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厚此薄彼?”越王妃委屈極了,“小郎君和小娘子的教養能一樣?”
樓綜口而出:“當然能一樣!”
越王妃目困和不解。
話一說出口便覆水難收。
樓綜著頭皮道:“從今日起,囡囡和這個兔崽子讀一樣的書,寫一樣的字,這個兔崽子學什麼,囡囡就學什麼,其它工之類的,閑暇時再練!”
恰好這時,下人將小郎君練過的字拿過來。
樓綜看罷,不由怒火三丈:“小子頑劣!小子頑劣!”
小兒子嚇得直往娘親懷里鉆。
樓綜實在看不得他這般模樣,氣得直接下令:“即日起,府中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全都給我去讀書!”
等到被小娘子們比下去,看這兔崽子知不知!
與此同時,天下文人士子,對話本的不滿越來越多。
他們紛紛寫文章投稿到慶墨書坊,嚴詞拒絕這等污濁話本出現在報紙上,言明若是不換掉話本,他們就一直抵制《慶州旬報》!
書坊管事不得不前來請示樓喻。
樓喻相當淡定:“不用管,繼續刊載,讓作者繼續按先前的綱要寫。”
“可是王爺,那麼多人說要抵制咱們報紙,書坊還要不要印刷那麼多份?要是賣不出去,豈不虧本?”
樓喻道:“不用擔心,跟以前一樣,不會賣不出去的。”
別看他們罵得狠,其實大多數只是上說說,還是很誠實的。
他們憤怒的點,不過是覺得自己的男尊嚴到了侵犯。
話本中,主人從一開始的支使奴役,已經“進化”到非打即罵,那名贅婿的日子極為凄慘。
男讀者們帶自己,當然會覺得被冒犯了。
大多數人都覺得憤怒,難道就沒有一個人進行反思?
只要有一個人能夠從話本中獲得啟示,樓喻的目的也就達到了。
《慶州旬報》影響最深的還是慶州百姓。
他們親眼見證紡織廠工帶來的高額回報,親手將娃娃送去學院讀書,他們的觀念在樓喻各項政策和報紙的宣傳下已經發生了改變。
人怎麼了?
人同樣能夠賺錢養家!
人照樣能夠讀書識字,以后去工廠當管事,去衙門當大!
人一樣可以耀門楣!
報紙上的話本,大多數人看了就當個故事,本不會真切實地代。
聽聞外頭罵一個話本罵得熱火朝天,他們實在是啼笑皆非。
《慶州旬報》上的筆墨司,為文人士子的爭辯之地。
每一期,樓喻都讓人從投稿中選出正反兩方寫得最好的論文,并刊印在報紙上,供天下人賞析。
本來是爭吵話本應不應該繼續存在,在樓喻的刻意引導下,爭論的主題就變了“男在家庭中該如何分工”。
子打理宅,侍奉一家老小就是必然的嗎?
豈不聞,多百姓家庭,子既要在外干活又要管顧宅?
城中就有不人家,子既要在外接活賺錢,回家后又要做家務,仿佛一切都是天經地義一般。
既然夫妻二人都能賺錢,為何還要子打理宅呢?
就不能平均分配嗎?
“兩”話題愈演愈烈,在慶州,乃至《慶州旬報》所到之,皆掀起一場社會思。
越州當然也到影響。
樓綜覺得他家王妃近日說話聲音都大了些。
他苦哈哈道:“你近日似乎沒有往日溫了。”
越王妃斜他一眼:“咱倆過了這麼多年,你何曾對我溫過?憑什麼非要我溫?”
樓綜:“……”
樓喻啊樓喻,你這個報紙真是害人不淺!
他小聲辯駁:“可是我平日素來尊重你,又要養著一大家子,你就不能對我溫點?”
越王妃足足愣了好一會兒,而后問越王:“你說什麼?你養著一大家子?”
“難道不是嗎?”越王很自信道,“我要不是越王,能拿到越州的賦稅嗎?”
