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皇城一路到大渠, 快馬加鞭，這的確是“順便”的。

后那些人暫時知道鹿晗方太說的那些話有幾分水分，但也都低著頭不敢說些什麼。

夏倚照環視了一圈, 覺得蕭嶼有些莫名，只謹慎地打量他幾眼, 什麼都沒說。

蕭嶼輕咳了一聲, “愣著做什麼, 今日為你接風洗塵, 過來。”

夏倚照這才點點頭，跟在他后。

知道要過來，蕭嶼早就已經為準備好了住。

夏倚照沒想到他會親自過來迎接, 便隨口問了一句，“皇上也會一道修筑靈渠嗎？”

蕭嶼聞言看了一眼，“難道憑你一個人？”

夏倚照一頓, 沒說話, 抿了一下角。

這人怎麼回事，三句話里兩句都在嗆, 也沒做什麼事惹他不高興吧？

既然是來做事的，夏倚照也并未多矯, 默不作聲跟在蕭嶼后，聽從他的安排。

行了片刻之后，他們抵達了一院落。

隔著一條長河，這座院落遠遠矗立, 不遠還有另一宅子, 一眼便看得出是蕭嶼落腳的地方，往四看去，也就這一片的宅子位置最好。

而在河的另一側, 便是那些工人聚集的地方，矮小的屋子麻麻，被這條河流劃出涇渭分明的壁壘。

再看回來面前這院落，是單獨為夏倚照開辟出來的一地方，離得不遠不近，不算很氣派，卻是寬敞舒適。

夏倚照看了幾眼，倒是很滿意，一進來便在院子中矗立了片刻。

蕭嶼在后進來，后的那些人都停在院外，沒有進來打擾他們。

“你這次過來，邊一個人都沒帶？”

男人的聲音響在后，夏倚照沒說話，將一旁的行李隨意放在石桌上，點了點頭，“沒必要帶過來。”

蕭嶼聞言看向，眼神閃爍片刻，“為何不在邊？總得有兩個信得過的丫鬟。”

夏倚照神似乎有些復雜，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：“沒必要。”

還是原來同樣的答案，卻參雜了一些莫名的緒。

男人應了一聲，沒再提起。

夏倚照松了口氣，回看向他，“皇上安排的地方，臣十分滿意，謝皇上隆恩。”

并不是不想帶丫鬟過來，而是真的沒必要。

本來就不能夠輕易地相信別人，在經歷了那些事之后，自然越發不會將信任輕易地托付給任何人。

這一次抵達蕭國，更是一個人只前來。

不想讓自己的生命中再出現過多的牽掛，那些東西只會讓失去判斷，變得越來越弱。

蕭嶼“嗯”了一聲，卻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，“你就帶了這些東西？”

順著他的視線，夏倚照往石桌的方向看過去，行李的確有些，笑了，“多謝皇上關心，不過已經很足夠了。”

蕭嶼：“嗯。”

一陣無言。

夏倚照看著他，略微尷尬，忍不住輕咳了一聲，“皇上？”

蕭嶼抬眸向，“我在，何事。”

沒什麼事，就是你怎麼還不走……

夏倚照知道肯定不能這麼說，只能提醒了一句，“皇上，臣先收拾一些，再去跟皇上商討修筑靈渠的事。”

蕭嶼聞言蹙起了眉頭，“你覺得朕賴著不走？”

他的語氣沉了幾分，夏倚照心里沒底，但又覺得他不像在生氣，一時之間失了聲，“……臣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蕭嶼沉沉地看了一眼，“收拾快些。”

說罷，便徑直轉離開。

夏倚照愣愣地看著他高大略帶一冷漠的背影，一陣訕訕，了自己的鼻子，沒多想，便拎起石桌上的行李，去了里間。

本是晴朗艷天，卻突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。

平靜的河面漸漸喧吵起來，暫時不曾蓋過兩岸的人聲。

小攤小販吆喝起來，伴隨著有力的號子聲，氤氳在細細的雨里。

路面并不平整，雨一下來，就濺起一腳的泥濘。

“前面的，快些！”

后傳來工頭的吆喝聲，空中揮舞著鞭子，啪啪作響，只是劃過空氣，便像在人上一樣，腳步聲越發集了一些。

許多人只是剛到此，還未緩過氣來，便已經開始投張的節奏中。

修筑靈渠不是小打小鬧，更何況他們其中許多都是待罪之，本就是流放此地，能有一容之所便已經是天大的恩惠，于是便只求能活下去。

只是也依然有人第一日便不住這大強度的勞作，躺下去之后便沒再起來。

宋寒時跟在人群中，一言不發地做著自己的事。

他后那日與他搭訕的男人看著他的背影，快走了幾步，眼神飄閃，“這人是不是個啞……”

