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麗容看到進來的兩人, 蒼白的臉微變, 轉臉跟兒子說, “你帶妹妹出去。”
男孩哭啞著聲音,“媽媽。”
陳麗容的語氣變得嚴厲,“沒聽到媽媽的話嗎?”
男孩垂著頭, 無聲的反抗。
高燃在極其抑的氛圍裡說, “我帶他們去外面坐會兒。”
封北沒表示。
高燃給他使眼。
封北看向年,目深沉。
高燃吞咽唾沫,無遁形的覺很糟糕。
小孩往跟媽媽睡, 使勁夠著床被往上爬,又爬不上去,急的大哭。
這哭聲打破了圍繞的抑。
高燃把小孩抱起來,他再次去看男人, 眼神裡有哀求。
封北闔了眼簾,算是默許。
門關上, 隔絕了病房裡的一切聲音。
高燃撐著頭, 小北哥開始懷疑他了。
他想起柯南,到目前為止,追了快150集,柯南一直沒跟小蘭坦白自己就是新一, 每次懷疑, 柯南都會想法子蒙混過關。
但是小北哥不是小蘭,他也不是柯南,不能相提並論。
高燃啃著角, 一腥甜融進唾裡,他回神。
算了,走一步看一步吧,會有辦法的。
高燃現在急的是別的事兒。
他怎麼給陳麗容做思想工作?難不要他說,我能看到你丈夫的靈魂?
這話說了,只有傻子才信。
怎麼辦呢?
高燃抓抓頭發,不管吧,他良心不安,管吧,又不曉得怎麼管。
一個人的能力很有限,尤其是他這種還沒走出校園的半大孩子。
能做些什麼?
高燃的思緒被一個聲音扯回現實,他側頭,“你在跟我說話?”
男孩把臉轉到一邊,別扭的重複那兩個字,“謝謝。”
高燃他的頭發。
男孩躲開。
高燃還是到了,很,“你媽媽沒事了。”
男孩抱妹妹,臉上沒有眼淚,一副忍著不哭的樣子。
懂事的孩子讓人心疼。
高燃唉聲歎氣,每個年齡段,世界的彩都會不同,年應是像糖果紙樣的彩。
這小孩兒本該天真燦爛,活在父母的羽翼下,卻被迫長大,經曆風吹雨打。
窮人的孩子早當家,沒有辦法,不早當家,會更窮,甚至過不下去。
生活充滿了無奈跟心酸。
病房的門打開,封北走出來,目鎖住年。
高燃“騰”地站起來,神經末梢繃,他有些忐忑不安,手指無意識的,像個要接家長訓話的小朋友。
兄妹倆進了病房。
高燃跟著男人往樓道那裡走,長廊上只有兩串腳步聲,一個沉穩有力,一個緩慢猶豫。
封北立在年對面,“自己說,還是要我問?”
高燃垂著眼皮,“是直覺。”
封北說,“抬頭。”
高燃下意識的遵從。
封北直視著年的眼睛,“如果我沒記錯,你只跟見過兩次。”
高燃幹燥的皮子,“也就是這兩天的事,我印象深。”
封北不語。
高燃心裡打鼓,他垂放的手突然被握,頭頂是男人的聲音,“你出了很多汗。”
“嚇的。”
高燃咧了下角,沒笑出來,不適合這個氛圍,更不適合之前發生過的事。
封北沒有松開年的手,包在掌心裡|挲,“你心跳的很快。”
高燃屏住呼吸。
“高燃,我一直在等你主說。”封北彎下腰背低著頭,深深的看著年,“你想要我等多久?一年,兩年,五年,十年,還是二十年?”
高燃一愣。
封北將手松開,年留在他掌心裡的溫度逐漸消失,他把手放進子口袋裡面,居高臨下的俯視過去。
高燃後退一步,頭皮發。
封北歎息,不他了,於是就換話題,“陳麗容有抑鬱癥。”
高燃沒有出意外的表,這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親人生病,家裡人都不會好。
陳麗容的況更嚴重,窮,無助,痛苦這些東西全在上,又不能跟孩子傾訴,只能憋著,力太大了。
封北說,“對於類似的案例,常見的現象是大人先殺死孩子再自殺,或是一起死,跳樓,喝農藥等。”
高燃想起李娟跟的兒子小海。
不是走投無路,真的活不下去了,誰會那麼做?
