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那時，這世上恐怕沒有人能阻止天道了。

路迎酒微微變。

他這下是徹底清醒了，又不知該說什麼。

然后，他心中很快升騰起了不妙的預。

——這預并非憑空生出的。

早在敬閑一遍遍為他出手、對抗天道時，這不安就一直存在。

他的心思流轉，很快想到了，解開婚契并非只有那一種方法。

……如果敬閑死了，效果也是一樣的。

他知道敬閑的實力遠超過他，也遠超任何鬼神。

但是……

生而為鬼，生而為神。

沒有，茫茫然飄浮在天地之間。

神和人類到天道的制約是不同的。

路迎酒這些天不斷翻看鬼界的各種典籍，又問了敬閑許多細節，心中大有個結論：天道必須派出侍從去追殺人類，而面對鬼怪，手段可多了去。比如雷劫比如心魔，任何一種都更為致命。

他心中一團麻，皺的眉頭卻被敬閑慢慢平了。

敬閑笑說：“你看，我不想告訴你就是這個原因。你知道了肯定要擔心。”他親了親路迎酒的額頭，“睡吧，別想那麼多。你老公可是很厲害的，怎麼可能輸給那種殘暴不仁的東西？”

——他是怎麼說了，可這晚，路迎酒睡得不大安穩。

他在夢中都是抱住敬閑的，生怕稍微放松一點，敬閑就會消失不見。

而敬閑在他半夢半醒時一遍遍安他，松松抓過他的手，輕吻過眉間。

第二天，天蒙蒙亮。

路迎酒醒了，打開窗戶，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。

他腦袋昏沉，依舊記掛著昨晚的事。

不能再這樣下去了。他心想，必須馬上回到間，和天道做一個了斷。

心思已定。

路迎酒轉頭想和敬閑商量，突然頓住了。

天邊，巨大的眼睛緩緩睜開。

這次它的視線掠過路迎酒。

直直看向了敬閑。

第91章 溫泉

這里明明是鬼界！

天道怎麼可能再跟過來！

路迎酒心中的驚駭與憤怒無法言表。他和平時一樣強行住過激的緒，好讓理重新占上風。

他隨即想到：自己以人類之軀來到鬼界，所以天道沒有了制約他的法則。

這個理論是不會出錯的。他在鬼界是絕對安全的。

但是敬閑不同。

他是神，能制約他的法則正是在鬼界！

難怪那眼睛沒看向他，而是轉向了敬閑。

瞳孔中的符文不斷流轉。

“呼呼呼！”