越王妃嗤笑一聲:“你倒是想得開。早年間,越州的賦稅要上朝廷大半,咱們王府能得幾個?堪堪保咱們府中一應用度。可你養的那些府兵呢?要不是我的鋪子、田莊還能掙些錢,咱們早就喝西北風了!”
樓綜:“……”
他苦著臉:“這些你都沒和我說過呀。”
“怎麼沒跟你說過?”越王妃氣得拍桌,“可你在意過嗎?我一跟你說,你就覺得我喜歡啰嗦抱怨,然后跑去找你那些個妾室!你倒是只顧著溫小意,什麼時候關心過我!”
越說越心酸,越說越委屈,淚珠接連不斷滾落而下。
樓綜被控訴得面上發熱,心頭發虛,見落淚,又心頭發疼。
遂低聲下氣道:“是我不好,我不該說這樣的話。”
他說著,笨拙地將越王妃擁進懷中。
越王妃哭著捶他肩膀,繼續委屈地訴說這些年來沒有機會說出口的心里話。
素來都是端莊大氣的,何曾有過這般作態?
樓綜心里既酸又喜。
他一直覺得跟王妃心有隔閡,直到現在才真正理解的苦楚。
“這些年,辛苦你了。”
他說不來哄人的話,既別扭又干。
越王妃卻破涕而笑,推開他,轉用帕子掩面。
樓綜心頭砰砰跳。
他忽然覺得,樓喻的報紙也不是那麼討人厭了!
大盛各地,但凡有識字的子,但凡們有反抗的神,都被報紙上的容弄得心澎湃、扼腕抵掌。
男子們或愁云慘淡,或安心接,或群激,原本一潭死水盡皆變得熱鬧起來。
一些無法接的郎君們,湊在一起唾沫橫飛。
“都是《慶州旬報》惹的禍!我昨日不過讓給我洗個腳,就叉腰問我可愿給洗腳,唉,世風日下!”
“誰說不是呢!我家娘子以前可溫可賢惠了,自從看了報紙,氣越來越大,昨日我不過說了幾句,就要跟我和離。”
“和離?哪里敢跟你和離?要是離了你可怎麼生活?你何必擔心這事兒?”
“我怎能不擔心?看到報紙上慶州工的日子,就說和離后去慶州紡織廠做工,不怕養不活自己。”
“唉,這報紙真是害人匪淺哪!”
“這報紙就是歪理邪說,應該被取締!”
而娘子圈子則不一樣。
“呵,他昨日還想支使我給他洗腳,他是沒手還是沒?我管外面的鋪子不累嗎?我整理賬簿不累嗎?憑什麼要我伺候他!”
“別提了,這輩子都別指他們諒咱們,要我說,再有下次,和離得了!我就不信咱們還能吃不上飯!”
“和離哪有那麼容易?他要是不同意,不捺印,咱們也沒辦法啊。”
“憑什麼男子可以單方面休妻,子卻不能?”
“就是!”
就在這轟轟烈烈的社會思運中,《慶州旬報》又出一期。
這一期的要聞,簡直是晴天霹靂、驚愚駭俗!
就連慶州百姓都懵了。
要聞寫道:自嘉熙元年五月初一起,慶州將全面廢除“休妻”制度。
舉國嘩然,四海皆驚。
這可是傳承了近千年的規矩,怎能說廢就廢!
東安王連老祖宗規矩都不顧了嗎!
外頭吵得再瘋,慶州都是一片平靜。
樓喻在慶州那可是神壇上的人,說一不二,無人敢忤逆。
而且大多數百姓,本就沒有休妻的想法,一輩子守著婆娘過活,休妻不休妻的跟他們沒有半文錢關系,他們不在乎廢不廢除休妻制度,他們只在乎這個月能賺多錢。
至于之前來慶州謀求出路的文人士子們,他們已經被慶州的風氣同化了,也提不起反對的斗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