他抿,一樣米養百樣人,同樣的遭遇,有的人可以承,有的人卻不行。
不能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。
那樣不對,也很過分。
封北低聲歎息,“陳麗容沒有完全放棄,還有救。”
高燃仰頭去看男人。
封北的大手蓋在年頭頂,“別胡思想,你做了你能做的,也很及時,改變了陳麗容跟兩個孩子的命運,不過……”
高燃一顆心提起來。
封北的眉頭一皺,“沒有人可以隨意剝奪他人的生命。”
高燃的臉發白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封北沒有回答,“好了,這個事兒先放一邊,你跟我回家。”
高燃想到有醫生跟護士在,他留著也沒什麼用,就同意了。
封北帶高燃去了他的住。
高燃進門就聞到了一子老的味兒。
封北把水杯放鞋櫃上面,“不用鞋,直接進來。”
高燃一邊走一邊打量,“你家不是鋪的地板嗎?也不用鞋?”
封北說,“沒那麼講究。”
高燃的肚子咕嚕,了。
封北一下年的臉頰,“等著,我去給你煮面條。”
高燃追著他的腳步,“有蛋跟青菜嗎?”
封北回一句,“有得吃就行。”
高燃在幾個屋裡走了走,沒有找到一樣人的東西。
這棟房子是兩室一廳,白牆木門,裝修簡單樸實,住著應該會很舒服。
“小北哥,房子真不能賣,留幾年沒準兒就能賺一大筆。”
封北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,“真賺了,就給你買高達。”
高燃跑進廚房,“這可是你說的啊!”
“是,我說的。”
封北睨向年,見他眼睛亮晶晶的,像只小狗,不由得失笑,“看你那德。”
高燃把臉湊近,“好香啊。”
封北愣是從面湯味裡逮住年的味道,他把火關掉,拍開來的爪子,“去拿碗筷。”
高燃麻利的照做。
面下得多,有半鍋,盛了兩碗還有兩三碗。
封北以為要剩,哪曉得年一人就吃了三碗,吃完連個飽嗝都沒打,見他不吃了,就去把鍋裡剩下的一點兒全撈走。
封北額,果然是正在長的時候。
高燃嘩啦嘩啦撈面條,“小北哥,原來你會燒飯啊。”
封北點煙,“大多都有這技能。”
高燃從碗裡抬起頭看男人一眼,“聽起來好可憐。”
封北,“……”
高燃笑嘻嘻的說,“你對我好點,將來我照顧你,給你養老。”
封北愣怔住了。
年跟他說將來,這個詞太好了,只是這麼聽著,就能讓人心跳加速,不能自已。
封北掩蓋眼底的緒,沒好氣的說,“我對你還不好?”
沒對誰好這樣過,頭一回,生疏又張,恨不得把自己有的全拿出來,就怕他不要。
高燃眨眼睛,“那就更好一點唄。”
封北突然單手撐著桌面,上半前傾。
高燃把邊的面條吸溜進去,眼神詢問。
封北嘖嘖兩聲,“你去照照鏡子。”
一臉得寸進尺的小樣兒。
高燃洗碗。
封北在客廳裡把那煙完,他倚著廚房的玻璃門,半瞇著眼看在水池邊忙活的年,眼神溫且專注。
“高小燃同學,有句話我得糾正一下,什麼給我養老,等我老了,你也年輕不到哪兒去。”
高燃把碗拿在水龍頭底下沖沖,用抹布一,“你高興就好。”
儼然一副對付頑固老頭子的口吻,特無奈。
封北的面部搐。
高燃扭頭笑,“小北哥,其實你一點兒都不老。”
封北橫眉,“這還用你說?”
才二十六,正是年輕力壯,魅力棚的時候,暫時跟老這個字不沾邊。
只不過跟個十七歲的孩子在一塊兒,會覺得先走的那九年有點長。
封北凝視著年的背影,目灼熱,“今晚你回你小叔家睡,還是怎麼著?”
