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"八年前，他江南，那間小小的屋子裏，顧青莞對上他嬉笑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要王爺把江南的顧府，連拔起。”

七年前，老齊王府，偏過頭，清楚無比道：“我有另外一種合作方法，你想不想聽。我不可以幫你賺銀子，還可以幫你治病救人，但你需幫我查清一件事，查清錢家的那把火，是誰放的。”

六年前……五年前……四年前……所做的一切，都是為錢、盛兩家複仇。

趙璟琰牙關抖不能自己，他突然在想，若是那一箭正中的心口，誰來陪伴他走完這漫長的一生。

趙璟琰的力氣如被瞬間空了一般，低垂下了雙眼，兩行淚落了下來。

片刻後，他複抬起眼，高聲喝道：“來人，拿劍來，都給我對準了。”

嘩啦——

所有的弓箭手，對準了高牆上的人；高牆下的弓箭手，對誰了城下的人。

趙璟琰舉起雙臂，拉滿弓。

顧青莞聽見牆下的靜，強撐起眼睛，目順過千萬人，落在一人上，輕輕一笑。

這一笑，是對他最真誠的歉意。

對不起，亭林，我失約了。

我會在奈何橋邊等你，求孟婆遲些給我喝下湯，直到你來為止。

趙璟琰流著淚，什麽也沒有說。他隻是後悔，那天清晨他離開時，為什麽沒有在上留下一個吻，為什麽沒有在耳邊說一聲，瑤瑤，我你！

嗖——

箭離弦而去，在空中劃出一條好看的弧線，隨之而來的，是萬箭齊。

青莞神平和，如畫的五之上，帶著一抹輕鬆的笑意，慢慢閉上了眼睛。

八年了，終於解了。

的親人們，來了！

老肅王不曾想趙璟琰真的出了那一箭，他急急的將顧青莞擋在前麵，震怒地吼道：“給我殺。”

就在離弦之離青莞不足十丈時，蘇子語了。

他提起箭縱一躍，以雷霆之速衝到了老肅王的後，長劍深深地刺進了他的背後。

老肅王痛，眼中瘋狂，一掌朝顧青莞的天靈蓋劈去。

蘇子語出左臂，擋了一下。盛怒之下的掌風，用足了全力，蘇子語隻聽見自己的骨頭哢嚓一聲。

來不及疼痛，他右臂一迅速將青莞拉進懷裏。

眼角一掃，箭雨已至，蘇子語隨即急急的一個轉，用後背擋住了所有的箭雨，低頭溫一笑，用這世上最溫的聲音，輕輕的喊了一聲，“子奇，別怕。”

顧青莞猛的睜開眼睛，眼中的驚恐蔓延，全的仿佛已經沸騰。

子奇！

多麽遙遠的記憶，遙遠到已經將它碎了，和恨意一起，深埋在心裏。

青莞的心一痛，像是有什麽東西碎了，陡然抓住的領，著聲道：“你……你在說什麽？”

蘇子語的子一抖一抖，每抖一次，角的便湧出來一點，他雙膝一，跪倒在地，頭無力的枕在的肩上。

“我想說一個故事，從前……有個男人……親手死了他的人……其實……其實……”

顧青莞死死的盯著他依舊俊秀的臉，眼中的淚噴湧出來。

“蘇子語……其實是什麽？你快告訴我！”

蘇子語艱難抬頭，修長的手指地替拭去眼淚。還是那麽哭，一哭起來眼淚掉個沒完。

每當這時，他會牽起的手，穿行在青石小路上，走到一無人卻有的地方。

斑斕地酒在的上，長的睫一一的，襯著雙眸亮極了，黑極了。

他俯下，用一點點替吻去眼角的淚。

悄中含，手無安放，隻能死死的拽著他的角，“蘇子語，你是在做壞事。”

“誰說的。”他會一笑，“你這是在治好你的眼淚。”

心跳得飛快，紅著臉彎起角，依偎在他懷中，像是一個聽話的孩聲道：“才不要你治呢。”

“是嗎？”他揚起聲調。

“本來就是你惹哭我的。”

“傻瓜，你不哭，我怎麽治。”

其實，我你！

蘇子語輕輕歎了一聲，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
然而，從此後，會有另一個男子把惹哭，也會由他溫地吻去眼角的淚，他會陪著，走在青石路上，沐浴在下，生幾個孩子……

人生那樣短，總要與傾心之人共度，才不算辜負。

子奇，我願用你對我的恨，換你一個圓滿。

如此，便夠了。

蘇子語若有若無的歎息了一聲，眼中最後一息芒，漸漸逝去，一滴淚從他的眼角劃落下來。

其實，蘇子語是個懦夫，隻想陪著你一道死，黃泉路上手拉著手，看你的一顰一笑。但此刻說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。

子奇，好好活著，從此忘了那個蘇子語的人。

下輩子，希能再遇見你，因為在清冷孤寂的夜裏，能溫暖我的唯有你。

孤寂的滋味，他嚐過——太苦!

