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翕了一下，別開眼，啞聲道：“……我不想，提到他。”

“好、好。”徐棲鶴忙哄我說，“不提，我們不提他。三喜，張太醫昨日告訴我，你子很虛，可幸好你底子好，只要好好地歇上一月半月，仔細調養，很快就能恢復健康了。”

徐棲鶴喂我喝下了半碗粥，就守著我躺下來。他跟我說了一些這幾天發生的事，那一日，我在徐燕卿的下流了鼻，之后就暈了過去。徐家上下一片混，后來大夫都束手無策，徐尚書就去請了宮里的太醫來替我診治。張太醫為太醫院的院判，果真是妙手回春，他施過針后，我就醒了過來。至于徐燕卿現在如何，還有陸管事……他的事，我沒敢問，徐棲鶴自也沒有告訴我。

午后，徐長風就過來看我。他該是從衙門過來的，我看見他時，想從床上坐起，他卻讓我躺下來：“別起來，好好躺著。”

我只好又躺回去，靠在玉枕上著他，輕輕地喚了一聲：“人。”

他聞聲，角安地輕揚了一揚，應我道：“何事？”我搖了搖頭，只看他出手來，緩緩地握住了我的手心。他的手掌大我的許多，很是暖和，只令人覺得安穩。我看看他，說：“您還要去衙門罷……？”

他說：“無妨，等你睡了再說。”

我又睡了過去，這一回，我睡得極沉，什麼夢都沒有做。

后來兩日，有好些人來看我。夫人里，虞氏和姜氏皆派人前來問，謝氏卻是親自過來。未讓我起，只在床邊坐了下來。仍是我記憶里頭那艷過人的模樣，只是面目憔悴了些許，對我道：“燕卿對你做的事，我和老爺都已經知道了，老爺很是氣憤。燕卿雖然是我的兒子，可你也我一聲娘。”將我的手輕輕握住，道，“敬亭，為娘……定會給你一個待的。”

之后，我聽下人說，二爺被老爺家法杖責，然后就被關在宗廟里，不吃不喝兩天。這一次，謝氏一句話都不曾替他開口。

我一直在徐棲鶴的院子里調養，頭幾日我尿里頭都有，張太醫日日給我施針，連著十天。養了一小陣子，我也好了許多，而這十日里頭，徐棲鶴也從沒離開我的邊，不管我怎麼他去忙，他都不肯走，寧可把賬目都搬到屋子里來。

他莞爾說：“你這次讓我等了這麼久，這下子，你可不許再趕我走了。”我拿他無法，只好由著他。只不過，徐棲鶴雖是這麼想，卻也擋不住事來的時候。

這天，想是鋪子又出了什麼意外，徐棲鶴不得不離開一會兒。我在榻上歇著，臥了一會兒，碧落走進來，遲疑地說：“君……有一件事，奴婢不知當不當講。”

我讓直說無妨，碧落便看了看外頭，我也跟著的目瞧去，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外頭那頎長的影。一見到他，我心口便一窒。

“其實，二爺從廟堂里出來后，每一天都會過來想看一看您，可都被三爺攔在外頭，也不許我們告訴您……”碧落猶豫地說道。

只看，那人在堂中來回踱步，似乎很是著急不安的模樣……

我無聲攥了攥掌心，默默地垂下眼去，肩頭微，開口說：“我不想見他。”

碧落遲疑了一會兒，便點頭應：“那奴婢這就去跟二爺實話說。”

要轉出去時，我又出聲：“你跟他說，我已經歇下了……”碧落止步，我看著，輕道，“讓他，不要再來了。”

我在徐棲鶴這兒待了足有大半月，慢慢地就能下床走了。他看起來比我還開心的樣子：“等你子好多了，我就再帶你出門去玩一玩，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。”

我著他，輕輕地點頭應了：“……嗯。”他之后扶著我躺下，看我把藥給喝完了，才放心地站起來：“這陣子，府缺了人手，可真要忙壞我這個做爺的了。”

缺了人手……

我怔了怔，在他走出去之前，還是沒忍住，開口道：“陸管事……”

