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承思從前的確沒考慮過芊芊。

雖然從名義上來說,他娶了云喬后，與芊芊也算是沾親帶故。但他的力有限，能放到云喬上的尚寥寥無幾，又豈會為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丫頭費神？

正經想起芊芊,還是虞琦當初因功討人的時候。他對此倒是無可無不可,但知道以云喬對的偏,絕不會允準此事,便直接回絕了虞琦。

先前云喬將芊芊送出宮后,裴承思得了消息,但并沒放在心上，更沒想過問緣由。

近來重想,方才后知后覺回過味來。

當初，云喬毅然決然帶著芊芊京,是怕留在家中人欺負，帶在自己邊才能放心。前些時日一反常態，讓芊芊獨自離開，想來是已經對這皇宮厭煩了……

興許還有栗姑的緣故，到不安，怕護不住邊的人。

兩害相權取其輕,這才將人送出了宮。

他若給了栗姑公道，云喬興許不會這般惶然；他若肯早上心些，也不至于到如今才發覺的不對勁。

裴承思知道，這宮中誰也取悅不了云喬，這才專程令人將芊芊尋回來,陪閑聊解悶。

誰知非但沒什麼效果,反倒將人給惹了。

但從前的確是他做的不好,所以眼下對著云喬的諷刺,也只能無奈了。

“我并非想手你的安排，只是希……你能高興些。”裴承思嘆道。

云喬醒來之后，幾乎再沒笑過。

從前是那樣歡快的，眼角眉梢總是帶著笑意，仿佛再苦的日子都能尋出些樂趣來。可如今卻始終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樣，不單單對他，就算是對著伺候許久的侍，也未曾展。

他心中知道云喬想要什麼，但不愿給，也不能接，所以只能費心安排旁的。

果不其然，聽了這話后，云喬依舊無于衷。

天漸晚，宮人們魚貫而，將備好的飯菜擺了滿桌。

云喬這些時日來一直沒什麼胃口，但為著能早些養好，哪怕興致闌珊，也依舊會聽從醫囑，好好吃飯。

裴承思挑著喜歡的菜，夾了兩筷子過去。

可云喬卻不領，甚至直接將手邊那碟子推遠了些，其中的菜更是都沒，著明明白白的嫌棄。

送藥的宮人眼見著圣上變了臉，嚇得心驚膽戰，都有些了，卻又見他生生地忍了下去，并沒發作。

侍立一旁的青黛暗自松了口氣，心中也不由得慨起“風水流轉”。

從前，都是自家娘娘看著圣上的臉揣度心思。因著圣上的緣故，幾乎是將梁嬤嬤當長輩來看待了，若非是蹬鼻子上臉及底線，只怕如今還在這清和宮當半個主子呢。

眼下倒是顛倒過來，換圣上看娘娘臉了。

自帝后不合、冊妃嬪宮的消息傳開，宮中那些墻頭草審時度勢，見著清和宮的人都不似從前那般恭敬了。誰也沒想到，新人宮之后，圣上卻是日日往清和宮來。

雖說有時提心吊膽，但覺出眾人那微妙的轉變后，青黛覺著，著實解氣的。

太醫已經盡力而為，各種名貴的藥材、補品從沒斷過，但傷了，終究不是短時間能補回來的。

因虧了元氣的緣故，云喬近來總是容易犯困，睡得也比先前多。

忍著苦意喝完藥，掩打了個哈欠，自顧自地起，想要回室梳洗安寢。

“阿喬，”裴承思喚了聲，見云喬恍若未聞，下意識地想要拉的手腕。

可誰知，才到腕上的，便被甩開了。

云喬就像是毫無防備地了什麼驚嚇似的，反應極大，甩開后立時往相反的方向挪了一大步，停在他手也不到的地方，警惕地看著他。

不止如此，甚至還下意識地用袖蹭了蹭方才被到的地方。就像是……

沾上什麼臟東西一樣。

若說先前的言行，還能歸于“賭氣”，如今這已經算是對他明明白白的厭惡了。

沒哪個男人得了這樣的反應。

裴承思眼皮跳了下，難以抑制地皺起眉，正開口，門外恰有宮人來通傳。

“棲霞殿那邊傳來消息來，說是寧嬪出了意外，不適……”

“不適，只管請太醫去，本宮又不通醫。”云喬皺眉回了句，瞥見裴承思神一僵，這才意識到其中的機鋒，冷笑了聲，“圣上不去看看嗎？”

棲霞殿這消息遞的，實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裴承思的反應比云喬還要快些，原本到了邊的話，只能生生地咽了回去。

