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畫什麼樣？”灰袍子拿過畫, 越看表越怪異：“誰會拿這種畫來冒充玖珠，腦子不好？”

“信呢？”

“我還沒看。”青袍子找到信，直接遞給：“師姐, 這。”

兩人湊在一起，把信看完, 彼此都沉默了。

“幕后主使的腦子確實不太好。”青袍子, 也就是玖珠的二師父把信封往石桌上一扔：“我們家玖珠, 怎麼可能被宮太監欺負, 還對月垂淚……”

“嗯。”大師父扭頭看了眼破舊的道觀：“咱們道觀的房頂該翻一翻，難得來個騙子，不能讓他跑了。”

“這……”二師父猶豫：“會不會把他嚇跑？”

“來都來了, 怎麼能隨便走。”

送信人在山下等了兩天，再次到道觀時，遠遠就看到前兩日見到的子, 正憂心忡忡地站在道路盡頭等他, 見到他的出現，子似乎松了一口氣。

“道長, 王妃的信您已經看了，不知您有何打算？”

“明小姐是我們親手養大的, 我如何忍心看著在京中苦。”子神焦急：“王爺對不好麼？”

“唉，宸王向來囂張跋扈，與文關系惡劣。王妃是明家，王爺又怎會真心待？”送信人見子慌得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, 心里有些得意, 果然好對付。

“我想趕去京城看看。”

送信人眼神一亮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什麼？”送信人的心提了起來，殿下特意代，一定要把收養明玖珠的道長弄進京, 這樣就能把明玖珠變殿下手里的棋子。

“可是我的師姐虛弱，若帶進京，我怕熬不住。可是留單獨在此，山中缺糧油，連房頂都還在水，我沒辦法放心。”

“這都是小事，糧油米面，道觀翻新都給我。”送信人想，只要能把人哄去京城，翻新道觀都是小事。

“怎能讓你破費……”

“道長莫要這樣說，王妃是在下大恩人，在下替王妃的師父翻修道觀，又算什麼？”送信人抱拳：“請師父稍等，我這就下山去準備。”

“善信，善信……”

送信人腳下不停，怕自己跑慢了，道長就后悔了。

兩個時辰后，送信人帶了一群工人上山，開始敲敲打打，甚至連山間小路上的雜草，都割得干干凈凈。

“道長請放心，不出五日，貴觀定能煥然一新。”

“多謝善信。”子笑：“善信既然來了道觀，不如隨貧道去拜殿？”

“道長請。”

踏進正殿，送信人發現這破舊的正殿，竟然供奉的是三清神像。除了三清外，再無其他神像，看起來十分簡陋破舊。

“讓善信見笑了，道觀貧寒，沒有銀錢為天尊描金像。”子取了香遞給他：“善信，請。”

這三座神像看起來十分陳舊，但并不破。送信人跪到團上時，總覺得這三座神像在看著自己。

他匆匆上了香，不敢直視神像雙眼：“道長，在下愿意為神仙描金。”

出發前，上鋒給他支了兩百兩銀子，照這麼花下去，還不到京城，他就要去討飯了。

可是為了騙取道長的信任，這錢必須掏。

當天晚上，他飛鴿傳書一封，求上鋒讓安在陵州的手下，給他送銀子來。

這破道觀，太能花錢了。

四日后，送信人著空的荷包，看著全部描上金的三清神像，擺滿屋子里的糧油米面，新換的家，新漆的墻，出一個努力的微笑：“多耽擱一日，王妃就難一日，道長今日就隨在下回京吧。”

“好。”子點頭：“道觀后面有一片花田，明小姐時最喜歡這些花，有勞你采些來。”

送信人很想說，那些花就算再漂亮，送回京城也壞掉了。

“好的，請道長稍候。”沒關系，只要能跟著他回京，他能忍。

“多謝。”

子目送他走進道觀后面的花叢中，微笑地看著他一頭栽倒在地。

“瞧我這記，忘了提醒你，這些花啊……有毒，吸之引人昏迷。”走到暈倒的送信人邊，從懷里掏出麻繩，把人捆得結結實實，拖出花叢。

“按照大律例，你這種冒充皇室貴族手下，行騙作惡之人，則服役十年，多則二十年。”二師父拍了拍手，用腳踢了踢毫無知覺的送信人，仰頭問坐在屋頂上的大師父：“師姐，衙門的人到了麼？”

“快到了。”吃著送信人買上山的點心，慨道：“這種腦子蠢，還有錢的騙子，真好用。”

“是啊。”二師父點頭：“下回能再來兩個就好了。”

這麼好的騙子，可遇不可求啊。

“殿下。”藍太監匆匆走進院子，看到四皇子妃也在，規規矩矩行了一禮：“請殿下與皇子妃安。”

“免禮。”云延澤側首對孫采瑤道：“采瑤，外面桃花開得正好，你讓白芍陪你去看看。”

“好。”孫采瑤記得這個太監，半個月前，就是他告訴殿下，明玖珠寄養道觀的地址。

“發生了什麼事？”等孫采瑤離開，云延澤臉上的笑意消失。

“十一被打進了大牢。”

“什麼？”云延澤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：“怎麼回事？”

“他……他暴了。”藍太監了脖子：“宸王妃的師父，發現他是騙子后，到衙門報抓了他。”

“兩個深山老林的老道，就算發現了他的不對勁，他也應該趁機逃跑，怎麼還能讓們有機會報？”云延澤深吸一口氣：“安排下去，讓他把閉。”

