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帖木沉目道:“培努,我聽說挑釁的人是你派去的,你可有話要說?”
眾人便都盯向培努。
培努一臉狂妄道:“對,就是我,我就是看不得狗屁互市!你們想跪著求盛國,我可不想!”
“你什麼意思!”頌罕眉頭皺,嗓門洪亮道,“誰跪著求盛國了?這是互市!是公平正當的易!你以為是進貢嗎?”
其余人皆點頭附和。
培努冷笑一聲:“盛國一個關閉互市的意見書,你們都能急這樣,還說不是跪著?盛國想開就開,想關就關,還說你們不是跪著?!”
“十年前的互市協約上寫得很清楚,要是一方有過錯,并造損害,另一方有權利暫時或永久關閉互市!這次的確是咱們的過錯,盛國關閉互市有理有據!”頌罕解釋道,“咱們現在應該做的,是如何讓盛國重新開啟互市。”
此話在座的基本都贊同。
培努見狀,不由仰天大笑片刻,言辭極為犀利:“頌罕,你當年被盛國人救了一條命,你這麼跪我能理解,但在座的諸位又是怎麼回事?!”
頌罕拍桌而起:“你放屁!誰他娘的跪?我都是為了草原著想!”
“你想把兒嫁給盛國皇帝,誰不知道這個事兒?”培努冷冷道,“而且當年盛國使團在王庭攪風雨,騙取澹州城,你頌罕也有一份!”
頌罕:“……”
烏帖木忽然沉聲道:“照你這麼說,本王也有份了?”
當年王庭變之事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培努在這種場合追憶先王,不就是在落烏帖木面子嗎?
他是不是瘋了?!
培努冷哼:“當年我駐守澹州城,若非某些人利益熏心,咱們阿骨突部完全可以憑借澹州直取盛國!可是現在呢,你們都屈服于盛國帶來的虛假繁榮上,你們到底明不明白,我們要的不是盛國的施舍,而是盛國的所有!”
這話讓在場之人神一震。
好像有點道理啊。
這十年間,他們確實有些依賴盛國的公市和私市了。
遙想當年,阿赤那德還在位時,他們的騎兵可以在盛國邊境肆意掠奪,而非現在,不過幾個小沖突,就召集眾人急急忙忙地商議。
哪還有半點草原部落的威風?
烏帖木何嘗不知培努的心思。
當年若非為了培努手下的那群戰士,他早就將培努斬殺了。
培努所言,看似是為草原著想,其實說到底,還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。
他為先王舊部,自然不得重用,這使他在王庭無權無勢,從互市中賺不到什麼好。
不重用,沒有好,當然沒有意愿繼續干下去。
從培努的角度來說,他是草原勇猛的戰士,如何才能讓他到重用?那就是打仗!
只有打仗,才能讓他重新為草原的英雄。
破壞互市,就是破壞兩國友好往的象征。
烏帖木開口質問:“培努,你口口聲聲談及先王,那麼先王還在時,我草原牧民的生活比得上現在嗎?”
“先王當初攻取澹州,若非王庭被襲,他本不用回援,完全可以趁熱打鐵,再取盛國其余城池!到那時,咱們主中原,日子還能比現在差?”培努氣憤反駁。
這些年,他每每想到這件事,都覺得心痛非常。
好不容易攻下的澹州,就那麼送回去了!
在場之人均皺起眉頭。
是啊,要是當年能直取中原,他們現在是不是就能同盛國貴族一樣,過上神仙般的妙生活?
一時間,他們對罪魁禍首烏帖木都有些怨懟。
要不是烏帖木為了私利襲王庭,阿赤那德一定可以打到盛國京城!
本來是唾手可得的財富,而今卻要靠盛國建立互市才能獲得一兩點,這不是跪是什麼?
帳中氣氛逐漸張起來。
這時候,頌罕冷哼一聲。
“你們能不能別做夢了?就算當年阿赤那德攻下盛國,你們真以為自己能高枕無憂?”