我看見他頓然止步，回過頭來，好似沒聽清地問我：“你說誰？”

我著徐棲鶴，良久，還是一搖頭，說：“沒事……鶴郎，去忙罷。”徐棲鶴臉上笑了一笑，仍是那一幅極溫的樣子。

他離去之后，我躺在床上，怎麼也睡不著。就在我心神不寧的時候，突然聽到下人驚道：“二爺，您不能闖進來，二爺——”

沒人料到徐燕卿會直接闖進來，我一看見他，像是出自于本能一樣，抱著被子把子轉了過去。

徐燕卿本是見著我，臉上剛有笑容，見我轉過去不再看他，那笑靨似乎又垮了下來。

“敬亭……”他喃喃似的輕喚。

我沒有應聲，只當自己睡著了，可其實我兩眼茫茫地睜著，雙手揪著衾被。那一頭靜了許久，久到我還以為，他已經離開的時候，他卻又陡然開口：“這陣子，我想了很多……”

我闔目的時候，猛地，聽到了一聲：“我對不起你。”

鳥兒停靠在窗欄上，秋風習習，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我的耳里。

見我沒有反應，徐燕卿沉說：“我知道，你現在肯定不想見到我。”他抿了抿，聲音嘶啞：“今天上朝，我已向今上請纓，作為欽差代今上南下審查一趟。這一次出去，你往后三四個月，就都不會見到我了。”

我一直都沉默著。

徐燕卿好似忍到了極致，再開口的時候，說：“陸青蘇已經被調到了江州別府——此生，你怕是不會再見到他了。”他輕喃道：“……你嫁給我這麼長時間，我竟不知，你還有三喜這個名字。”

聽到此，我忽覺一陣說不出難。

末了，徐燕卿沒再開口，我聽見了他轉的聲音。就在他走出去之前，我終于出聲：“二爺。”

他止步。

我依然沒有回過去，只輕道：“我從來沒有負過您。”

寂靜許久，那腳步聲響起來，越來越遠，直到再也聽不見為止。

第37章

三日后，徐燕卿就要啟程了。

一大清早，只有謝氏帶著二房的人在徐府大門送他。徐燕卿這回南下，也沒帶多行李，旁也只帶了兩個結實的下人伺候。謝氏素來最識大，臉上從不輕易流出什麼，今日卻還是難免依依不舍，握著兒子的雙手，囑咐道：“燕兒，南邊瘴氣重，娘讓大夫給你備了幾味藥，你好好收著。外頭不比上京，切記自安全要，萬萬不可強出頭。”

這大半月下來，徐燕卿消瘦了不，以往眼里的盛氣蠻傲也好似收斂了些。他對謝氏一笑，緩道：“兒子會的。”又對旁邊的嬤嬤說，“我不在的這些日子，你們可要好好照看夫人。”

下人們紛紛應了，徐燕卿言又止地看著謝氏。總說母子連心，謝氏輕拍著他的手道：“你放心，娘不會為難他的。再說，有另兩房在，委屈不了他。”

徐燕卿這才稍稍放心，可臉上并不覺得欣的樣子，只像是百般集。他和母親拜別，轉坐進馬車里的當兒，冷不丁地瞧見了靜靜站在大門邊上的我。

“敬……”他沒來得及喚我，車夫就“吁”的一聲。馬車緩緩地走了起來，徐燕卿將臉探出窗外頭，雙眼一直看著我，可縱是有千言萬語，也無從述。

“君。”下人喚了一喚我。

我緩緩收回了目，轉走進這深深宅院之中。

徐二爺被今上封為欽差，南下走訪，這一去，快的話，三個月就能回來，若是路上到什麼事耽擱了，去個一年半載也是不奇怪的。

這整個秋天，我都在三房這里靜養。一開始連床都下不來，好生調理了一時后，不但能下來走，也能踏出院子了。我有些出神地看著梅花樹上的花苞，聽碧玉一臉天真地說：“等到了冬天，這園子的花都謝了，到時候，就剩下這棵梅花樹，雖說是獨攬芳華，可孤零零的，也真是可憐。”突然一靜，隨即喚道，“大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