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倚照心里“咯噔”一跳, 下意識就擋在宋寒時面前，“你在看什麼？”

不擅長撒謊，也不擅長瞞, 此刻明顯表現出來的僵越發加重了宋寒時的疑心，“阿照, 你在心虛什麼？”

夏倚照驟然提高音量, “我心虛什麼？我有什麼好心虛的？我沒有心虛！”

屏風后的蕭嶼似乎并沒有半分張, 反而在聽到夏倚照虛張聲勢的辯白后勾笑了。

過一層薄薄的布料, 他能看見屏風上兩個映的影子，只是由于線原因，另一側的人看不見他, 只有湊近時才能依稀窺見一點黑影。

夏倚照不會撒謊這件事，蕭嶼很了解。

在蕭國的那十年，自然也有看不慣的人落井下石, 時常有栽贓陷害的事發生。

在人際關系上并沒有多麼聰明的頭腦, 每次也只是直白暴地表達自己的清白，冷得像塊石頭, 他本以為他天剛直，不懂委婉, 只是見到與宋回單獨相時的耐心和溫，才知道其實有很多不同的樣子。

宋寒時定定看著面前的人，一只手撐在后的屏風上，昏暗的線讓他臉上的神不甚分明。

他就這麼地盯著夏倚照, 不愿意錯過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。

過了很久, 才晦地開口，“那天，是誰？”

他沒頭沒尾的問題讓夏倚照一頭霧水, “什麼？”

宋寒時一下了的下，仰起頭看著他，“那天用劍刺穿陳冬寶手心的人，是誰？”

夏倚照頓時屏住了呼吸，渾僵。

知道宋寒時興許察覺到什麼，但沒想到他連這點細節都能察覺到。

那天還沒來得及手，在暗的蕭嶼就已經幫理了陳冬寶，若不是反應及時，興許那日他就能和宋寒時剛好打了個照面……

只是如今的窘境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
蕭嶼就在屏風后頭，若是被宋寒時發現，大抵都能想到是怎樣的腥風雨。

已經不再信任宋寒時，宋寒時也早就已經不信任，不能冒這個險。

“是我。”夏倚照調整了呼吸，鎮靜自若地看著面前的男人，“你不是都看到了嗎？”

話音落下，并沒有到氣氛的輕松，反而看到面前男人的臉頓時沉了下來，線昏暗，也能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寒氣。

宋寒時著的下，越發用力，語氣似乎含著失，“阿照，你以前從來不會騙我。”

聽著他這般語氣，夏倚照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煩躁，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，信不信由你。”

“夏倚照！”宋寒時低喝的名字，帶著一怒氣，“你對我就這麼不耐煩？”

他本來是來跟解釋的，視線落在屏風上，眸卻越發深冷。

他什麼都知道。

那天在大殿上夏倚照盯著看了很久的使臣、那夜在照宮不曾面的男人，都是同一人。

在蕭國的那十年，夏倚照都經歷過什麼、都見過哪些人、有沒有……對旁人也有過心？

宋回那般喜歡蕭國的那個皇帝，夏倚照呢？也喜歡蕭嶼嗎……

宋寒時忽然就有些失控，抓著夏倚照的肩膀將抵住，低頭就要去親吻，“你是朕的皇后，阿照。”

夏倚照瞪大了眼睛，臉驟然沉了下來，“宋寒時！”

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對自己做出這樣的舉，剛要推開他，就聽到屏風后頭似乎有拔劍的聲音。

這一瞬間，也明顯覺到前的男人作停頓了片刻，像是已經察覺到什麼。

夏倚照閉了閉眼睛，忽然抬起手直接砍向宋寒時的脖間，“滾開，別我！”

宋寒時很快反應過來，下意識扼住了的手腕，眸閃似乎難以相信，“……你對我手？”

男人眼眸漆黑，滿是驚訝與冷然。

夏倚照抿了抿角，臉越發難看，用空著的另一只手去攻擊他的弱，“宋寒時，你別我！”