這次不用培努,有人率先問責:“頌罕,你不要做盛國的走狗!”
“去你娘的走狗!”頌罕大罵道,“當年要不是阿赤那德自作聰明,澹州也不會無條件歸還!說到底,還是他無恥且無能!”
培努不再爭辯,直接問:“你們還想繼續做盛國互市下的奴隸嗎!大家都是草原上的勇士,為什麼要等著盛國的那點小施舍?不臊得慌嗎!”
這些貴族高們,骨子里就有掠奪的天,還相當好面子,被培努這麼一激,便紛紛拍案而起,怒目圓瞪。
“大王,培努說得有理!咱們要是繼續這麼安逸下去,說不定哪一天就了盛國的附庸了。”
“是啊是啊,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盛國越來越強橫,盛國富得流油,不搶豈不可惜了!”
烏帖木平靜問:“你們拿什麼搶?”
“咱們有最勇敢的戰士,有最威猛的戰馬,盛國不過一群弱,有什麼好怕的?”
烏帖木冷笑。
弱?真是天真。
當年樓喻送他幾車武的景,他記憶猶新。
那時候,他就斷定樓喻會是一個可怕的對手。
果不其然,出使北境再次讓他到一種寒意徹骨的威脅。
后來,他忙著征伐北境各個部落,還不忘關注盛國的消息。
樓喻果然勝利了,并且贏得漂漂亮亮。
烏帖木分析過樓喻的登基之路,越分析,他就越覺得膽戰心驚。
他很難想象,樓喻是如何迅速攻破一個又一個城池的。
盛國的城池有多難攻破,他一清二楚。
正因為此,樓喻登基后,他才秉著友好往的原則與盛國簽訂互市協議。
十年過去,盛國只會更加強大。
培努目輕蔑:“大王,你難道真的怕了盛國?”
烏帖木突然起拔刀,直直劈向培努!
培努經百戰,迅速躲開。
為臣子,王帳需要卸下武,他沒有刀與之抗衡,便高聲吶喊:“大王,您難道惱怒了嗎!”
烏帖木長刀架到他脖子上,面容森然。
“培努,你破壞互市,煽大家與盛國為敵,不就是想立戰功嗎?本王全你。”
“大王這是什麼意思!”
烏帖木冷冷道:“北邊阿魯這些年一直跟蒼蠅一樣,你帶人去把他滅了,本王封你做將軍。”
培努:“……”
“怎麼?不愿意?”烏帖木長刀,語氣冷道,“你真把我當傻子?你是不是跟阿魯勾結,想趁部落帶兵攻打盛國時奪取王庭?”
阿魯是好戰之人,跟培努簡直臭味相投,兩人勾結在一起不奇怪。
培努瞪大眼睛:“大王,你可不要污蔑我!我就是覺得咱們明明可以得到更好的,為什麼還要在草原上!”
“大王,培努說得也不無道理,而且說他與阿魯勾結,也要講證據。”有人替培努說話。
烏帖木確實沒有證據,他不能僅僅因為培努擾互市就殺了他。
“培努滋擾互市,意圖破壞兩國友好盟約,本王罰他五十鞭不為過吧?”烏帖木收刀冷冷道。
頌罕回道:“他不顧牧民的利益,私自破壞互市,當然不為過!”
其余人雖然被培努說了,但對培努私自挑釁的行為還是有些不滿的,遂也同意罰決定。
眾人相繼離開,唯有頌罕一人留在王帳。
“大王,他們被培努煽了。”
烏帖木皺眉道:“他們就是一群井底之蛙,他們不了解盛國,不了解樓喻,說不定真的會鬧事生。”
易來的哪有搶來的香?
烏帖木不想攻取中原嗎?他當然想。
可現在并非好時機。
“那該怎麼辦?”頌罕道,“總不能任由他們帶人去邊境挑釁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