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躺在床上，看了一會兒天花板。二十多分鐘后，門口果然傳來了敲門聲。

卞薇輕手輕腳地推開門，帶著埋怨的意味問：“你怎麼能這樣跟你爸說話？他平時最要面子，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陳燃靜默了半秒，再開口時，語氣卻比先前還顯得輕松。

“媽，你怕什麼。我再比不上陳厄，也是他陳議員唯一的兒子了。他不指著我，還能繼續去討好陳厄不？他能拉得下這個臉嗎。”

卞薇把冷巾敷在他的臉上。

陳燃嘶了一聲，忍著痛，好一會兒沒說話。

“而且，”過了一陣子，陳燃又說，“陳厄這人是個瘋子。”

他舉起腦，慢慢地，找到莊宴的名字。

陳燃齜牙咧地微笑了起來，模樣介于扭曲與稽之間。

“他不給我臉，我也不讓他好過。媽，你說，他把莊宴看得那麼。我要是偏偏把他們弄散了，陳厄會不會失控。”

就算莊宴能把號碼拉進黑名單，現實中也很難真正避開一個人。

陳燃休養了幾日，等臉上的掌印消退下去之后，又重新開始了籌劃。

莊宴的行蹤并不怎麼難查——他的生活相當規律，每天基本只在校園出沒，與同學朋友結伴來往于教室、宿舍、訓練場與食堂。

際圈子也簡單，看來與傳聞中的紈绔子弟并不一樣。

不過這種想法只短暫地停留了一瞬，就被陳燃拋在腦后。

-

這麼天里，唯獨只有一次，莊宴下午獨自一人出去，直到很晚才被送回來。

那時夜已經深了，寒風凜冽。陳厄從駕駛座下來，繞去另一邊，幫Omega打開車門。

莊宴抬起眼眸著他。這幾天中央星已經降溫了，陳厄剛從前線回來，上只穿著單薄的作戰服，帶著洗不掉的硝煙味與若有若無的酒味。

Alpha站在風口，是擋了一些寒意。但莊宴每次呼吸，都覺得他上的氣息蠻橫地往肺里鉆。

不知道應該不應該減跟陳厄見面的次數，畢竟從負責任的角度，也沒必要這麼頻繁。

只是怎麼也說不出口。

多看陳厄兩眼，就覺得心跳慌得厲害。

臨走前，Alpha板著臉問他要期末到寒假的時間表。

莊宴：“我還沒準備好。”

陳厄睨了他一眼，微微皺起眉：“那你快一點，我也需要安排工作，騰出休假的時間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離開陳厄旁，回到宿舍，莊宴推開自己的房門等心跳平復下來，才意識到剛才的對話是什麼意思。

陳厄要據自己的寒假時間表。

來騰出休假的時間。

——字面上看，無非是這些。

但是莊宴總想起陳厄漆黑的瞳仁，還有不小心到指尖時他皮糙的質與溫度。

也許比自己大幾歲的人，心思就會顯得深沉。他總覺得陳厄像一個不太穩定的風暴眼，仿佛藏著些東西，但假若靠太近，又顯得危險。

有次秦和瑜忍不住吐槽：“莊宴，我今天在網上刷到關于你負責對象的文章，他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啊。”

莊宴：？

社網絡好者秦和瑜立刻吭哧吭哧地把報道挖出來，發到莊宴腦上。

這段時間陳厄風頭正盛，卻又不愿意接采訪，于是各家只能盡量從舊事中挖掘，材料拼拼湊湊，然后整合出一篇篇勉強能自圓其說的東西。

這篇文章的創作者，顯然非常不滿意軍部決策。

標題寫得很是聳人聽聞，一看就是檄文——《陳厄：軍部的明日之星，還是難以控制的反社會分子？》

莊宴：“…………”

