有沒有想過……腳下的路其實是不對的，你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。”

顧停：“哦？那應該哪樣？”

江暮云想起這半年來總是會做的夢，顧停應該和他在一起，隨時隨，應該用崇拜的鐘的目看他，滿心滿眼都是他，所有做的事都是為了他，從不會想起別人……霍琰所的一切，都應該是他的！

可那個夢里，他總是表淡淡，一點都不在乎，每每醒來特別后悔不應該，可手邊一片空，本就沒有別的人。

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執念，還是上天給他的警示，不好好努力，就會失去最重要的一切？

顧停：“江大人是近來心想事，太過無聊，便想換個人騙騙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