顧青莞不覺已淚流滿麵，子語，子語……摟他，再次喚出這個深藏於心的名字。

你認出了我，你早就認出了我？

沒有人答應，懷裏的人無聲無息，如睡著了一般。

青莞的淚落得更兇了。

子語，你為什麽要救我？

你明明是我的仇人，我重生就是為了複仇而來，現在，你讓我去恨誰？

青莞閉上眼，在無盡的廝殺聲中，清楚地聽見自己這八年來的恨，在心底轟然碎裂。

蘇子語，你起來回答我，你為什麽不說話，你說話啊！

晨曦的紅暈，自東方揚起，循著眼中過的微，青莞仿佛看到那個飄著雨的秋日，看著簷下不斷滴落的水珠，秀眉微蹙，提墊起腳尖，衝進雨中。

俊郎的年青，冠發，黑眸，打著油紫傘，劍步而來。

他走到麵前，溫一笑，說：“子奇，我來背你。”

“莞莞！”

一個低沉的聲音，夾著嘶啞，在耳畔輕輕響起。

誰在？

青莞抬起眸子，茫然地看向聲音所有，眼中的空，讓趙璟琰不忍直視。

他眸一痛，飛奔上前，將打橫抱起。

沒有令人窒息的擁抱和親吻，也沒有細碎的言語，他就這麽的抱著，將臉在的臉上。

差一點，就差一點點，自己便要失去他。

顧青莞的淚，仍在不停的往外湧，即便男人的懷抱如此之暖，也無法令溫暖。

心裏有一地方，像是被剜了似的疼痛，痙攣地起了子。

“莞莞，你怎麽了？”

顧青莞牙齒打著，低低道：“亭林，他救了我，替我厚葬於他。”

趙璟琰纏綿抵在的額上，啞聲道：“莞莞，我從來沒有這麽激過一個人，你放心，我以諸侯之儀葬他。”

顧青莞此刻的雙眼已看不清任何東西，也聽不見任何聲音，無力的昂起頭，雙已咬出了，“我想回家。”

“好，我們回家。”

趙璟琰給了一個安的笑，隨即走下城牆。

“顧青莞！”

肅殺的夜裏，尖利的聲，顯然尤為刺耳，“他呢，蘇子語呢，蘇子語在哪裏？”

殷黛眉一紅，像個瘋子一樣攔住了去路，眼中的猙獰，讓人不寒而栗。

趙璟琰神一厲，阿離立刻揮手，上來兩個後衛一左一右架住了。

殷黛眉似瘋似顛，“蘇子語，蘇子語，你在哪裏……你在哪裏？顧青莞，是不是你殺了他，是不是你……你這個賤人，你怎麽不去死！”

顧青莞已無力睜開去看，已渾是傷，心時疲倦到不行。

突然，殷黛眉目的眼神定住了，數丈之外，楊帆橫抱一人，緩緩走來，目中說不出的痛意。

“蘇夫人，他……死了。”

“死了？”

殷黛眉喃喃自語，臉剎那間變得慘白，再發不出丁點的聲音。

許久，目一凜，突然放聲大笑。

“哈哈哈哈……死了……死得好……終於死了……”聲音似泣似訴，神如鬼如魅。

“你不是一直想死嗎，想跟著去嗎……哈哈哈哈……你要為殉，哈哈哈，去啊，你去啊！”

殷黛眉話峰一轉，聲音陡然轉厲，“你一箭死了，不會相信你的……恨你……深深恨著你……蘇子語……你就是個孬種！”

顧青莞心中一震，掙紮著從男人懷裏下來。

“莞莞？”趙璟琰一驚，忙手拉住，卻被甩開。

一瘸一拐地走到殷黛眉前，因疼痛而扭曲的臉慢慢抬起，眼中的赤紅，似能滴出來.

“你說什麽，你再說一遍。”

“嗬嗬嗬嗬……”

殷黛眉眼中空茫，愣愣地看了顧青莞一臉，忽然抬腳踢出去，中囂道：“你想為殉，想中一起死，我偏不讓你如願。你是我的……誰也不能搶走……你報複我，我也報複你，我們彼此報複，糾纏一輩子……你會上我的，你一定會上我的！”

一微弱的笑，在青莞角浮出，似嘲譏，又似明了。

他說他是世間一倉皇野狗。

他送了一盞燈。

他替死。

他子奇。

他說他要說一個故事。

他說其實……

其實，你是我的？

那一箭是你不得已出的，是嗎？

那一箭之後，你會與我一同赴死，做一雙逍遙的鬼鴛鴦？

青莞覺得自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，再也找不到回頭的路，這輩子隻能幽幽的飄在空中。

再也找不到，的蘇子語。

“噗！”

一口鮮噴湧而出，一頭載了下去。

“莞莞——”

趙璟琰悚然一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