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言聲聞言只得打消了出去的念頭,但他能覺到,他家太子殿下如今心非常不好!
早知如此,就是有人著拿餞往他里塞,他也不會吃半顆的!
十方白跑了這一趟,回去屋里的時候,肚子比剛醒來那會兒更了。
他沒法子,只能灌了半壺水下肚,想著稍微抗一抗,趁著肚子沒反應過來他喝的是水,先睡了再說。
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肚子,半壺水下肚,他腹中那非但沒有緩解,反倒比先前更強烈了幾分。十方幾乎能覺到到空空如也的胃里傳來的灼燒,仿佛五臟六腑都在齊齊囂著:他很!
十方修行了這麼多年,修出來的忍耐力和克制力一夕之間就崩塌殆盡。
他今日才徹底明白了,孕育一個小生命需要付出的代價有多大。
十方躺在床上,一邊聽著自己肚子的咕嚕聲,一邊想著該怎麼熬過這一夜。
他想起來從前在寺廟里,師父朝他說過的一些往事。
他的師父在年輕的時候外出游歷,見過鬧荒的地方,那里的人沒有糧食可吃,最后得只能吃樹皮,甚至有人會吃棉里的棉花,和廟里的觀音土。
十方沒經歷過荒,無法想象人到一定程度會是什麼樣的。但這一刻他稍稍有些理解了那種覺,盡管比不上那樣的慘烈,但他想著若是眼下有顆生的大白菜之類的,他估計也不會嫌棄吃上幾口墊墊肚子。
大白菜!
對啊,十方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。
客棧的廚房里沒有廚子,沒人能做飯,也沒有點心,但是瓜果蔬菜總是有的吧?
若是能找到瓜果應付一下,也好過這麼著肚子挨到天明吧。
念及此,十方又穿上外袍起出了房間。
他路過李熠房間時,見里頭已經熄了燭火,心想看來李熠是睡了。
十方怕吵醒別人,不敢弄出靜,便躡手躡腳地下了樓,朝后廚的方向走去。
他穿過回廊到了后院,尚未走近廚房便聞到了煙味兒。
他心中一喜,暗道果然半夜肚子不是他一個人才會經歷的事,竟然也有旁人會像他一樣。他暗自盤算著進去看看是誰,最好打個商量混口吃的。
然而他剛走到門口,便聽到了里頭傳來的對話……
“你確定這個面這麼,能做面條?”李熠帶著幾分嫌棄的聲音傳了出來。
隨后便是霍言聲的解釋:“屬下也是第一回和面,水好像放多了。”
李熠不耐煩地道:“你去燒水吧,我來。”
隨后里頭傳來了霍言聲如釋重負的聲音。
十方湊到廚房門口往里看了一眼,便見李熠和霍言聲主仆二人一個忙著燒火,一個忙著和面,那場景別提有多“震撼”了。
“你們……也了”十方開口問道。
李熠:……
霍言聲:……
三人面面相覷,場面一時十分尷尬。
霍言聲最先回過神來,果斷扭過頭去,假裝事和他沒關系。
反正他家殿下在場,自然不用他來解釋什麼。
“兄長你怎麼下來了?”李熠明知故問,試圖用轉移話題的方式來回避問題。
十分果然被他帶跑了注意力,開口道:“我睡不著,起來隨便看看。”
“正好……一會兒面做好了,兄長一起吃點。”李熠道。
“也行。”十分點了點頭,暗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好事!
不過他顯然高興的太早了。
霍言聲不止是沒做過面,他也沒燒過火。
霍言聲自也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,年時便跟在李熠邊,哪里會有機會接這樣的事。讓他打架殺人他自是不在話下,進了廚房卻是個實打實的門外漢,甚至比李熠還要不如。
李熠時在褚云楓的莊子里,至看過廚娘做飯。
霍言聲卻是連看也沒看過!