竟真的對他拳腳相向，像是對待一個水火不容的敵人。

這個認知讓宋寒時幾乎心碎，也顧不得屏風后面到底是誰，只鉗制住我夏倚照的雙手，垂眸看著，厲聲質問，“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份？你是朕的皇后！”

怎能為了旁人對他手？

夏倚照冷笑一聲，覺得好笑無比，“我早就不想做你的什麼狗屁皇后了！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你！總有一天我會帶著阿回離開，永遠不會再回來 ！”

的話一下子就點燃了宋寒時的怒火，他幾乎是掐著的腰低頭去吻，“我不準。”

“阿照，我絕不許你離開我。”

他去親吻卻被厭惡地避開，他愈發惱怒著的下讓正視自己，不由分說地吻下去卻只蹭到了角。

宋寒時像是瘋了一下，發狠地抵著的瓣，將夏倚照撞在屏風上扣住了的手指，“你想離開我去哪？你還能去哪……”

夏倚照下意識驚呼一聲，吃痛得后退一步，忽而就對上了屏風后蕭嶼冷得嚇人的目。

劍已出鞘，一陣冷晃過的眼睛，仿佛屏風后的男人下一刻就會沖出來。

夏倚照閉了閉眼，臉忽而一沉，揚起手狠狠打了他一個掌——

低低的話語散開，清脆的掌聲響在大殿中。

宋寒時被打得偏過頭去，很久沒有回過來，角淌著一鮮。

空氣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，夏倚照著氣看著他，察覺到后的男人已經收回了劍，這才松了口氣。

方才幾乎用了全的力氣，手心一片緋紅，指尖輕，連子也有些抖。

宋寒時就這麼看著，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些麻木地抬起指腹了角的跡，自嘲地笑了一聲，“你就這麼不想做朕的皇后？你可知有的是人想做……”

他以為這樣至能夠讓夏倚照有所忌憚，他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卑劣到這種程度，要用恐懼和威脅來讓對自己服。

卻沒想到夏倚照臉上并沒有任何的波，甚至諷刺地笑了一聲，淡淡地看向他，“那就讓別人做吧。”

宋寒時一下子就握了拳頭，“你想清楚了，廢后不是兒戲……”

“我早就已經想清楚了，宋寒時，是你一直沒有想明白。”

“這個位置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，倘若我不你了，這皇宮也不過就是一座空殼，沒有任何意義。”

夏倚照打斷他，臉上的不耐越發濃重。

那一刻，宋寒時臉上盡失。

他沒有想到自己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答案。

……不了嗎？因為不他，所以才不愿意做這個皇后。

他以為他是生氣，惱怒，嫉妒吃醋，又或者是怨恨，卻沒有想到這麼干脆地對他說，是不了。

宋寒時覺得所有的事一下子超出了自己的掌控，急需什麼來證明自己在夏倚照心中的地位，哪怕是要迫服。

“你當真以為朕不敢廢了你？”

他低聲音，緩緩上前一步，“阿照，既然你不愿意做這個皇后，那便讓位給春兒，腹中也已有朕的骨。”

夏倚照收斂神，忽而后退一步，垂首正道：“臣求之不得。”

宋寒時猛地閉上眼睛。

他早該想到。

夏倚照早就不再已以他的皇后自稱，只想做的將軍。

“那朕便如你所愿。”

宋寒時頹然后退，最后往屏風的方向看了一眼，“即便你了廢后，也只能待在朕的邊。”

他像是在說給誰聽，更像是在告訴自己。

夏倚照聞言霎時沉了臉，“宋寒時，你還要繼續囚著我麼？”

才明白過來，即便他廢了，也不會輕易放出宮。

“既然已經廢后，那便爽快放我和阿回走，都已經給你的春兒讓位，你憑什麼還要囚著我？難道你當真要卑劣至此！”

的控訴并未改變宋寒時的決定，男人勾起角，卻沒有任何笑意，“阿照，現在后悔還來得及。”

“呵。”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，夏倚照忍不住笑出了聲，“如若我后悔，我便永生永世……”