他以為宋寒時這般模樣，一看就是個養尊優的公子哥，大抵不過一夜就被嗟磨得沒了志氣，卻是毫無變化。

以為他至會不住這般高的力活，卻不曾想，這堆人里，他竟是力最好的。

宋寒時聽到那人的低語，眼眸一淡，臉上毫無波瀾，心中卻緩緩。

十年前，夏倚照頭一遭來蕭國時，也會有這般人在邊聒噪嗎？

即便不是他邊這種俗之人，但大抵也不懷好意。

異國他鄉，便是這般凄涼。

他握拳頭，一言不發。

沒有比臨其境更讓他后悔十年前的選擇，十年，他將他的阿照獨自一人留在此十年。

宋寒時著遠的細雨，垂下眼眸，又長久地彎下腰去。

雨滴拍打著窗臺，淅淅瀝瀝的響聲卻更顯得室無比安靜。

夏倚照了臉頰的汗，沒想到會突然下雨。

蕭嶼給安排的這院子甚是合的心意，外邊看著大，實際上只是因為帶了個院子，里頭住一個人富余，卻不那麼空曠。

一個人住著，倒也沒那麼寂寞。

夏倚照將里外打掃了一遍，來之前這里應該已經有人打理過，都干凈如皙，只需要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，很快就閑了下來。

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，時不時伴隨一陣風響，擊打在窗柩上。

外頭越是聲大，夏倚照心中便越發冷靜。

坐在窗邊，撐著自己的臉頰，向遠的對岸——

那邊人來人往，即便下著雨，也不曾停歇。

修筑靈渠需要大量的人力力，首先就需要將另一側河床堆積的淤泥沙土清理出來，再填石塊，而多余的那些無排放，又了一個包袱。

嘆了口氣，將窗子放了下來。

若是要真正完工，只怕是要花不的時間。

天昏黃，除去河岸邊那些工人，其余人已然歸家休憩。

既然是為夏倚照接風洗塵，自然要按時到場。

席間，見到不人。

蕭嶼高居在主座，旁是一個年紀相差不大的青年，一襲白，看向夏倚照時眉尾微微挑起，帶著似有若無的邪氣，“夏將軍來了？”

夏倚照腳步微頓，先跟蕭嶼行禮，隨即才看向他旁那個男人，“陸大人。”

蕭嶼是個特立獨行的帝王，正值壯年，卻后宮無人，早早就設立了攝政王。

他旁那個方才說話的男人，便是那個攝政王——陸沉。

那十年期間，夏倚照也結識了這位行事作風詭譎的攝政王，相比于蕭嶼，他似乎鋒芒更甚，更為尖銳，蕭嶼反而被襯得不顯山不水起來。

陸沉勾了勾角，眼底卻無甚笑意，旁跟著一個模樣稚氣的丫鬟，他的氣場冷漠銳利，旁跟著的人卻是瑟瑟弱的，看上去極不相稱。

蕭嶼看到夏倚照似乎在打量陸沉，眉頭微微蹙起，眼中閃過一抹不虞。

夏倚照并未察覺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在。

再次回到蕭國，摒棄了十年前初到此的迷茫，這一次竟還有些悉。

興許是為了讓放松，蕭嶼特意請了一些那十年間與關系都不錯的人來，席間倒還算其樂融融。

夏倚照見到曾經一起談過的老工匠，甚至還有些欣喜，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，卻轉眼又在相同的地方遇到。

舉杯相談甚歡，卻沒注意到一道似有若無的視線，一直在上打量。

“夏將軍愿意助我們修筑靈渠，實在襟開闊，大義之舉！”

不知是誰說了一句，其余人便紛紛稱贊起來，夏倚照臉微微熱，便順勢說了幾句場面話，卻也是出自真心。

忽而有種錯覺，在這里，似乎才有所歸屬。

不必去費心爭取那些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，因為不會有人虎視眈眈地奪走，的能力被承認，的貢獻也會被肯定，不會被無恥之人竊。

席散之時，甚至意猶未盡。

方才一直在與一位工匠爭執如何制作木雀才是最好的，不知不覺竟已過了時辰。

車馬等在外頭，夏倚照告別了蕭嶼，上還縈繞著些許酒氣。

看著離開的方向，陸沉掀起眼皮看了旁男人一眼，見他眸深邃，始終著門口，笑了笑，沒說話。

月懸夜空。

夏倚照晃晃回到院中，卻遠遠見到一個人影矗立，登時嚇得一個機靈，上那一點酒意消散無蹤，“皇上……”

下了車，落地之后那馬車便徑直調轉，揚長而去。

一陣風吹來，抖了一下，定定著馬車離開的方向，又看向那門口的男人。

他旁沒帶任何人，只有一匹駿馬，正打著響鼻，想必方才是打馬而來，所以比要快不。

夏倚照不知道他為何一個人在此，也不知道他是否有什麼事要代給自己，又是什麼事。

走近了一些，剛要開口，便聽到面前男人忽而打斷，“你不必說，朕問你，你是否與宋寒時斷了干凈？”

夏倚照愣了一下，但還是本能點了點頭。

不知是不是錯覺，看到面前男人眉眼忽而和不，隨即便聽到他低沉清冽的聲音：“那好。”

蕭嶼上前一步，將上的披風下，蓋在了肩上，“朕想要你……”

“要你好好修筑靈渠。”

夏倚照：“……臣明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