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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乘風雪》 56

裴元茂苦笑道:“三叔,我是不是像個笑話?又不知道天高地厚,還被人耍得團團轉,自己丟臉也就算了,還害得你……害得侯府……”他鼻尖一酸,低聲罵道:“我就是個大笨蛋,大傻瓜!”

裴長淮失笑一聲,給裴元茂沏上一盞熱茶,推到他面前,“你還不算大,怎麼說也只是個小笨蛋,小傻瓜。”

裴元茂只聽裴長淮還如此打趣,并無怪罪之意,一時愧疚不已,又不住破涕為笑。

他用袖口抹了抹眼淚,下心頭的酸涌與難過,道:“三叔,這次都怪我不好,若是我恪守君子之禮,也不會讓別人有可乘之機,你想怎麼罰我,我都認。可是妙如……辛小姐也是個可憐人,你放一馬,好麼?”

裴長淮不想裴元茂竟還會為,沉片刻,他抬手裴元茂的頭,微笑道:“好孩子。”

倘若將此事捅破,便是要世人對著老尚書的脊梁骨指指點點,屆時讓辛家如何在京都立足?就算為著父親與老尚書多年的,裴長淮也不想再追究下去。

裴元茂見他答應,當然欣喜,垂首思索了一會兒,他又問道:“可是,肅王府的大公子為甚要對付咱們侯府?我也不曾跟他們結過什麼仇怨。”

“朝堂上的事,這跟你無關,不用多想,天塌了都還有三叔撐著。”裴長淮道,“今日讓你過來,只是想讓你清楚如今侯府的境。元茂,裴家沒有別人了……”

他頓了頓,又覺余下的話說出來必定沉重,便沒再繼續說下去。

裴長淮用指腹在裴元茂的額頭上了兩下,笑道:“我怎麼瞧著,你長得跟大哥越來越像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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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元茂眉一揚,“真的嗎?哼,那自然是了。”他得意了一會兒,又很快變得悵然若失,“其實、其實我也想為像我爹那樣的英雄,可我做什麼都做不好……”

“不晚。”裴長淮道,“如今我閑在府上,正好有時間教你學一學你爹的刀法。”

裴元茂高興道:“好。”

事了以后,裴長淮令裴元茂先行回府去,他留在茶樓中又獨坐了一會兒。

裴長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趙昀在這場連環計中究竟扮演什麼角

如今得知王霄便是謝知章豢養的死士之一,那麼當日要刺殺趙昀的人就是謝知章。可他有什麼理由非要除掉趙昀?趙昀又知不知道對付他的是肅王府?

裴長淮越想,心中越如麻一般,忽然間他心神又平定了下來,不由地暗道,趙昀如何,跟他有什麼關系?他又管這些做什麼?

隨即按下,不敢再想。

天一日一日轉暖,裴長淮傷也一日一日見好,不久便能下地走路了。

近來肅王府和尚書府籌備喜宴,因為太師徐守拙做,徐世昌聽從父親的吩咐,也幫著肅王府打點聘禮,再在喜宴上張羅些娛戲。

忙前忙后的,給徐世昌累得心煩意,不過父親有意讓他跟肅王府好,他不敢馬虎差,倒也算盡心盡力。

徐世昌貪歡玩,幾日沒抱著人睡覺就難,一到晚間,便拉了趙昀去芙蓉樓喝酒。

趙昀在北營還有些公務需要理,只讓徐世昌先行一步,等晚些時候他再過去。

徐世昌知道趙昀是淮水人氏,特地將那些唱淮水調的小娘子請來,給趙昀聽一聽鄉音,陪他喝一喝小酒。

萬事預備妥當,天剛暗下來,芙蓉樓下一陣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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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昀翻下馬,將馬鞭隨手扔給迎上來的小廝。

“將軍。”小廝慌著接住馬鞭,抱在懷里,恭敬地引趙昀上樓。

徐世昌一聽到腳步聲,就知是趙昀來了,轉正見他走進來。

趙昀上還穿著銀的輕甲,此時將頭盔一摘,鬢邊幾縷頭發散下來,薄紅的,漆黑的眉目,瀟灑英俊,端的如天神一般。

這若是換了其他人,徐世昌還有閑心稱贊一聲好俊,但對趙昀,他提不起膽子去欣賞他的

“攬明兄,來。”徐世昌忙請他座。

酒已經溫好,徐世昌給趙昀倒上酒,酒過三巡,徐世昌就不抱怨起肅王府的苦差事。

“謝知章娶親,用得著我一個外人去張羅麼?也是我倒霉,正趕上肅王妃子不好,還有謝知鈞那個王八犢子,又不知道作了什麼孽,我那日撞見他上半纏得嚴嚴實實的,可能是傷到哪里了,看著怪可怕的。他最近剛見好,也辦不什麼大事。”

他討厭謝知鈞,說話也很不客氣。

“謝知鈞?”

