湯誠狠狠皺起眉心。
他忽然生出幾分不安。
就在這時,青鶴道長停下儀式,將一羅盤遞給道徒,對樓秉道:“陛下,方才貧道通,已知悉先帝之意。”
“道長請說。”樓秉神虔誠。
青鶴道長便道:“先帝托夢于陛下,是因擔憂皇嗣所致。”
皇嗣?!
湯誠心頭一跳,可細細一想,卻又暗自冷笑。
難道樓秉是想借道士之口除掉貴妃腹中的胎兒?
呵,未免太過天真!
樓秉已經到了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嗎?
竟連神神鬼鬼這樣的昏招都用上了!
他就等著這位所謂的觀主能說出什麼樣的狗屁話來!
若是說出“貴妃懷的是野種”這種話,他有一萬種方法應對。
樓秉一臉驚詫:“皇嗣?皇嗣如何?”
“陛下稍安勿躁,待貧道試上一試。”
青鶴道長言罷,吩咐道徒捧著羅盤靠近百。
眾人:這是干什麼?
青鶴適時道:“貧道并非有意冒犯諸位,只是皇嗣關乎江山社稷,貧道不得不行此舉,萬海涵。”
都關乎江山社稷了,誰還敢反駁?
他們眼睜睜看著道徒捧著羅盤,經過自己以及諸位同僚,最后停在大將軍面前。
眾人如釋重負。
方才沒有異象發生,應該結束了吧?
卻聽道徒驚呼:“觀主!”
湯誠臉黑如鍋底。
旁的人都探頭過去,只見羅盤上的指針竟直直指向湯誠!
剛才羅盤經過他們時,可一點反應都沒有!
難道先帝托夢真的跟大將軍有關?!
陛下終于要跟大將軍撕破臉皮了?!
眾人紛紛噤若寒蟬。
就連湯誠也不由看向樓秉,神狠厲,手掌漸漸放在劍柄上。
他是輔國大將軍,他有佩劍上朝的特權。
形勢一即發。
忽然,一聲嘆息響起。
是青鶴道長。
他看向湯誠,神平靜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樓秉適時問:“還請觀主解。”
青鶴道長打量湯誠片刻,徐徐開口。
“將軍金戈纏,氣勢熏灼,且功績蓋世,草木知威。”
眾人等著“但是”。
青鶴道長嘆道:“然皇嗣尚,恐為將軍周煞氣所傷,故先帝托夢于陛下。”
眾人:“……”
難道為了皇嗣,就要將大將軍殺掉?
天哪,要套了!
湯誠亦擰眉心。
樓秉問:“那該如何解?”
道長答:“暫避鋒芒即可。”
周圍雀無聲,眾人大氣也不敢出。
暫避鋒芒的意思誰都明白,但讓皇嗣暫避鋒芒是幾個意思?
湯誠不由瞇起眼,原來樓秉打的是這個主意。
他想借青鶴之口將自己調離京城。
樓秉什麼時候心思這般深不可測了?
之前樓秉說要請道長,就連軍師都沒能猜他的棋路。
這樣的棋路,似乎很有幾分悉。
那個勞什子羅盤,其中定暗藏機關。
湯誠握著劍柄,嗤笑一聲:“我乃輔國大將軍,自然得守衛京城,敢問青鶴道長,我該去往何,才能不傷皇嗣?”
“大將軍不避當然可以,”樓秉接話道,“朕可以讓貴妃離開京城,在外地誕下皇嗣。”
湯誠眉頭皺得更。
先不論貴妃在外誕子是否有風險,倘若自己真的同意了,只怕要落個不容皇嗣的罪名!
樓秉,好得很!
第九十六章
在場之人都清楚,陛下是要湯誠離開京城。
一旦湯誠離開京城,他對京城的掌控力將會變弱,某些計劃實施起來就會極為困難。
且貴妃指不定哪一天誕子,要是湯誠在外面不能及時接收消息,等他回到京城,恐怕事已定局了。
湯誠冷笑一聲:“陛下,貴妃延續皇嗣乃重中之重,不可輕易挪。臣為貴妃堂兄,真要說起來,貴妃肚子里的皇嗣還得臣一聲舅舅,青鶴道長竟然說外甥會被舅舅沖撞,真的不是在胡編造嗎!你說本將軍滿煞氣,本將軍還說你是妖道呢!”
