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小半圈，卞流臉上鼻子上蒙了泥，一邊呸一邊嗆咳著自己的臉。

他狼狽地了一會兒，抬起頭，倏忽看到自己眼前懸著一把锃亮的刀。

——從此以后，那一幕場景，了卞流多年以來揮之不去的夢魘。

刀子進右眼里，在劇痛之中，整個世界都被糊上一層淋漓的。

卞流發出一聲哀嚎，疼得完全直不起腰。他捂著右眼，指里臉頰上全都是猩紅。

卞流戰栗著抬起頭，想看清究竟是誰把自己弄這樣：“你他媽——”

陳厄沒什麼表。

濺上來的順著睫緩緩向下流，他這一年還青，卻已經有了一種戾殘忍的氣質。

陳厄語氣也冷極了：“再，我就殺了你。”

刀上的墜在卞流側臉，他梗著脖子，跟陳厄對視了一小會兒。

直到旁邊的莊宴無意識地了一下，向來蒼白的臉像生病一樣泛紅，流出難的鼻音。

陳厄握著刀說：“滾。”

卞流瞟了瞟刀，痛得面猙獰。

“小畜生，”他第一次用正眼看陳厄，“你給老子等著。”

卞流踉踉蹌蹌地走后，陳厄緩緩放下刀。

莊宴溫很高，上燙得厲害。這是因為卞流下的藥，引發了Omega第一次的熱期。

他意識也是迷糊的，在被陳厄抱起來的時候，甚至委屈得紅了眼眶。

馥郁的丹桂香像是帶著小鉤子，拽得Alpha呼吸不暢，口悶痛。

陳厄直覺地知道紓解的方式，卻不愿意在莊宴面前，變跟卞流一樣卑鄙惡毒的人。

“莊宴。”陳厄說。

無人應答。

他聲音低低的，融進這場夜雨里：“我送你回家，好不好？”

莊家門前有幾棵能藏人的樹，陳厄按了門鈴，在樹下等了一會兒。

先是機人發現倒在地上的莊宴，然后寧華璧和莊晉也被出來。小年被哥哥背著，迷迷糊糊地回了房間。

腦一直在震。

等了半個小時，救護車來了。莊晉匆匆忙忙地護送弟弟上車，又安自己的母親，讓早點回去休息。

莊晉嗓門很大：“不就是信息素紊，能有多大事，我陪著小宴就好。”

又過了午夜。

莊家屋子里的燈全熄了，寧華璧應該也已經睡。

陳厄折了一枝丹桂，翻過圍墻，來到莊宴的窗下。

他輕輕地，把帶著雨的花枝放在窗臺邊。

到了離莊家很遠的地方，他才打開腦，接通陳鴻飛的電話。

陳鴻飛已經氣瘋了：“陳厄，你現在在哪里，馬上給我滾回來。”

電話另一頭很吵，有卞流的痛呼，卞薇的哭泣。

瓷落在地上，啪，陳鴻飛吼道：“都閉！”

陳厄在航空站的自售票機前，買了一張最早出發的，前往邊境的票。

他嗤地笑了：“我不回去。”

“你什麼意思？”

票被傳送到腦上，陳厄雙手在子里，向接駁點走去。

“陳鴻飛，我不回去。”

他以前就很喊父親，以后更不會再那樣。

陳鴻飛怒火燒得更旺：“你弄瞎了卞流的眼睛，就他媽得去坐牢，還想往哪兒跑？”

“那你報警吧。”

陳鴻飛哽住。

陳厄語氣冷淡：“我就在航空港，你讓警察過來，我不反抗。

“而且我會把一切都代出去，讓整個聯邦的選民都知道——今年即將參與競選的陳議員，有一個□□未遂的小舅子，還有一個故意傷害的兒子。”

凌晨。

航空港里空空的，只有零星幾個中轉的旅客，在長椅上休憩。

電話的另一頭，又傳來了摔東西的聲音。

陳鴻飛呼吸重，語氣惡狠狠的：“我沒你這個兒子。”