“請殿下放心，這些我們已經安排好。”

“放心？”云延澤仿佛聽到了笑話，他嘲諷地看著藍太監：“你讓我怎麼放心？”

一個個都是心訓練過的暗衛，結果卻被老道弄進府衙門，簡直就是場笑話。

孫采瑤坐在外面的大院子里，看到藍太監垂頭喪氣走出來，緩緩垂下眼瞼：“白芍，你說，明玖珠究竟有什麼好？”

白芍低下頭：“奴婢不知。”

“你不是男人，你當然不知道。”孫采瑤站起，走向那片據說是陛下特意為蘇后栽種的桃林。

白芍跟在后：“宸王妃整日與宸王在一起，就算真的討人喜歡，那也是討宸王喜歡，您不必去考慮哪里討男人喜歡。”

“白芍姑姑。”孫采瑤停下腳步，轉頭看：“你這些話，似乎在幫明玖珠開？”

“奴婢不敢，奴婢只是不想您為不相干的人費神。”白芍屈膝行禮：“皇子妃，已經親的宸王妃，永遠都不可能是您的威脅。”

“是啊，從來都不是。”孫采瑤仿佛突然泄了氣，站在桃林外，知道這一切都與明玖珠無關。

可是除了怪，還能怨誰？

怨自己，又或是怨殿下？

當初那個騎在馬背上的白郎君，是如此風華絕代。枯燥規矩又無味的人生，第一次選擇了心。

“桃花快謝了。”

“舍不得花謝？”

“花開花謝都有規律，我只是在算，幾個月后能吃桃。”

“過來。”

“過來干嘛？”

“跳上來，我背你。”

“會不會被其他人看見？”

“看見就看見，本王背自己的媳婦天經地義，誰敢多？”

“好嘞！”玖珠喜滋滋撲到宸王背上，把頭擱在他后肩上，剛走兩步，捂著頭：“殿下，你快埋低一點，快快快，我頭發被桃枝掛住啦。”

孫采瑤看著桃花樹下，被桃枝掛頭發，最后跟宸王互相干看著傻笑的明玖珠，無聲無息地往后退了幾步，不讓他們發現自己。

“怪我，長太高。”宸王看著玖珠腦袋上支棱到臉前的那縷頭發，移開視線強忍著笑，把頭到面前：“要不，頭發給你拉一拉。”

“才不要，拉著疼。”玖珠吹了吹那撮發，牽住宸王的手：“算了，你還是牽我回去吧。”

后的幾個宮太監都在笑。

宸王看了眼這些笑的宮人，彎腰把打橫抱起來:“走，我們回宮，不給他們笑。”

玖珠把頭靠在他膛，自己先笑出聲。

孫采瑤看到桃花紛紛揚揚落了他們一，仿佛這樣的景，這樣的熱鬧，這樣的快樂，本就該屬于他們。

甚至是去打擾這份溫，都是有罪。

“白芍。”孫采瑤恍惚地看著白芍：“我……”

我在嫉妒。

意識到這一點，孫采瑤又又恥。

究竟從何時開始，變了這般丑陋的模樣？

回到麒麟宮，玖珠午睡起來，宸王被宣去了太央宮，坐在鏡前梳好妝，下人來報，張嬪與德公主攜禮拜見。

“請們進來。”

麒麟宮外，張嬪再三叮囑兒，千萬不要去招惹宸王妃。

“那是一個能面不改，拿針有自己生辰八字娃娃的狠人。”每每回憶起這一幕，張嬪雙都打哆嗦。

這人向來欺怕，明玖珠就是那個讓害怕的茬子。

喜歡放狠話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狠，像明玖珠那樣的，才是真狠。

“母妃，你不用再強調，我已經記住了。”德看著麒麟宮的牌匾，比起明玖珠，更怕云渡卿這個弟弟。

“公主殿下，張嬪娘娘，我們家王妃有請。”

德知道明玖珠并不愿與自己多說，見了面互相見禮后，開門見山道：“我這次來，是想向弟妹道謝。”

巫蠱之事，是宮中最為忌諱的手段，若不是明玖珠三言兩語便把巫蠱娃娃說沒用的布娃娃，不知會有多宮人被牽扯進去，而與母妃今日也不能好好坐在這。

“公主不用道謝，我只是說出事實。”玖珠放下茶杯：“公主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“其實我今日來，還有一件事想告訴弟妹。”德道：“我邊有個宮的老鄉，在殿中省當差，不久前得到一個消息，前段時間有人在打聽弟妹的字跡，還在打探弟妹在陵州時，寄養的道觀位置。”

“我不知道背后之人的用意，把此事告知弟妹，只是想弟妹多個防備。”德公主站起：“話已經帶到，我先告辭。”

宮里沒有永不被人知道的，只有愿不愿保守的人。

“多謝公主告知。”玖珠站起。

“不必謝，你幫了我母妃大忙，我還你一個順手打聽到的消息，是我賺了。”

在宮里欠人，能早還就不能晚。

等張嬪與德公主母二人離開，春分在玖珠邊小聲道：“小姐，德公主可能知道查你的人是誰。”

“那不重要。”玖珠了下：“我就是覺得奇怪，這些東西隨便去欽天監翻一翻，就能查到，為什麼要費神去殿中省查？”

腦子這麼不好使的人，如果真起了算計兩位師父的心思……

“無上太乙度厄天尊。”玖珠念了一聲道家口號。

若真有人找到師父那里，那也是他們與師父的因果。

他們種因，師父們結果。

彼此半點不耽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