只片刻工夫,廚房里就被霍言聲弄得烏煙瘴氣,那灶眼里的煙也不知為何,不順著煙囪往外走,只不住從灶眼里往里冒。
李熠被那煙嗆得直咳嗽,抬頭見十方還立在廚房門口,忙讓他躲開點,別被煙嗆到。但十方不知為何突然來了興致,不知是覺得廚房里這副場景很有趣,還是怕自己走了吃不到面,所以湊在門口遲遲不舍得走。
“老天爺啊!”時九的聲音突然在十方背后響起。
走到廚房門口往里看了一眼,驚訝道:“兄長你們這是什麼好?大半夜不睡覺來燒廚房?”
“你怎麼下來了?”十方開口問道。
“我見你出去一直不回來,不放心。”時九一邊說著一邊朝里頭看了一眼,忍不住開口道:“灶眼里的柴塞得太滿了,所以火燒不旺,還容易憋煙,你取出來幾柴試試!”
霍言聲聞言忙依著的話取出了一些剛被自己添進去尚未燒著的新柴,果然灶眼里有了足夠的空間之后,火便旺了起來,煙也隨之了。
時九又看了一眼跟面團較勁的李熠,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,開口道:“要不我來試試?”
李熠聞言如蒙大赦,忙閃到了一邊,將位置讓給了時九。
有了時九的幫忙,廚房里總算有了點正經做飯的樣子。
一盞茶的工夫之后,面便做好了。
“我也不常手,味道肯定和廚子做的沒法比,你們將就一下吧。”時九說著去洗了洗手,沒打算繼續陪著他們吃面,轉回去繼續睡了。
時九這話也不算謙虛,在做飯這件事上,確實勉強只能算是門。只不過李熠和霍言聲連門都沒,相較之下反倒了“矮子”里頭□□的“高個兒”。
霍言聲一臉激地看著的背影,不合時宜地想到了一句詩:
事了拂去,不留功與名!
關了門的客棧飯廳里,角落那小桌上點了一盞燭火。
霍言聲將一碗面放在十方面前,很識趣地沒再逗留,轉走了。
十方看了一眼桌上僅有的一碗面,這才回過神來,意識到這面是給自己做的。
“兄長,你快嘗嘗合不合胃口?”李熠拿了筷子遞給他,那表像獻寶似的。
十方看向李熠,見李熠臉頰上不知何時沾上了一塊面,令他冷峻的面容,頓時添了幾分生。
李熠沐浴完之后,已經卸去了易容,如今出的是原本的面目。
他一張臉本就生得俊朗,如今看向十方時,眼底蘊著不加掩飾的溫。
十方下意識抬手,微涼的指尖落在李熠臉頰上,幫他去了沾上的那一小塊面。
那稍縱即逝,李熠一怔,尚未回過神來,十方便已經收回了手。
“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。”十方里這麼說著,手卻接過筷子埋頭開始吃面。
李熠坐在對面認真看著十方吃面,像是怕打擾了他似的,放低了聲音道:“我不想讓你挨。”
十方聞言抬眼看了他一瞬,里忙著咀嚼顧不上說話,便快速地朝他笑了笑。
李熠看著他那笑意,驟然想起了十年前的某一天……
當時他舊疾復發,又被送到了褚云楓的莊子里療養。
不出意外的,十方依舊是陪在他邊的那一個。
那一日不知道是因為不舒服,還是因為別的緣故,小李熠晚飯沒吃幾口,到了半夜突然了,于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
十方不忍看他肚子,便想去找些吃的給他。
但好巧不巧,那日莊子里既沒有吃剩的點心,也沒有剩飯。
十方見小李熠得可憐,就帶著他去了廚房,想給他弄點吃的。
當時已經是半大年的十方,不好意思去麻煩已經睡了的廚娘,他心想著自己看過對方做飯,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,應該能應付。
哪里想到看過做飯和真正做飯完全是兩碼事。
當夜,十方差點把莊子里的廚房給點了……
那晚小李熠最后飯是吃上了,但褚云楓被氣得夠嗆,罰他們抄了一沓藥方才消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