銳利的破風聲！

天邊電閃雷鳴，濃黑下了清晨的魚肚白。

層云中掙出道道黝黑的鎖鏈，狂蛇一般奔向敬閑。

看不清究竟有多鎖鏈，它們曲折、織，將天空纏得不風，猶如鋼鐵的囚籠。

路迎酒聽說過，在神渡劫時，便是會出現驚雷、閃電與鎖鏈。

雷電錘煉，失敗者灰飛煙滅。

而鎖鏈……

神畢竟也是鬼，心中有鬼的狂、殘暴與兇悍。這一道道鎖鏈不單束縛他們的行，也會帶來心魔。如果就此失去了意志，就會變毫無神智的孤魂野鬼。

神都是在鬼界渡劫的，所以路迎酒也只是聽說。

今天，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壯觀景象。

而這所有的惡意都是奔著敬閑去的。

敬閑面不改，玄袖一揮，風挫斷面前的數百條鎖鏈！

金屬開。而雷電轟轟，化作慘白的線條兜頭劈下。

它們沒落在敬閑上，被他周無形的屏障推開，化作細小的電弧。

電弧還未散去，又是千百道鎖鏈扎下，接著雷聲再啟，轟鳴到天地抖。

被彈開的鎖鏈穿朱墻碧瓦，碎石橫飛；滾雷落下將大地烤得焦黑。

在這令人驚駭的場景中，路迎酒隔著錯的鎖鏈，看到那眼睛的邊沿有了點弧度。

……像是在饜足地笑。

它再次轉，與路迎酒對視。

這對視只有短短的三四秒，卻漫長如同永恒。

在那金屬的異中，路迎酒明白了它的意思——

它在說，此此景，都是你一手造的。

下一秒，萬鬼齊聲嘶嚎。

它們從地面涌出，攀上偏了的鎖鏈，以極快的速度往上爬。從遠看，每一條鎖鏈上都麻麻纏著小鬼，人頭皮發麻。

雷電順著鎖鏈傳下。

無數小鬼被電焦炭，往下跌落時碎了末；而更多的小鬼前赴后繼，不斷推進，終于攀升到了那眼睛的旁邊。

眼睛轉，冷冰冰地看向它們。

——小鬼們的軀以眼可見的速度灰敗。

像是葉瞬間枯萎，浩海剎那枯竭，它們在半秒老去。

干枯的鬼手再抓不住鎖鏈。

空中掉下了一干癟的尸，像是詭異的落雨。

眼睛又是微微笑彎起來，似是得意。

然而下個瞬間，一道黑影出現在它旁邊。

敬閑面無表，指甲鋒利如刃。他并指狠狠一刺，便進了眼球之中！

灰黑的出。

他的作狠厲，奔著眼睛最脆弱的一點過去，從地面飛而起到刺擊，前后不過是一息的時間。沒人知道他怎麼避開了天羅地網般的鎖鏈，和浪般的奔雷。

遭到重創，眼睛的瞳孔猛地小、抖。

數道鎖鏈撲過來，牢牢纏上他的軀，有幾道甚至貫穿了骨骼。而敬閑面無表，手在其中攪，一陣令人牙酸的粘稠聲響，像是在找著什麼。

——終于，他到了某種東西。

他剛要用力將它狠狠拔出，頭上烏云一沉，滾雷降落！

那雷電來勢洶洶，若是到，必然灰飛煙滅。

敬閑嘖了一聲，也不戰，干脆利落地手離開。

他與滾雷肩而過，而眼睛上依舊狂飆鮮，狂地轉，最終狠狠合上。

它狼狽地消失了。

天邊還有雷聲，空中猙獰的鎖鏈慢慢化作飛灰。

敬閑乘著風下來，手背上是蜿蜒的黑。

剛落地，他就被路迎酒狠狠抱住了。

敬閑一愣，想要手過他的頭發，又想起自己手上帶，最終只是虛虛地摟住他：“我沒事。”

路迎酒沒吭聲，幾秒鐘之后退開半步，直接往他上了一張符紙。

符紙清清涼涼，緩和了傷口的痛。

敬閑本就對這點痛不以為意，剛想繼續安路迎酒，就聽見路迎酒在他耳邊說：“……敬閑，我們現在就回人間吧。”

敬閑一愣，說：“你再留一段時間也不礙事。剛才你也看到了，它對我構不了威脅。你不必擔心我，這可是我的地盤，它要是敢……”

“敬閑。”路迎酒打斷他，那雙淺棕的眸子與他對視，其中是擔憂，和溫的堅定，“我們回去吧。”

敬閑：“……”

他輕嘆一口氣，明白路迎酒是不會被說服的，應了一聲。

他說：“可惜了，這次沒辦法帶你去看花了。”

半小時后。

溫泉中熱氣飄散，花樹幽香。

敬閑清理好了上的污，看路迎酒往溫泉里噼里啪啦倒了一堆藥材，又往岸邊的四角各了符紙。

空中立馬彌漫著藥材的氣息，那是古樸而自然的獨特味道。

敬閑說：“我怎麼覺得你要把我煮了呢？”

“別那麼多廢話，去泡著。”路迎酒把裝藥材的籃子往旁邊一丟，又毫不節省地繼續扔名貴藥材。

鬼王的宮殿存貨眾多，財大氣。他把能用的通通要了過來。

敬閑說：“真不用費事，就這麼一點傷，很快就……”

路迎酒瞥了他一眼，干脆利落地了自己的服，進溫泉了。

敬閑眼睛都看直了。

他頓時滿腦子都是路迎酒的腰窩，一言不發，瞬間下水，作快到出了殘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