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回哭累了睡著, 夏倚照不想吵醒他，便先差人去東宮收拾東西。

眼看天邊既白，淡淡吐出一口氣, 立在照宮的門口看著黑沉的天際，無盡的蒼穹在的頭頂, 讓覺得自己在這宇宙洪流中不過小小一螻蟻, 似乎無論多努力都沒法掌握自己的命運。

從前是將軍時起碼灑恣意, 在戰場上為家國廝殺, 鮮為渲染，生命為加冕，本可以追尋那些自己所在意的、所向往的, 卻被困在這小小的皇宮一隅。

從前是自愿的，所以從來不覺得是犧牲。

如今不愿意了，才開始覺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。

步輦很快到了宮門, 守衛的士兵遠遠便擋在門口, 叉的刀劍擋住前行的去路，夏倚照讓人停下, 自己下了地，緩步走到穿鎧甲的男人面前, “衛將軍。”

“皇后娘娘。”衛城向躬行禮，手下的作卻未松懈半分，“皇后娘娘是要去哪里？”

夏倚照線繃直，并不打算與他寒暄, “你明知故問。”

衛城在面前跪下, “末將不知，還皇后娘娘明示。”

夏倚照眉頭微皺，垂眸看著他, “衛城，放我出去，別我手。”

還像從前一般不喜與人糾纏，只要心已決，任何阻礙的人都直接用武力解決，省時省心。

衛城微微嘆了口氣，有些無奈，“皇后娘娘，這不是競技場，人多眼雜，若是皇后娘娘想要切磋，末將定當盡心盡力陪同，只是此時此刻恕難從命。”

說著他朝拱了拱手，態度很是尊敬，只是依然不肯退讓分毫。

夏倚照后退一步，眼神冷冷睨向他，劍已出鞘，“衛城，別攔我。”

衛城神也嚴肅起來，眸眸緩緩沉冷，“皇后娘娘，無意冒犯，沒有皇上的旨意，末將不能放行。”

他尊、敬、也知曉在戰場上戰無不勝，他從很久之前就知道有多厲害，他對任何人總是禮讓三分，卻唯獨喜歡與夏倚照針鋒相對，只是十年不曾相見，先前純粹的態度多也會摻雜一些復雜的緒，但惟獨一點沒有變化的是，在他眼中是非常特別的存在。

之前流民那次讓他對夏倚照有了新的看法，知道除了是個武力值很高的將軍之外，也是個善用腦力的人，否則也不會在蕭國這麼多年都安然無恙，最后還能全而退。

十年，不是誰都有這個本事在異國他鄉局勢那般張的形下做了十年人質，還能夠讓他們心甘愿放歸來。

尤其是在蕭國對夏倚照有所企圖時，他們想要上的才干，想要留在蕭國效力，就如同宋國那些大臣們一般，他們想要夏倚照為國犧牲，卻又不想真的將的才能技留在蕭國。

一個待在別國十年的人，很難再相信的衷心。

即便起初也是為了宋國離開，只是當涉及懷疑與利益時，人心總顯得沒那麼可信，無論有多忠誠，都比不上一個死人讓人心安。

原來的夏大將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？

思及此，衛城看著夏倚照的眼中又多了一復雜的緒。

如若忽略立場，他完全能會的，他也覺得人活一世就當這般快意恩仇，再加上先前流民一事，他本就心有愧疚，對夏倚照有所虧欠，若是其他事他責無旁貸，只除了放走這件事。

他是大宋的將軍，是帝王的臣子，他為宋寒時做事，奉命守在此，所以只能阻攔。

“皇后娘娘，還請三思。”

夏倚照臉越發沉了下來，握了手中的劍已經要沖上去，卻忽而聽到后傳來一陣細微夏的響，“母后……”

冷凝的眉眼瞬間變化開了，上一秒還沉浸在戰斗狀態，下一刻便有些怔住，回過神來之后才想起宋回還在睡，方向的變興許是吵醒了他。

抿了抿角，收起手中的劍，警告般看了衛城一眼，隨即轉回到車前，“阿回……”

夏倚照以為宋回被吵醒，掀開簾子卻只看見他皺著眉頭似是在囈語，翻了個后又睡了過去。

一顆心落了地，神卻越發沉重。

衛城立在原地看著的背影，手腕微旋將手中□□收了回去，語重心長道：“小太子還在，皇后娘娘若是想要出宮需得皇上的準許，末將也是奉命辦事，皇后娘娘理解。”

夏倚照深吸一口氣，沒有理會他，對一旁的丫鬟思纖道：“你先帶太子回去，本宮去找皇上。”

思纖是夏倚照歸國后在浣局親自挑選的小丫鬟，這件事倒是個意外，十年未歸，宋寒時雖然盡量讓宮中維持原樣，但一些伺候的老人卻早已不在，對于宋寒時心挑選的那些人雖是用著趁手，卻總是了些什麼。