趙昀握著酒盞的手一頓,上次聽著謝知鈞的名號還是在瀾滄苑,這廝給裴昱下了一味烈藥,險些將他折騰死。

他想到裴長淮那時臉紅眼的模樣。

當日裴長淮與他纏綿尋歡,縱之際應了他不好話,如今再想,也不知裴長淮意神迷時應的到底是誰。

反正不會是他。

徐世昌見趙昀臉沉,似乎不怎麼高興,也懶得再吐苦水,隨即招來那些個鶯鶯燕燕,陪二人喝酒助興。

這廂徐世昌正就著紅手,咬住琉璃酒盞,一邊笑一邊任由酒水淌進中,忽然間聽得外頭傳來一道清淡的聲音,打了這一廂的盈盈笑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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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錦麟。”

裴長淮轉著手中玉笛,斂腰間,剛一越過屏風,便猝不及防地撞進趙昀視線當中。

他輕淡的笑容一下僵在角。

趙昀卻笑容漸深,人仰在香溫玉當中,一雙風流眼輕佻地打量著裴長淮。

第55章 玉笛引(一)

徐世昌一見是裴長淮,人喂的酒都不香了。

在他眼里,裴長淮俊雅出塵、通正派,就算落這紙醉金迷的銷魂窟中,亦是出淤泥而不染。自己這尋歡作樂的姿態,一給裴長淮瞧去,徐世昌就不住自慚形穢。

裴長淮沒再近前,徐世昌還以為他討厭鶯鶯燕燕吵鬧,忙將左右推開,揮手遣們下去,“走走走,各自領賞去罷。請管事的再溫兩壺好酒,也將琴師一并喚到,其余閑雜人等別來擾興。”

裴長淮道:“不用,我這便走了。”

徐世昌忙起過去拉住裴長淮的袖,“別啊,長淮哥哥,我正想見你,難得來一次,怎麼說也要陪我喝兩杯。今日攬明兄也在,豈不更熱鬧啦?”

徐世昌是覺得,縱然裴長淮和趙昀兩人在北營分庭抗禮,也都是為了社稷,他們彼此間沒什麼私仇,朝堂上各執己見,朝堂下也能一團和氣的,這樣就再好不過了。

何況上次在北營武搏會,趙昀一舉奪下金刀,事后還送給裴長淮以示友好,分明是能做朋友的。

裴長淮被強拉著,按到座位上。

徐世昌坐在二人中間,先給裴長淮添了一杯酒,自己也端起酒盞,熱切地說道:“哥哥,你傷好些了麼?”

“還好。”

裴長淮有些心不在焉,與他酒盞,隨意抿了一口,抬眉時不經意掠過一側的趙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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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昀也在看著他,眼神放肆直白,不帶任何掩飾,又因目中泛著醉,卻也不顯得唐突。

裴長淮很快移開視線,權當沒有看見。

徐世昌渾然不覺眼下氛圍哪里不對,自顧自地說道:“剛聽攬明說起,皇上已經指派北營著手準備春獵圍場的事了。等過幾天我去宮里陪皇上下兩盤棋,我一輸,皇上就高興了,到時我求他開恩,準你隨駕,我們一同玩玩去。”

他語氣隨意,仿佛進出皇宮亦是尋常不過的事。

徐世昌自然也是有這樣的資格。

趙昀早有耳聞,太師徐守拙本有個妹妹,貌似在崇昭皇帝還是太子時,就嫁給了他做側妃,后來在崇昭皇帝登基那一年,這子難產亡,崇昭皇帝悲痛萬分,追封為貴妃,翌年又親定復謚“靜和”,再追封為皇貴妃,令其盡哀榮。

論輩分,崇昭皇帝算是徐世昌的姑父。

不過徐太師曾在朝堂上義正辭嚴地說,貴妃對大梁無功無德,不宜追封,更不許徐家任何子弟以皇親國戚自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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