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宮請安的時候，榮妃也在太后的宮裡。

請過安之後，太后便賜了坐，笑道：“當初哀家看你便是好的，沒想到竟是有這樣大的福氣。鎮南王世子文武雙全，可是難得的人才。”

“是。”顧婉音低聲應道，垂頭斂目，面上一淡淡的紅暈，說不出的。想了想，又抿了抿脣，鼓起勇氣道：“若不是太后賜婚，妾也沒有這樣的福氣。”

太后笑容更加和煦，看向的目也更加的和：“哀家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。”

榮妃在旁邊笑起來，雖說已經不再年輕，可是保養得當別有另一番滋味，也怪不得這麼多年過去，雖然沒有子嗣，可是卻一直能得到聖寵。“太后賜婚，的確是我顧家莫大的榮耀。別說是婉音，就是妾也俱有榮焉。”

“你那跟抹了糖似的。”太后笑著瞅一眼榮妃，語氣有些寵溺：“專會哄著哀家高興。”

榮妃頓時笑得更加燦爛。只是誰也不知曉，越是笑得燦爛，心中越是苦。若不是還有太后寵，聖上也偶爾寵幸，在這後宮裡，如何還能活得下去？沒有子嗣，一年年的漸漸失去韶華貌，一年年的，聖上召侍寢的次數越來越。誰知曉心中的懼怕和恐慌？會又知曉，漫漫長夜裡，的輾轉難眠？

太后又對顧婉音說了幾句尋常訓誡：什麼出嫁從夫，賢良淑德這些耳能詳的話。

繼而便轉向了周瑞靖，笑道：“瑞靖，古人都說家立業。你如今了家，便是立業的時候了，日後可要越發的勵圖治，爲我朝效力纔是。”

周瑞靖站起來朝著太后深深一揖：“臣只怕自己資質愚鈍，不能替聖上分憂。斷沒有退懶的。”

說這話的時候，周瑞靖臉上神極其誠懇，讓人瞧著便不像是撒謊，給人真誠之。顧婉音斜睨他一眼，卻是覺得——其實這話也就是尋常馬屁罷了，只是周瑞靖神肅穆。平日又不茍言笑，這才讓人覺得他誠懇罷了。至於是否真的誠心，那也只他自己知曉。

不過不管他真心與否，至太后聽了這話是極其高興的。

顧婉音低著頭抿脣笑了，若是周瑞靖去騙人。只怕是沒有不被他騙到的罷？單憑那周的氣勢和一臉的嚴肅，便已經讓人生不出懷疑來了。

太后又囑咐了幾句，正說話間。便有上來稟告：“聖上駕到。”

顧婉音忙站起來，站在榮妃後往前走了幾步，待到看見那明黃衫從門外進來，便是急忙跪下去：“妾周顧氏叩見聖上。”

周瑞靖亦是跪下去：“臣周瑞靖叩見聖上。”

只是周瑞靖方纔跪了一半。便被聖上一把扶起，接著便聽聖上笑道：“卿快起。卿大喜。朕還未親自祝賀你。聽說你來拜見太后，朕便也來瞧瞧。”

一面說著，聖上掃了依舊跪伏在地上的顧婉音一眼，“這便是卿的妻子？快快起來。”

“正是臣下的妻子。”周瑞靖低著頭答道，態度極爲恭敬。

“擡起頭來朕瞧瞧。”聖上笑道，轉而扶著太后坐下，他也坐在了太后旁邊。

顧婉音垂手而立，微微將頭擡起，卻是不敢擡眼去看，依舊垂眸斂目。眼觀鼻鼻觀心，溫順恭謹。

“看著便是溫良淑德的。卿眼極好。”聖上看了幾眼，便笑著點頭稱讚一句。不過也只是場面上的話罷了。隨即便將話題轉移了開去：“昨兒見了你父親。倒是讓朕有些慨。上一次見你父親，是在兩年前。還是三年前？朕竟是記不清了。時催人老，朕老了，你父親亦是不再年輕。不過你父有你這樣一個好兒子，必定是極其欣的。”

周瑞靖依舊恭敬的垂頭聽著，沒有開口的意思。

太后卻是輕嘆一聲：“哀家都還記得當年老鎮南王和玉檀剛親的時候呢，一轉眼，玉檀的孫子都娶了媳婦了。不用兩年，想必重孫也有了。時真是過得快。昔日一些老姐妹，許多都不在了。也不知哀家何時駕鶴西遊？”

“太后這話是如何說的？”榮妃輕輕開口，語氣誠懇：“太后可是千歲，是天上老壽星下凡。哪裡就老了？要我說，太后如今正是老當益壯的時候。”