高燃說,“去小叔家。”
封北失的皺眉,“怎麼不幹脆在我這兒過夜?省得再跑。”
高燃搖頭,“算了,多一事不如一事,我不回去,小叔會跟我爸說的。”
說的很有道理,封北隨著他去了。
因為陳麗容一家的事兒,高燃沒有興致出去玩耍,在客廳溜達溜達就上臥室睡覺去了。
床被上都是煙草味,高燃聞慣了,不覺得難聞,反而很踏實。
封北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,回來時人還睡著,微張,四肢大開,被子一角被在腳下,其他的全掉地上了。
睡相不是一般的差。
封北習以為常,他把被子撈起來蓋在年上,站在床邊看了會兒,不滿足的彎腰,將微涼的兩片薄印在年眉心。
高燃一覺睡醒,封北帶他去醫院,說是陳麗容要見他。
陳麗容要親口跟高燃道謝。
高燃要回縣裡,不可能在市裡常住,再說了,即便住在市裡,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關注陳麗容一家三口。
各有各的生活要過。
如果自己不想好好的,旁人說再多做再多都無濟於事。
封北沒進病房,他在外頭等著。
高燃一人進去,迎上陳麗容投來的目,他出一點笑意,好讓對方放松。
陳麗容要起來,高燃阻止,躺著,“阿姨,你虛,別,有什麼話你說,我聽著。”
“謝謝。”
陳麗容著氣,面容蒼白如紙,“謝謝你。”
高燃撓撓頭,“是老天爺的意思。”
陳麗容似是沒聽明白。
高燃也沒細說。
陳麗容慢慢的明白了,充的眼睛潤,淚落兩行。
不多時,病房裡多了兩個小孩。
陳麗容失過多,沒說會兒話就睡了過去。
小孩很輕很輕的說,“媽媽覺覺了。”
高燃的頭發。
這回男孩沒擺出老母護小崽的樣子。
早上那一出在男孩心裡留了很深的痕跡,他分的清誰是好人。
高燃一直把餘放在床上的人上。
當人有醒來的跡象,高燃就找兄妹倆說話,聊他們的爸爸媽媽。
“安安,你喜歡你爸爸,還是喜歡你媽媽?”
“喜歡媽媽。”
“那你爸爸呢?不喜歡他?”
“喜歡爸爸。”
高燃猜到陳麗容應該經常問兒,喜不喜歡媽媽。
小孩的語言能力還在健全當中,詞匯量正在一點點的增多。
喜歡xx了一種固定模式。
高燃又問男孩。
男孩捧著個蘋果,都捧熱了,也沒舍得吃一口,他垂著眼睛,“爸爸走了。”
高燃可以確定,他從男孩的臉上看出了悲傷。
大人總會把一句話掛在邊,就是“你還小,能懂什麼”,卻不知很多時候,小孩子心裡都懂。
“你爸爸應該很痛吧。”
高燃見男孩看過來,他認真的說,“生病很痛的。”
男孩了,像是要哭。
小孩停下啃蘋果的作,“哥哥哭了哦。”
小大人似的把手放在哥哥背上,“不哭,安安在,安安保護哥哥。”
高燃的眼眶一紅,他狠狠摁了下眼睛,啞聲說,“安安不但要保護哥哥,還要保護媽媽。”
小孩眨眨眼睛,“嗯!保護媽媽!”
男孩忽然來了一句,“媽媽說人都會生病,都會走。”
後半句輕不可聞。
高燃沉默不語。
這道理很沉重,實在不適合從七八歲的孩子裡說出來。
有點兒殘忍。
男孩悶悶的說,“我聽醫生跟媽媽說了,爸爸是自己走的,他不要我們了。”
他的聲音裡有幾分抑鬱跟失落。
像天一樣高大的爸爸丟下他們走了,他跟妹妹了沒有爸爸的孩子。
“那一定是你爸爸太痛了。”
高燃說,“不想走,卻不得不走,他很舍不得你們。”
男孩偏過頭,胡的拿手抹了幾下眼睛。
高燃問道,“怕不怕?”
男孩半響說,“怕。”
高燃拍他的小肩膀,“你現在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了。”
男孩抱著妹妹,神堅定,“我知道,我會堅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