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出獵，百隨從，只聽車馳馬奔之聲，如滾滾奔雷，自高放眼去，叢林中有千騎萬乘，行起來更是地震山搖。

崇昭皇帝年過半百，卻依舊雄姿英發。

先帝當年為爭回皇位大殺四方，崇昭皇帝為嫡長子，跟隨父親一同征戰，練就了一手好箭法。

眼下獵場亦如戰場，崇昭皇帝拉弓箭時，手法老練利落，從他上，依稀還能瞧見從前那個年英雄的影子。

崇昭皇帝殺一只野兔，隨行的宮人奔過去將野兔撿來，奉給眾人觀看。

在一片好聲中，崇昭皇帝搖頭笑了笑，低低嘆道：“終歸是老了。”

他轉頭看向趙昀，道：“卿，朕的這把弓箭賞你，接著！”

趙昀手穩穩地接住弓箭，崇昭皇帝這把箭是云杉木所制，銀為弦，雕翎作箭，既且韌。

崇昭皇帝道：“早就聽太師稱贊，朕的大都統百步穿楊，箭可謂萬中無一，今日就讓朕親眼瞧一瞧卿的本事。”

謝知鈞聞言譏笑一聲，與旁的謝知章對視一眼，謝知章心領神會，亦對他笑了一笑。

趙昀剛被刺傷，那傷勢即便不致命，卻也影響他用手，崇昭皇帝命他箭簡直正中下懷。

前丑，足以令趙昀抬不起頭來。

裴長淮也一下想到趙昀肩膀上還有傷，旋即策馬上前，替他解圍道：“皇上……”

不料趙昀先行下馬，向皇上拜道：“太師謬贊，臣萬不敢當。若論箭，臣麾下有一侍從才是當之無愧的神箭手，臣的箭法便是跟他學來的。”

崇昭皇帝登好奇：“哦？是誰？”

“請皇上準臣引薦。”趙昀朝隊伍后方的喊道，“衛風臨！”

衛風臨下馬，闊步上前見駕。崇昭皇帝看他步伐輕快又沉穩，似有幾分本事。

趙昀將手中的弓箭給衛風臨，拍了一拍他的肩膀，輕聲道：“按我說的做。”

衛風臨鄭重地點了點頭。

隨后，車馬再行。

趙昀騎馬時故意慢了一步，正好與裴長淮并排。趙昀朝他一笑，問：“侯爺方才可是擔心我了？”

裴長淮瞧他眼神促狹，自然不肯承認，淡著聲音說：“本侯是怕你浪費了那麼好的弓箭。”

趙昀笑得更深，“裴長淮啊裴長淮，得你一句好話怎麼就這麼難？”

這話聽著分明也無旖旎，裴長淮卻有些臉熱。

崇昭皇帝不再持弓，隨他一起出行的人才開始四散開來，去林中狩獵。

他們大都想著在前好好表現一番，盡盯著些好去獵。

叢林當中，樹葉紛飛。

衛風臨引箭在弦，朝空中迅猛一發，轉眼間，一只山鳥就直直地掉落下來。

隨從去將這只鳥撿來，奉給皇上看，眾人見了，都有些想笑，誰料到衛風臨出手先獵了這麼個小東西。

不過崇昭皇帝卻一直微笑著，似乎對衛風臨沒有一的失。

這山鳥雖不是什麼猛，但小而矯捷，且天機敏警覺，若無準的箭法，極難中。

衛風臨有了在圣上面前嶄頭角的機會，卻沒選擇去獵殺猛大出風頭，由此可見是個不驕不躁、極會拿分寸的一個人。

崇昭皇帝喜歡這樣的，這樣的人杰。

“你很好，在北營軍中擔任什麼職位？”皇帝問道。

衛風臨回答道：“臣不在軍中，只是趙都統邊的隨從。”

“小小的隨從就能有如此湛的箭法，可見我大梁藏龍臥虎，盡是英雄豪杰！”崇昭皇帝大笑兩聲，道，“你什麼名字？”

衛風臨低下頭，沉聲道：“臣，衛風臨。”

“衛風臨？長風臨山河，好名字，好箭法！”崇昭皇帝道，“鄭觀，賞——！”

鄭觀依命記下衛風臨的名字。

眾人隨之齊呼：“萬歲萬萬歲！”