榮妃這話說得極是時候，頓時將太后剛生出的一點慨打散，太后嗔怪的看一眼聖上：“都是聖上惹了哀家想起這些，該罰。”

聖上也笑起來：“是兒子的不是。”

此時榮妃又道：“太后未老，聖上更是年輕，鎮南王更是驍勇無比。鎮南王赫赫威名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？虎父無犬子，鎮南王的本事，鎮南王世子倒是繼承了下來。不僅武略了得，文韜也有，父子二人一個在朝中效力，一個在邊關鎮守，可算是滿門忠孝了。”

“哈哈，妃這話說得極好。”聖上哈哈大笑，似是心十分愉悅：“鎮南王數十年如一日替朕鎮守邊關，朕記得他的功勞！只可惜，邊關離不了鎮南王，朕也只能在心中掛念，無法將他。哎，朕和他這些年的兄弟義，每每想起，總是唏噓不已。”

說著聖上看向周瑞靖，關切囑咐：“你父上多舊傷，還可曾犯？我聽說每逢雨天氣，他便極是難捱，可是真的？朕讓人備了最好的膏藥，你離宮時便一同帶回去給你父親罷。也算是朕的一番心意。”

“臣下替父親謝聖上賞賜！”周瑞靖單膝跪地，長伏不起。聲音也不似平日那般波瀾不驚，有些微微的波，似是極。

顧婉音自然也是一同跪了下去。

聖上又嘆一聲，繼而又道：“你讓你父無事多進宮來，不然他回了邊關，朕也不知何時才又能見他了。”

太后嘆一聲，勸聖上道：“念舊是極好的，只是也別爲了這個傷了子。”說完，太后又轉過頭來看著顧婉音，慈道：“哀家極喜歡你，你若是無事，便常進宮來陪哀家說話罷。回去替哀家向玉檀——也就是老王妃問好。讓無事的時候常進宮。”

“是。太后。”顧婉音低聲應了，心知差不多是該走的時候了。

果然接下來太后又道：“今兒時辰也不早了，本該留你們用過飯，只是哀家一直茹素，也就不留你們了。”

顧婉音便與周瑞靖齊聲告退。

“太后，妾送他們出宮罷。”榮妃上前一步，笑語嫣然的主請命。

太后看一眼，隨即便點頭允了。

榮妃不可能是真的只是單純送送他們，顧婉音心裡很清楚。擡頭看一眼旁邊的周瑞靖，見他一臉平靜，心中便也安穩了一些。榮妃想說什麼，能猜到。相信周瑞靖心中也有底。

只是，不知周瑞靖是如何打算的？

出了太后的院子後，榮妃邊跟著的宦和便都自覺的落在後頭，不遠不近的跟著。

“二丫頭，老夫人可好？”榮妃開了口，只是卻未開門見山，反而向顧婉音問起了老夫人。

“娘娘無需擔心，祖母子還算健朗。只是畢竟上了年紀，比不得從前了。大夫說，以後最好靜養，莫要太過勞。”想起老夫人，顧婉音心裡一，語氣便低沉了下去。老夫人要靜養，只怕是不太可能的。

榮妃似也想到這一點，沉默了半晌，最後才皺眉道：“二哥也太不像話了。”

顧婉音沒開口，只是沉默。

榮妃轉而看向周瑞靖，抿脣微微一笑，說不出的端莊溫，用長輩看著晚輩神態道：“我們婉音我雖不敢說是極好，可是也是從小慣，還請世子多多照顧。”

“婉音是臣下的妻子，臣下必會照顧好，不讓苦。”周瑞靖看一眼顧婉音，神頓時和了幾分。

榮妃看著這一幕，心中忽然生出一嫉妒和酸楚來：若是當年沒進宮，想必也會有這麼一個人對這樣好罷？

勉強笑笑將其他緒掩飾過去，榮妃深深看一眼周瑞靖，脣角微彎，意味深長道：“四皇子極看好世子，說世子日後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。”

四皇子？顧婉音目一。原來榮妃竟不是爲了自己，是爲了四皇子。只是，榮妃何時和四皇子搭在了一起？這事兒，祖母可知曉？大伯和三叔呢？他們又是什麼樣的反應？是榮妃自作主張，還是說，顧家要支持四皇子爭儲？

下意識的看向周瑞靖，很想知道，他會是如何的反應。

四皇子年輕有爲，又深得太后喜歡，聖上也是讚譽有加，近年來立儲的事被提出，四皇子的呼聲一直居高不下。

看上去，四皇子是有極大的可能最終獲得那個位置。只是，聖上一直沒有做出決定。也難怪四皇子會如此四拉攏朝臣。

周瑞靖家世顯赫，本也有能力，四皇子會如此看重他自然不奇怪。

只是，周瑞靖會如何決定？是答應，還是不答應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