開頭幾段，寫的是老生常談的東西。講陳厄其人格偏激，手段狠辣。在邊境的時候，就常常因為過于激進，而且不怎麼人道的決策方式所詬病。

后面終于有些不一樣的容，據說是作者走訪多方人士，最終拼湊出來的聞。

一是陳厄年時沒考大學，反而直接出走邊境參軍。原因竟然是他曾故意傷人，差點到了要進監獄的程度。

秦和瑜臉上寫滿了好奇：“莊宴，這是真的假的，你當初也算是跟他一起長大的，對吧？”

莊宴想了想。

“假的，我從來沒聽過。”

另一件事發生在前兩年。邊境上有個小部族，人稱墻頭草。反叛軍來了就倒向反叛軍，聯邦軍隊來了又立馬投降。

以前的聯邦軍隊這樣被背刺過好幾回，但陳厄執掌軍權之后，第一道命令，就是把這個部族青壯年屠戮殆盡。

這件事據說在軍部與審查部掀起軒然大波，往外流傳之前又強行被下去。但部人員私下談時，還是免不了出只言片語——

“太極端了，這不利于聯邦收復邊境。”

“正常人哪會做出這種事。”

“他們在把一個劊子手推上軍隊高位。”

秦和瑜指著那幾段文字，總結道：“說真的，小宴，我覺得你的思想很危險。能做出這種事，這麼心狠手辣的Alpha，他需要你來對他負責嗎？”

“可這是兩碼事。”

秦和瑜：……？

莊宴放下腦，認認真真地說：“我的責任是我的事。至于他在戰場上的決策，那是由軍部和審查來裁決的。”

“你還會幫他說好話。”

“如果真的有那麼不可接，軍部肯定會第一時間執行部懲罰。但現在來看，陳厄不僅沒被罰，而且還功收復邊境。他確實完了之前沒人能做到的事，這本就很了不起——為什麼還要在意輿論上好不好聽？”

秦和瑜著莊宴：“好像有道理的，但是小宴，你臉紅什麼？”

莊宴怔了怔。

然后他強作鎮定地回應了秦和瑜的目：“我臉紅了嗎？”

“……有一點。”

“那就是屋子里太悶吧。”

深秋的風越來越刺骨，秦和瑜喜歡把窗戶關得只剩一條。

小秦同學半信半疑地嗯了聲，沒有深究，隨意把話題引到別的方向。

莊宴松了一口氣，慢慢地，把脊背靠在椅背上。

-

在很遠的地方，陳燃繼續收集著莊宴的向。

他發現莊宴最近跟陳厄見了一面——略地算了下時間，那時陳厄應該剛結束邊境的工作不久，就連夜乘星艦趕回來。

陳燃冷嘲了聲，心想，像陳厄這種人，竟然會對一個Omega在意這樣。

不過既然陳厄已經回到中央星，他就可以繼續下一步行。

這一整個星期，中央星大學都沉浸在能測試的氛圍中。從大四到大一，每一個班級的每一個人，都要流進訓練場考核。

408發來消息，說陳厄今晚要載他一起去吃飯。

莊宴回了一個嗯，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想了想，又怕Alpha來得太早，白白浪費時間等自己考試結束。于是又把考試時間發過去，讓408跟陳厄代一聲。

408：“收到。”

可是考試當天意外狀況有點多，機先出了小故障。搶修好之后，排前面的好幾個學生都一一重試。

到莊宴時，已經近五點了。

陳厄的信息跳出來：“在路上。”

莊宴垂著眼眸，發了一個海獺鼓掌的表包，然后說：“考試有點遲，剛剛到我。”

言下之意，是你可能得等我一會兒。

他覺得陳厄應該不會再回復。

但過了一會兒，【加油】兩個字出現在對話界面里。

莊宴：“……”

幾乎能想象對面Alpha冷淡敷衍的神。

但有祝福總比沒有好。

過會兒該到莊宴了，秦和瑜一掌拍在他肩膀上，激滿滿：“小宴沖，拿個好績驚艷全場！”

他力度太大，莊宴踉蹌了一下。

沒來得及說話，旁的其他朋友也開始起哄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