思纖既然在浣局，自然是個最低等的宮，夏倚照本不曾注意，只是在一眾苦大仇深的宮中，思纖那自在悠然的模樣顯得格外打眼。

于是做了一番調查后，就將留在了邊。

左右也是個可憐人，世凄慘，竟是覺得只要有個安立命之所就已然十分滿足，即便是在浣局那里也有如此堅韌的心，夏倚照便了惻之心。

短短的時間相，夏倚照就覺得是個不錯的人，所以出宮時并沒帶多隨伺候的人，只帶了一個思纖。

聞言，思纖眉心郁結，隨即點了點頭，“是，皇后娘娘。”

書房。

慶忠公公在一旁伺候著，手中執著宋寒時那價值不菲的墨硯一點點研磨，時不時看宋寒時一眼，低垂著眉眼，很是恭順。

宋寒時一長袍，玉樹蘭芝，除去周帝王的威嚴與穩重，其實也只是個俊朗雅致的年人。

他登基時年紀尚輕，花了許多年時間才坐穩這個位置，再如何年老，眉眼間也不曾染上歲月的風霜。

時對他如此偏。

慶忠公公放在手中的活，立在一旁聽候差遣。

宋寒時執起豪筆，一只手撐在書案之上，鼻尖細細描摹，卻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，“慶忠，你跟在朕的邊有多久了？”

慶忠公公有些詫異地抬眸他一眼，隨即恭敬道：“奴才自小便陪在皇上邊。”

宋寒時點點頭，并未看他，卻讓慶忠公公莫名覺得脊背一寒。

“朕還記得初識你時，你不過也跟朕一般大，還是個不過幾歲的孩。”

憶起從前，慶忠公公的臉上多了幾分懷念，“奴才那時危難，若不是皇上宅心仁厚免除奴才一死，奴才怕是早就葬魯軍刀下，又哪里來的福氣伺候皇上這麼多年呢？”

他話音落下，宋寒時手中的筆也緩緩停了下來。

他忽而直起腰，目清淡地落在了面前人的上，“慶忠，你當真覺得這是福氣？”

慶忠公公已覺得背后陣陣寒涼，卻依然只能面帶笑意，“能伺候皇上是奴才天大的福氣，這些年皇上待奴才也是極好不過，若這不是福氣，什麼才是呢？”

宋寒時沒有說話，片刻后淡哧一聲，“陸廣山直至現在還認為他的獨子在朕手中，慶忠，他找了這麼多年，還不肯罷休。”

他轉了話題，慶忠公公揣不他的意思，只能順勢道：“陸廣山如今是魯國皇帝，他當年背信棄義意圖謀反，謀害了先帝此事罪無可恕，興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，所以才讓他失獨子之后又重傷，此后再不能人道，這對極其看重子嗣的陸家人來說是最無法忍的，所以他才屢次三番不肯罷休。”

宋國先前也有過一段輝燦爛的時代，甚至繁榮昌盛比肩蕭國。

宋寒時的父親也就是先皇、夏倚照的父親夏大將軍、以及方才說的陸廣山，他們本是莫逆之，攜手打下江山，最后先皇稱帝，夏陸二人為他的左右手。

只是興許人一旦登頂權利，有些東西就會不可抑制地發生變化，在先皇的不斷猜忌中，夏大將軍只能選擇不斷釋出兵權，并且在有了獨夏倚照之后再無所出，算是暫時安了先皇的心。

可陸廣山卻不像夏大將軍那般選擇忍，他沒有深的妻子和家人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澆滅不了他的野心，最后他拉攏夏大將軍不，一氣之下想用他的妻子作威脅，卻不想一盤棋沒有做好，導致夏夫人在那場爭斗中早早離世。

夏倚照一直以為的母親是病死的，其實不然。

而那之后，夏大將軍徹底與陸廣山恩斷義絕，其妻已逝，其志亦不在，唯一的愿就是手刃陸廣山，還有看著夏倚照長大人。

最后那場兵變結束了一切，先皇薨斃，夏大將軍率領當時的夏家軍將陸廣山驅至沾鹿林以北，陸廣山狼子野心勢不可擋，最后是夏大將軍生擒了其子陸梓睿才讓他退兵，之后廢了他的，陸廣山最后自立門戶，是為魯國，只是再也不能生育，皇位無人繼承。

而夏大將軍在夏倚照嫁人后，便自縊于夏夫人墳前。

他并未告訴任何人陸梓睿的下落，以他的安全換來魯國的永不再犯。

只是陸廣山似乎又開始蠢蠢，這些年就從未消停過。

而慶忠公公，就是先皇屠村時的幸存者之一，是宋寒時救了他，給了他安立命的機會。

氣氛一時有些凝重，誰也沒有開口。

宋寒時垂眸著窗外，手指纖長，指節分明，在窗柩上輕點，“今日就到這，你先下去。”

“是，皇上。”

慶忠公公剛到門口，便看到夏倚照匆匆而來，“……皇后娘娘？”

聞言，宋寒時背影微僵，卻并未轉看。

他以為是來質問春兒懷孕一事，卻不想夏倚照只是兩步上前，徑直對他道：“宋寒時，我要帶著阿回出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