不員張大。
不愧是輔國大將軍,就是勇敢!
青鶴道長乃紫云觀觀主,大盛道門中執牛耳的存在,座下信徒何其多?
大將軍這話要是傳出去,不知要引起多眾怒。
而且真要說起來,戰場上的煞之氣可能真的會對胎兒有影響呢,畢竟大盛還有個風俗,懷孕的子最好不要參與葬禮呢。
就怕不好的東西沖撞了弱的胎兒。
所以青鶴道長的話也沒病。
說他是妖道,多有些說不過去。
被罵妖道的青鶴倒是一點也不在意。
他收回羅盤,平靜對樓秉說:“貧道業已解夢,告辭。”
樓秉溫和道:“道長慢走。”
青鶴道長不與湯誠爭論,帶著一眾道士輕飄飄地離開了皇宮。
關注青鶴道長的百姓,無所不用其極地打聽解夢一事。
他們主要想聽的是觀主道法如何高深,道如何玄妙,夢境解析如何通。
結果卻聽到了什麼?
湯誠大罵觀主是“妖道”!
觀主通后,得知先帝擔心皇嗣延續才托夢于陛下,遂建議湯誠暫時離開京城,免得沖撞皇嗣。
這個完全沒有病啊!
你湯誠就離京一段時間怎麼了?
皇嗣要是出了什麼問題,你擔待得起嗎?
你他娘的還敢污蔑觀主是妖道!
是可忍,孰不可忍!
京城百姓群激憤,甚至有人蒙著臉往湯府大門上砸爛菜葉子。
紫云觀的道士們更是覺得到了侮辱。
他們可都是過“高等教育”的,寫幾篇文章輕而易舉,每篇文章未提湯誠半個字,卻又極盡嘲諷之能事,水平極高。
紫云觀乃天下道士向往之地,青鶴道長又是天下道士崇拜敬服的神仙人。
其余地方的道士聽聞,同樣義憤填膺,不說一個臟字,卻罵得湯誠狗淋頭。
湯誠在乎嗎?
他不在乎。
不過一群騙人的道士,有什麼好怕的?
但他也被百姓和道士們吵煩了,直接讓手下帶兵圍在紫云山下,搞得老百姓不敢觀上香,觀里的道士也無法下山采買。
終于消停了。
百姓和道士再也不敢多多舌。
因為這個,湯誠再次會到權勢帶來的妙。
只有他掌握了絕對的權威,天下將無人膽敢忤逆他!
當然,還是有人敢的。
樓喻“聽聞”此事,立刻在《慶州旬報》上發文。
文章半句沒有提到湯誠,全文表達對樓秉和未出世侄兒的擔憂之,言辭真意切,令人深容。
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發展,《慶州旬報》的傳播范圍極廣。
不文人士子看到這篇文章,也不由叱罵湯誠不顧皇嗣安危,眼里只有權!
就算你不信道,可出去避一避又怎麼了?
到底是皇嗣重要,還是你湯誠重要?
為堂舅,連這點小事都不愿意?
嘉熙二年三月廿二,朝廷忽然收到來自南方的軍報。
當初史明攻取京城后,樓喻就分析過,除史明、湯誠、樓綜外,還有南方一些部族意圖獨立自治。
朝廷對南方的控制力本就薄弱,大盛朝廷分裂后,南方部族愈加不管控,即便樓秉登基,他們也無視朝廷命令。
樓喻的二姐夫在占南為,那地兒離京城相隔十萬八千里,當地百姓不聽教化,他這個當得屬實有些憋屈。
這些從這幾年二姐的信件中可見一二。
他們不是沒向朝廷求過援,但惠宗不管,史明不管,樓秉沒法管,南方鬧獨立問題就一直擱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