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翊坤如同老僧定般坐在火邊，偶爾轉一下架上的鹿，直到木也過來和他並肩坐下了，他才卸下了生人勿近的麵孔，兩人大口幹著烈酒，不時轉一下烤架，用隨的匕首現切一塊下來吃，旁邊架子也圍坐著幾夥人，摟著姑娘玩到放浪形骸，沒人湊到他倆跟前來。

直到這一刻，歡才深刻地認識到，杜瓦·木也是陸翊坤的兄弟，能玩鬧著從他手中奪過刀，能摟著他肩膀灌酒的兄弟，他們在彼此邊很放鬆，很肆意，和他仿佛大哥般照顧和蘇睿時是不一樣的。

院中吃喝得熱火朝天，被喊下樓的歡卻沒有一點胃口，記得被槍擊前那雙無辜的鹿眼，更記得下午的“警告”，在喜怒難測的木也手下，生命不堪一擊。

現在坐在這堆火邊，有無數的目投在自己背上，懂陸翊坤堅持要下來的意思，隻消往這裏一坐，今後哪怕他出門了，其他人也不敢找麻煩。

遞到手中的都是陸翊坤選過烤得皮的部位，用叉子一點點著，在木也時不時瞥來的目裏，都不敢出食之無味的表，隻能抑著反胃，小口吃著。

然後隔著熊熊篝火，歡看到了兩個孩走到木也邊，不敢置信地了眼睛，發現形偏瘦那個真的是小伊。

們都穿著素的紗籠，梳了偏馬尾，別了支同款的水滴狀玉簪，看上去、水頭都極好，襯得眉黛目烏，微微一笑，雪白的麵孔純淨如晨曦清，最的模樣。

另一個孩木也喊阿然，隨手將人拉進懷裏灌酒，卻把匕首遞給了小伊，示意自己去取吃。小伊抿著薄薄的，小心地片著，衝歡輕點了下頭，算是打了招呼。

“你們認識？”

木也的手沒輕沒重地在臉頰上了兩把，說不上多喜歡，但看周圍那些人都不敢過來，也知道們兩個在木也跟前暫時還算是討歡心的了。

“認識，見過幾次。”

火把小伊向來沒什麽的臉映得微紅，平添了幾分生氣，頷首低眉，有渾然天又恰到好的，而生憐。

“你平時也不說話，難得見個人，去聊聊天吧。”

小伊乖巧地坐到了歡邊：“小老師，又見麵了。”

“我們找了你好久。”

罩衫菲薄，手臂和前有幾道遮不住的瘀青，歡覺得自己的嗓子被什麽堵住了，小伊卻罕見熱地笑著拉住了歡的手，這麽溫暖的溫度，又坐在火邊，的依然是冰涼的，知道歡在想什麽，誠懇地說道：

“是我自己願意來的。”

芝苗當初為了素瓦要報複王德正，把王伊紋的照片夾在了們搜羅的孩照片裏，又托了人特意送到木也跟前，隻說是王德正照他喜好挑選的。木也因為要和王德正合作，收下他送的孩是表個態，反正他這裏有的是漂亮孩，多幾個無所謂，送來的照片裏王伊紋相貌雖然不算最好，但氣質韻味都不是那些還沒有下狠手馴過的孩能比的，木也自然挑中了。

王德正再喜歡小伊，木也相中的人也不敢不送，他還在糾結，小伊為了找到康山，自己跟青寨來接頭的人走了。初到青寨，並沒有穎而出，木也這裏養了許多花枝招展的孩子，大多連“大宅”都進不去，見不到木也就被分發給他手下了。直到小伊狠下心來做了件大事，才被“召見”，然後自己也沒料到，因為掛念康山，有時哼幾句在白姨那裏聽慣的搖籃曲，會讓得了木也的青睞，現在也算寵。

歡急切地握了的手腕，低嗓子說：“你瘋了！他隻喜歡，超過二十都留不住，你這……你以後要怎麽辦……”

“沒關係，我應該活不到二十吧，”看了一眼在木也懷中討巧笑的阿然，笑得有些虛無縹緲，“我們這樣人活著和死了差不多，你看阿然笑得多好看，其實比我還不想活，我還有一點點盼頭，兩姐妹都是被親爸媽賣給巖路的，姐姐前幾天剛被木也送給了手下。”

隻可惜新型的合品太厲害，竟然連人求死的意誌都能消磨掉，們都像行走般地活著，殘在這個對們格外殘忍又了無生趣的世界。

歡假裝自己是被煙迷了眼，把臉偏去了一邊，小伊的罩衫有意無意地蓋住了兩人握的手，裏還和歡說著一些無關要的話，手指在掌心飛快地寫下“山”字。

歡對上了哀求的眼睛，隻有一瞬，很快就微笑著起去給木也倒酒了，木也把也拉到上坐著，胡了兩把，語帶威脅地說：“阿加很張，你別去招惹他的心肝寶貝。”

“我不敢的。”

小伊順地靠在他口，隔著篝火蒸騰而起的熱霧，和那個阿然的孩單薄的就像煙雨裏飄搖的垂柳，連笑容都模糊難辨。

是夜，陸翊坤把歡送回房間，院中有人在輕手輕腳地收拾殘局，空氣裏還有殘留的煙熏火燎的味道，淺淡的月過雲影樹梢，一片片落在竹籬之上。

“王伊紋的事你不要太記掛，”陸翊坤頓了頓，像在考慮勸解的話能說到幾，“不是什麽好的。”

歡並不意外他的說法，蘇睿也曾經講過，王德正的生意是有參與的，最起碼是完全知道的，否則當初像永南街衛生所那些轉移點怎麽會那麽悉。

“你隻想一想，憑什麽引起了木也的注意。”

陸翊坤關上了門，歡看著清涼月從窗臺落一地，手掌裏小伊曾寫字的地方仿佛還在發燙，那副曾經掛在小伊窗邊的勾花窗簾飄在了歡的眼前，還有十九歲年瘦削微佝的影，腦中忽然劈進一道閃雷。

白姨說，康山絕不會說出真地圖。

蘇睿說，就算陸翊坤再厲害，才被劫走斷崖路就打通了，速度也太快了。

小伊說，是自願的。

如果康山始終守口如瓶，青寨的人耐心被磨後，他哪裏還來的陸翊坤口中“也許”的生機？是小伊用真圖換下了康山，隻可惜小伊還是太天真，他們饒了康山一時，卻絕不會把活地圖放走，那現在康山人在哪裏？

歡看著月下一如尋常富商的大宅院，眉頭鎖，如果蘇睿在這裏就好了，他一定能知道……歡痛苦地把頭埋了膝間，既盼著見他，又唯恐他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