正值此時，山野間群鳥驚飛，遠驀地傳來一聲聲尖銳的喊，似是一名子在竭力呼救。

“什麼靜？”鄭觀喝道，“護駕，護駕！”

崇昭皇帝卻是沉定自若，不曾有半分慌。

趙昀和裴長淮策馬行到最前方來，裴長淮出劍，將皇上護在后，趙昀則吩咐衛風臨，道：“去探。”

衛風臨即刻上馬，去前方探查。

此時那呼救聲更近了，衛風臨看到前方有一子，穿著破爛斗篷，似野兔一樣在林中飛奔，一邊奔逃一邊呼喊。

“救命！救我！救我——！”

后追著錚錚馬蹄聲，十多名黑人隨其后。

衛風臨厲聲道：“駕在此，爾等何人！”

那奔跑的子看到衛風臨，猶如看到救命稻草，瘋了一般朝他跑去，不想一個分神，腳下絆倒，猛地跌在地上。

衛風臨勒令他們停下，但那些黑人不聞不顧，直接沖那子殺來。

衛風臨見他們來者不善，策馬沖進敵陣，在千鈞一發之際，用劍鞘擋住那砍向子的彎刀，將那刺客殺下馬去。

隨后，衛風臨也翻落地，一手將這子挾抱上馬，劍鞘一擊馬，馬一下狂奔起來，負著那子往趙昀的方向跑去。

到了前，這子從馬上跌落下來，半躺在地上，赫赫著氣，急了連心臟都在疼，捂住口，想要說話，嚨里一直往上冒腥氣，只好作罷，先將氣勻再說。

崇昭皇帝沒有先過問這子，而是著前方的衛風臨和那些黑人。

趙昀方才見到那些人出刀，就對戰局的勝負有了判斷，他道：“皇上莫憂，對付這些個人，衛風臨一人足矣。”

衛風臨先擒一名黑人，自他手中奪來彎刀，反手往他頸間一劃！招式利落干脆，鮮自刀刃下猛地噴出，頓時濺了衛風臨半！

他使刀遠比使劍要威猛，轉眼間就砍殺數人。

這些黑人見衛風臨竟如此兇悍，心生懼意，余下兩人果斷扯轉馬韁，往后方逃竄，衛風臨飛上去抓住韁繩，將他們連人帶馬一起扯將下來。

戰局落定，武陵軍的士兵追上前，將那兩個黑人生擒，押到前來。

士兵分別扯掉他們蒙面的黑紗。

裴長淮一眼就看見這兩人左頸紋著的赤鷹刺青，一下握了手中劍柄。

他眼睛發紅，如見仇敵：“你們是北羌人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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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云飛揚（二）

那穿破爛斗篷的子終于過氣來，將頭上的風帽一摘，雖說臟兮兮的，卻也能瞧出姣好的面容。

行禮道：“梁國皇帝在上，北羌使臣查蘭朵覲見。”

查蘭朵說漢話流暢清晰，若非言明份，誰也不會想到竟是北羌人。

“查蘭朵？”崇昭皇帝對這個名字倒有幾分印象，“北羌的三公主？”

查蘭朵點頭道：“回稟陛下，我父親正是北羌大君寶圖海。”

崇昭皇帝知道查蘭朵的名字，還是因為多年前與北羌的議親——大君寶圖海要將他的兒嫁到大梁，好使兩國永結秦晉之好。

寶圖海只有查蘭朵一個兒，據說查蘭朵出生那日，天空云彩當中有凰翔飛，此乃祥瑞顯世，因此查蘭朵被北羌的君臣子民視為明珠。

崇昭皇帝膝下適齡的皇子不多，他想將查蘭朵許配給謝從雋，然而謝從雋不愿娶親，再三請求崇昭皇帝收回命；寶圖海也更想將兒嫁給大梁太子，而非一個無權無勢的小郡王，所以這樁親事終歸不了了之，未能議。

崇昭皇帝問道：“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？追殺你的又是什麼人？”

查蘭朵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紙，呈到崇昭皇帝面前，說：“鷹潭部起兵謀反，寶屠蘇勒和他的兒子薩烈了我父君和母后，查蘭朵父君之命，前來請大梁出兵馳援，請殿下助我救出父君，擒拿反賊寶屠蘇勒和薩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