“夏倚照！”宋寒時帶著怒氣打斷，不曾想到竟然到了要發毒誓的地步。

他扣著的腦袋，指間深深嵌進的烏發之中，“在廢后詔書出來之前，你便乖乖待在照宮，哪里也不許去。”

話畢，他才松開手，垂眸看了一眼，轉離開。

那日之后，照宮便被嚴加看管，士兵圍得水泄不通，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。

曾是皇后寢宮，如今卻與冷宮無異。

蕭嶼自然不能再帶著宋回過來看，甚至連東宮也嚴格控制進出，宋寒時有了廢后的意思之后便徑直將那三個使臣住，尤其控制他們與照宮的往來，為的就是不讓夏倚照見任何人。

一時間所有人都知道，照宮的那位，應當是要隕落了。

宋寒時帶著廢后詔書來的那日，天氣晴朗。

只是夏倚照不曾到，只知道很久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，覺得自己的里似乎已經開始腐敗，散發出腐朽的氣味。

不過幾天，照宮就如同換了一個地方一般，沉沒有一人氣。

宋寒時一進門，便覺得腳步沉重起來。

“阿照。”他最后走到面前，緩緩蹲了下來。

夏倚照上的服也很久沒換，被的這些天滴水未沾，干裂蒼白，看得男人一陣心悸。

跪坐在地上，眼神空沒有一生氣，宋寒時便著的下讓抬起頭看著自己，眼神閃過一抹沉痛，卻只沙啞著聲音問，“朕再問你一次……”

“不必再問。”夏倚照抬起干的眼眸看著他，聲音啞到像是含著沙礫，如割如剜，像是要在宋寒時心頭上磨出來。

緩緩道：“即便是死，我也不愿意再與你扯上任何關系。”

宋寒時霎那間紅了眼睛，百般忍，最后也只是松了手，將那廢后詔書扔在面前，“這就是你想要的。”

白的卷軸在地上滾落幾圈，停在了夏倚照的腳邊。

宋寒時已經站起，看到將那詔書拿了起來，展開看了幾眼，像是完一個儀式一般，閉上眼睛。

他眼睫輕，緩緩攥拳頭。

倘若、倘若肯求饒，倘若肯向他示弱，哪怕只是服個而已……他便收回命。

可以安然做著這個皇后，只要乖乖聽話，哪怕只是對他掉一滴眼淚，他都會心。

然而夏倚照只是將那詔書在心口，竟是勾著角，緩緩笑了。

宋寒時像是被誰狠狠打了個掌，這才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什麼。

他廢了夏倚照、將他的阿照打為廢后……

他做了什麼？

他眼角爬上一抹猩紅，剛要上前一步，就看到夏倚照忽而捂著心口吐出一口黑，皺著眉頭倒了下去。

先前的高燒一直沒好，強撐到現在已是質強悍，明的臉仿佛逝去的生命，一點一點消失在男人面前。

角不斷唐，那鮮沾染上白的卷軸，混合著灰塵滾落在地上。

宋寒時在那一瞬間屏住了呼吸，“阿照！”

他從未這般驚慌失措過，慌忙上前跪在的腳邊，小心翼翼將抱了起來，卻是什麼都不敢對說，只失控地吼道：“還不快醫！”

懷中的人瘦弱得快要抱不住，宋寒時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抱過，這段時間瘦得驚人。

“阿照……阿照……”

他不停喃喃的名字，“你生病了嗎？為什麼不說……”

一旁的思纖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，“皇上，皇后娘娘不讓奴婢告訴您，說您本就不會管的，而且娘娘前段時間舊疾復發，再加上高熱未痊愈，一直沒有用藥，還不知能不能撐過去……”

宋寒時已經完全聽不到別人的聲音，耳旁全是雜的風聲，眼里只看得到夏倚照，用力地著的臉，“阿照，醫馬上到，我不會讓你有事。”

夏倚照有些困難地睜開眼睛，已經沒有推開他的力氣，只能笑笑道：“真好，我終于不是你的任何人了……”

宋寒時那一刻如遭雷擊，嚨涌上一陣腥甜，久久說不出話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