旁的錯，他可以想方設法地彌補，唯獨此事是覆水難收。他也知道，云喬對此必然是如鯁在，方才那躲避不及的舉，也有了解釋。

歸結底，都是因他而起，如今也合該著。

云喬沒等他的回答，嘲過這麼一句后，便徑直往臥房去了。

已經不在乎裴承思，自然也不會在乎虞冉，更沒那個心思與虞冉勾心斗角，爭搶什麼“寵”。

非要說的話，云喬甚至有些可憐。放著宮外大好的日子不過，偏要為了裴承思進宮來……

他這樣一個人，哪里值得真心啊？

第二日早起，云喬也沒問昨夜裴承思在何，由著侍梳妝打扮之后，像早前一樣往安慶宮去請安。

云喬不清楚陳太后是否知曉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，只見老人家依舊是往常那副八風不的模樣，也沒多問旁的，只三兩句關懷了的。

云喬出個淡淡的笑來，恭敬道：“勞母后記掛，休養了這麼些天，已經大好了。”

“既是如此，那就來陪哀家下局棋吧。”

云喬應了下來，如往常一般執白棋。

心中清楚，這段時日未曾來過，擱置了不事，太后絕不會只是因著犯閑留下棋的。

棋盤上黑白兩子越來越多，到了焦灼之際，太后忽而開口問道：“新宮這幾位妃嬪，你可都看過了？覺著如何。”

云喬想了想，一邊落子一邊回道：“淑妃仍是舊時模樣，那京中大都知道，臣妾又與有過嫌隙，便不說了；至于賢妃與安嬪，模樣規矩都不錯，看起來都是端莊守禮的；至于寧嬪……”

又落了一子，略帶歉疚地笑了聲：“就也不提了吧。”

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，轉而問起旁的來。

這些問題并不難答，拿來問云喬，倒也不是真想聽說什麼，無非是想看看的反應罷了。

一局終了，太后微微頷首，帶著些稱許開口道：“算是有不長進了。”

乍一聽像是在夸的棋藝，又像是話里有話。

云喬眨了眨眼，含笑道：“是您教得好。”

來此之前，云喬心中已經備好一番話，覷著太后的態度，正想著請老人家遣退仆從詳談，卻不巧遇上了陳景領著靈儀來請安。

事有輕重緩急，陳家人見面，這個外人總不好在一旁湊熱鬧。聽了通傳之后，云喬隨即起道：“既是如此，臣妾便不打擾了。”

“去吧。”陳太后抬了抬手。

出門后，正好迎面遇著了陳景。

他微微頷首問候，并沒立時移開目，反而若有所思地看著，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

靈儀的反應則直觀許多，屈膝行了一禮后，拉著云喬的袖好奇道：“許久不見，娘娘看起來怎麼瘦了？是宮中的飯菜不合胃口嗎？”

云喬被靈儀這滿是天真的問話給逗樂了，隔了這麼久，終于又真心實意地笑了一回。

“是啊。”了靈儀帶著些嬰兒的臉頰，又抬眼看向一旁的陳景，開玩笑似的說道，“我還是更喜歡家鄉的菜。”

寒暄兩句后，肩而過。

進了殿中，靈儀立時去了陳太后邊。陳景滿是縱容地由著絮絮叨叨說了會兒，這才讓宮人拿玩哄著往偏殿去玩，正經說起家中的事來。

陳太后聽了會兒，轉而問道：“說起來，你可知道帝后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？”

宮中不人都知道那夜清和宮出了事，但究竟出了什麼事，卻沒幾個人說的上來。

就連消息一貫靈通的安慶宮，都不知。

那夜宣去的院判是裴承思心腹，口風嚴得很，辦事也格外謹慎，近日用的藥方都沒出來，縱然想旁敲側擊探聽，也無從下手。

因怕驚了裴承思，陳太后并沒讓人放開查。只知道那夜之后，裴承思一反先前的冷淡，得了閑便日日往皇后宮中去，說是盛寵也不為過。

自問在宮中這麼些年，也算是見多識廣，但依舊沒想明白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，才會如此。

“臣也說不準……”陳景頓了頓，意有所指道，“興許，是弦斷了吧。”

這麼久相下來，陳景很悉裴承思；刺殺事后，對云喬的也算有所了解。

在他看來，這兩人之間的關系，就像是越繃越的琴弦。

初時興許看不出什麼，可日積月累，總有承不住，崩斷的一日。

他們這位圣上，誠然是有幾分真才實學，但終究是小聰明。

這樣的人，有時比蠢人更容易遭反噬。

陳景并沒呆太久，將靈儀留在安慶宮后，便穿過花園往紫宸殿去見裴承思，打算再提早朝擱置下來的事務。

先前見著云喬時，陳景已經約有預，所以在必經之路再見，倒也談不上多意外。

平靜地停住腳步，等著開口。

“太傅大人，要不要考慮同我做個易？”云喬并沒同他兜圈子，開門見山道。

作者有話說:

這章算周一的，周二雙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