“行。”陳厄說。

離星艦登陸還有兩個小時，陳厄找了個角落，閉眼瞇了一會兒。他睡得很放松，因為知道莊宴肯定會平安無事，陳鴻飛也必然不會自損聲名報警。

但所謂命運的轉折，大抵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在那個夜晚。

莊宴經歷了初次熱期，還沒完全發育好的腺被藥和紊的信息素所干擾，最終被明洲占據了。

而陳厄從此奔赴戰場，隨時可能會死在硝煙和槍火之中。

只是當年他還不，也不怎麼會保護自己喜歡的Omega。

后來陳厄想，反正陳鴻飛一定會將事下來，自己當初就應該直接殺了卞流。

他眉眼溫和地跟莊宴說對不起。

因為假如沒有離開中央星，有機會經常接的話，說不定能更早發現莊宴過于突兀的轉變與被寄生的事實。

莊宴垂下眼睛，睫漉漉的，像淋過雨的蝴蝶翅膀。

陳厄小心翼翼地想去。

“小宴，你哭了嗎？”

莊宴搖頭，帶著不明顯的鼻音說：“你先洗澡吧。”

Alpha洗澡一貫很快，可是回來的時候，房間里已經熄了燈。

莊宴頭埋在被窩里，仿佛是睡著了。陳厄放輕作上床，被子窸窸窣窣地打開，Omega不出聲地催他進來。

半邊床已經被莊宴溫捂熱了。陳厄閉上眼睛，覺莊宴慢慢挨過來，像擁抱似的將手臂搭在上。

然后和自己經常做的一樣，莊宴用的指尖，拂弄后背肩胛骨的位置。

當他幻出半形態時，翅膀就是從那里展出來的。現在只是骨骼和被按著，可陳厄依然覺得像是被順了。

甚至連右半邊殘疾的翅膀，都有了幾分撲扇起來的沖。

他蹙眉忍耐著，低頭輕吻莊宴的眼睫。莊宴聞起來很甜，是經過標記的丹桂酒的味道。

就這樣過了一會兒。

莊宴輕輕說：“陳厄，我也很想保護你。”

第66章 梳洗羽

莊晉接到弟弟電話的時候,剛開完一場會。他挾著煙，神憊懶地推開玻璃門，走到外頭去。

“怎麼了,小宴，忽然找我？你不是談得都忘了哥哥長什麼樣了嗎？”

果然,稍稍捉弄一下,莊宴語氣就不樂意了起來：“周末不是剛見過。”

莊晉輕笑起來。

他咬著煙點火，不欺負弟弟了,等莊宴自己開口說話。

“哥哥，”莊宴說，“你記不記得我十幾歲的時候,有次因為信息素紊住院。”

莊晉用鼻音應了一聲。

“當時醫生問你,我有沒有接過什麼藥。你說，這怎麼可能。”

“……”

莊宴說：“但我好像真的被人下藥了,哥哥,你還找得到當初的記錄嗎？”

莊晉往自己腦看了眼，資料沒存過來，應該在當初的舊腦里。翻是肯定翻得出來的,不過得花點時間。

他問：“行，今晚發給你。”

頓了頓，又覺得不對：“等等，小宴，你忽然要這個干嘛？都過去多年了，不會跟陳厄的事有關系吧。”

莊宴：“嗯。”

莊晉著屏幕里的弟弟，氣不打一來。

“小宴，”莊晉苦口婆心，“是他跟你說了什麼嗎？老實跟你講,現在外面確實有點風浪，但也就那樣。陳厄位置穩著呢，軍部又沒打算放棄他。

“你別把他想象一個小可憐，自己沖出來做傻事。”

莊宴在鏡頭下顯得很乖，他抬起眼睛：“哥哥，你也別把我想象得太傻。”

莊晉：“……”

算了，反正不管莊宴打算做什麼，總有陳厄在后面幫他兜底。

莊晉想多了就覺得牙疼，只好隨手把這件事放進備忘錄里。

晚上，莊宴如約收到了哥哥發來的資料。

病歷寫得很簡單，不過是一些信息素紊的癥狀和治療方法。醫生隨手寫了兩句，說高度懷疑是藥導致的超敏反應。

翻到最后，莊宴找到醫生的聯絡方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