追蹤系統中，信號忽然強了起來。

莊晉霍地站起來，從部系統發出通知——

“信號正在前往航空港，所有小隊注意，信號正在前往航空港。”

“請切關注指令，前往航空港進行地毯式排查搜尋，不論是旅客還是工作人員，每個都不放過。”

“C組，請聯系航空港地面部隊，以天氣為理由，阻止一切星艦起航。”

真正要行起來的時候，每一秒鐘都顯得珍貴，莊晉恨不得把時間給掰碎了用，一頭扎在追蹤和排布上。

好不容了一口氣，稍微有空看看別的消息。

他低下頭，愕然注意到腦屏幕里，有一行弟弟莊宴給自己發來的字——

“冒牌貨找上我了。”

莊晉：？？？

他立刻撥打莊宴的電話，可是半天都是忙音。

人急得都要上火，另一頭還有正事要忙。莊晉不得已，把腦丟給尚榆，語速飛快說：“快幫我看看小宴什麼時候能接電話。”

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，但這聽起來就很重要，尚榆連忙配合。

還好莊晉向來腦袋靈，強撐著指揮局面，并且時不時瞅一瞅尚榆那邊的進度。

三分鐘后，尚榆說：“電話轉接到你的腦上了。”

莊晉心急火燎地接過來，忍不住吼莊宴：“到底怎麼回事？”

莊宴聲音很平靜：“哥哥，冒牌貨今天晚上打算從航空港逃走。”

“我知道，所有人都在阻止他。”

“他說，在走之前，想先跟我見個面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“我答應了，順便拖延時間。”莊宴說，“哥哥，定位一下我的腦信號，這樣效率可能會比較高。”

莊晉幾乎氣瘋了：“你他媽摻合進來做什麼，小宴回去，這很危險！”

話剛說完，就被莊宴掛斷。莊晉罵了一聲，里急出一圈燎泡，把腦丟回給尚榆。

“幫我追蹤下小宴的腦信號。”

尚榆接過腦，一頭霧水地按照莊晉的指示照做。

那會兒莊晉已經黑著臉，重新回到指揮位置上。

他咬著牙關，每句話都帶著兇狠的意味，像一頭企圖保護自己家人的惡狼。

過了一會兒，腦震了一下。

尚榆低頭看了一眼，莊宴的信息又跳出來——

“對了，冒牌貨明洲。”

-

時間往回撥半個小時。

接到電話的時候，莊宴剛剛下課，收拾書包準備跟秦和瑜一起回宿舍。

那是個陌生的號碼，信號通了之后，里面竟然傳出了明洲的聲音：“莊宴，我知道你和你的Alpha還想收拾我。但算了吧，今天之后，我就要離開中央星了。”

本來打算直接掛斷的，莊宴手指卻不自覺地頓住了。

他冷淡地反問：“那又怎麼樣？”

明洲沒生氣，在另一頭輕輕笑了聲：“我只是有點不舍得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呢，會從此忘記我嗎？”

莊宴沉默了半秒，用眼神讓小秦同學先別開口。

他忽然意識到，這也許并不是第二次，自己聽到明洲說話。

前一回人太多，而且又有沖突，還喝醉了酒。

現在耳邊只有從腦里傳出來的，非常清晰的明洲的聲音。

像起了以前他被占據的時候，聽到冒牌貨用自己的語氣說曖昧話，帶著嘲諷意味的輕笑。

——這樣的笑其實悉極了。

他絕對不會認錯！

莊宴慢慢的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是你啊。”

明洲又笑了一聲。

“小宴，別人都喜歡這麼你，對吧？本來決定瞞你一輩子的，可是我今天太開心了，實在忍不住。”

明洲問：“喜歡被我占據嗎，嗯？”

莊宴指尖用力，腦。

他忽然意會到了，為什麼在明洲眼中，經常會看到莫名的痛恨與敵意——還有那些像牛皮糖一樣，甩也甩不掉的惡心人的絆子。

可莊宴自己，分明才是應當去痛恨與報復的的那個人。

他飛快地切換腦屏幕，找到莊晉和陳厄的名字。

——得先把消息傳遞出去。

與此同時，明洲懶洋洋地說：“我覺得我們還有緣，反正現在也要道別了，莊宴，你要不要來航空港，我們最后見一面？

“六點我就得走了，你作快點，我等你。”

這分明是挑釁，莊宴越憤怒，腦子里反而越冷靜。

他也笑起來，問明洲：“航空港那麼大，你連地方都不敢告訴我，我怎麼找到你？”

明洲說：“那就在第五航空樓，三樓雕像附近見吧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莊宴說。

他把時間、地點，還有明洲這兩個字，全都發給莊晉和陳厄。

莊晉在另一頭快氣瘋了，怎麼也不肯讓弟弟涉險。

“我現在沒時間多說，不行就是不行！萬一那冒牌貨上有武呢，或者他又把你給占了怎麼辦？”

莊宴已經在懸浮車上了，他堅持說：“所以我讓你定位我的腦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哥哥，他這是在挑釁我，我要自己報仇。”

莊晉聽完之后，差點把腦給直接摔了。

陳厄那邊卻鎮定得多，Alpha神嚴肅，卻只說：“小宴，你盡量拖延時間，我五點五十落地。”

莊宴嗯了一聲。

“帶上防武，你還記得用法嗎？”

“帶上了。”莊宴說，“我記得的。”

然后沉默了一小會兒。

陳厄眉心蹙著，不開口。

莊宴悶悶說：“對了陳厄，先別跟我媽媽說，肯定要擔心。”

“嗯，我也擔心。”

“……”

懸浮車的速度很快，是408在控制。莊宴聽著呼嘯的風聲，微微低了低頭。

“我會盡量保護好自己的。”他說，“也會盡量等你。”

陳厄：通信別斷，保持聯絡。”

抵達航空港的時候，離六點還有十五分鐘。

明洲等得不耐煩，又來了個電話：“莊宴，你到了沒？”

“三分鐘。”莊宴說。

從地下停車場過去，確實只需要三分鐘。莊宴搭電梯到三樓，就看到明洲站在銀雕塑的邊上。

他把手進兜里，無所事事地仰著頭。說是要離開中央星，實際上一件行李也沒有帶。

航空港里有廣播回響：“尊敬的旅客，很抱歉，由于天氣與氣流的影響，我們不得不中止一切星艦起航。”

Omega不在意也漠不關心，遠旅客全都抱怨紛紛。明洲無謂地掃過去，目落在莊宴上時，眼神才定定地停住，并且一點點亮了起來。

莊宴站在原地，沒。

三秒后，明洲自自覺地走過來。

耳邊有陳厄的聲音：“小宴，盡量帶冒牌貨去一層，靠近地面出口的地方。莊晉想安排抓捕，但我讓他先清場。”

莊宴輕輕應了一聲。

“我剛落地，馬上到你那邊。”

陳厄像是他的底氣，莊宴忽然沒什麼害怕的了。

等明洲走到稍近的地方，莊宴抬眼睇他：“這兒人多，去一層聊。”

“可以。”明洲說。

那地方恰好離量子生命安排的逃離路線很近，運輸放廢料的星艦有特殊通行準證。就算通限，據法規，地面部隊也必須配合制造條件，確保順利通航。

所以等調查隊把艦艇上的人員排查完畢之后，它依然可以起飛。

只要按照約定，六點前，功渡上去——

他就能離開中央星。

現在已經不剩多時間了。

反正也沒什麼好說的，不過是一場對過去的訣別，明洲輕快地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