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後, 炎夏, A市火車站。
高燃一手拖著黑大行李箱, 一手從牛仔口袋裡出諾基亞開機,給家裡打電話報平安,“喂, 媽, 我到站了。”
那頭的劉秀在給老太太洗頭發, 洗到一半接的電話, “小興呢?他上午給我打好幾個電話了,說你手機關機, 急的跟什麼一樣,接到你沒有?”
高燃跟著人群走到臺階那裡, 單手提起行李箱往下走,“沒, 我還在站裡。”
“那你當心著點。”劉秀叮囑兒子,“你是新人, 才剛畢業, 沒什麼探案經驗, 在局裡要低調謙虛些, 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你的上級, 不要覺得不好意思。”
高燃說知道的。
劉秀是真的不希兒子當警察,從他考上警校的那天起就沒嘮叨,也常常歎氣,還做噩夢, 夢到兒子渾是的躺在地上。
兒子還沒畢業,劉秀就有些神經衰弱。
警察的工作太危險了,又很苦,兒子偏偏像是中邪了似的,死活就認定了那條路,一直在堅持,怎麼都不肯放棄,劉秀看在眼裡,欣又很擔憂,只能年年大年初一上高建軍一塊兒去廟裡燒香,求菩薩保佑兒子平安。
“小燃,出任務要跟著經驗富的前輩,別莽撞,也別逞強好勝,一定要注意自安全,曉得的吧?”
高燃說他曉得,“掛了啊媽,我要出站了。”
人群拖著疲憊的腳步排隊出站,外頭有很多人舉著牌子嚷嚷,有的牌子上是地名,有的是賓館名字,一個個都在熱積極的攬生意。
天氣燥熱無風,嘈雜聲沖擊著人們的耳,一邊往前,一邊呼吸著渾濁的空氣,會讓人到煩躁,坐長途車已經夠累了,下車還這麼吵鬧,誰也沒什麼好臉。
高燃出車站,球鞋上多了幾個鞋印,他站在空地上點煙,瞇著眼睛長長的吐出一個煙圈。
一個中年人著當地的口音上前問,“小夥子上哪兒去哦?西亭走不走?還差一個人,你上去,我們現在就走。”
高燃沒搭理,市局就在西亭,高興那小子說來接他,人不知道死哪兒去了。
有幾個青年經過,其中的兩個生朝高燃這邊看來,們小聲談論,臉龐青稚,眼裡是遮掩不住的害。
高燃對生們笑笑,看們紅了臉,不有些恍惚,想到了年時的一些事,一些人。
五年了。
國的經濟下去,升上來,一路攀升,現在是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,互聯網開始使用,漸漸覆蓋全球,電子產品也多樣化,價上漲,人民幣貶值了,錢沒五年前值錢。
高燃喜歡吃的老冰從五漲到一塊,烤年糕也長了一倍。
五年裡,縣城的高樓大廈平地起,時代廣場大超市蓋了幾個,天元飯店那塊地被買走改建古鎮,一切看似是在發展,其實是在退步,人變得懶惰,腐敗,混吃等死。
高考那一年,有人歡呼,有人痛哭,有人迷惘,也有人因一念之間的放棄做出錯誤選擇。
高燃夢想真,順利考上警校,賈帥也達到目標,頂著理科狀元的閃亮頭銜被頂尖的醫校錄取。
張絨模擬考的績都很好,平均在700分左右,學校,老師,同學,媽媽張桂芳,巷子裡的鄰居,邊的所有人都覺得省的理科狀元會在跟賈帥之間出現,卻沒想到高考連一本的分數線都沒到。
上不了一本,就上二本,也可以複讀,甚至進社會,真的不是單項選擇。
但對張絨來說,沒考上,不亞於世界末日。
那時候高燃還來不及激,就被隔壁的抑氛圍也打了思緒,他幾乎天天聽到張桂芳的罵聲,張絨的哭聲,鄰居們經過家門前,都不會進去勸說兩句,沒用,張桂芳的為人誰都清楚,一個不好,還會被噴的狗||屁不是。
高燃記得是在他開學前一天,張絨割腕自殺了。
雖然被搶救過來撿回了一條命,卻患上重度抑鬱癥,豆蔻年華就被送到療養院接治療,匆匆改變了人生軌跡。
張絨一直是個小名人,人長得好,禮貌懂事,學習優秀,出事以後,巷子裡的輿論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。
直到春夏秋冬轉換了兩次,人們才不再去提張絨的名字,也不再關心媽媽張桂芳的去向。
沒人知道張絨為什麼想不開要自殺,為什麼得那麼嚴重的抑鬱癥,為什麼好好一個孩子變神病患者,到底經曆過什麼。
人生有的時候真的很艱難。
老人常說,咬咬牙就過去了,可也有過不去的時候,那個時候一到,就完了。
高燃大一那年,高建軍把縣裡的房子賣掉,在市裡買了一套90多平的商品房,五年過去,房價翻倍上漲,照這個趨勢,再過五年,十年,房價會是一個可怕的數字。
可惜那時候報紙跟電臺新聞不炒房,只炒,老百姓們兜裡有幾個錢就砸進去幾個錢,票漲漲跌跌,他們做了一把用鈔票堆起來的過山車,恍如一夢。
同一年的秋天,老太太病惡化,在醫院裡待到冬天才有好轉,出院後被高燃他爸接回家,經過了他媽媽的同意。
也就在那個月底,高燃的小叔小嬸離婚了,高興沒跟他爸去國外逍遙快活,也沒去大別墅裡跟他媽生活,而是來找高燃,家是一張份證件,一個皮夾,一個小老虎玩偶。
天知道他是怎麼想的。
從那以後,高燃的世界裡就分出來一塊地給了高興,隨他怎麼耕種,反正以他三天曬網,兩天打魚的樣兒,長不出來什麼東西。
高燃過著大學生活,高興過的是高中生活。
高燃在警校苦不堪言,要死要活的時候,高興活就是一高高在上的皇帝老爺,邊多的是姑娘們,日子過的那一個嗨皮。
如今高燃警校畢業,加實習大軍,高興迎來他的大二生活,朋友已經換了三個。
高燃從回憶裡出來,他了個懶腰,A市,你好。
高興同學姍姍來遲,酷炫跑車,極品帥哥,這樣的配置相當高,不出意外的為焦點。
高燃已經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,只要有高興在,就是這個樣,他將指間的煙掐滅扔進垃圾簍裡,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,“你新的朋友喜歡茉莉?車裡的味兒真重。”
高興斜睨,嫌棄的說,“就是狗||屎,那也比你上的煙味好聞。”
“……”高燃系上安全帶,閉著眼睛假寐。
高興沒開車,“T恤掉。”
高燃的眼皮沒睜開,哈欠連著打了兩個,長途車真他媽累,“掉就肚皮了。”
高興厭惡的蹙眉,“太臭。”
高燃拽起領口聞聞,是臭,不有煙味,還有火車上的味兒,但臭歸臭,他是不會膀子的,“車裡空調打這麼低,我了會凍著。”
高興說,“凍不死。”
高燃側頭,眼皮開一條,“我說,你是不是在你新友那兒氣了?沒讓你還是怎麼著?到我這兒來撒野?”
他的視線掃,從高興上掃向車裡,前後掃了一遍,後座的車底下有個TT,一個同系的膏,還有張大頭合照,一男一,的他認識,是高興的新友,男的不是高興。
應該是在狀況激烈的時候,孩子包裡的東西掉了出來,導致腳上踩的兩只船翻了一只,走時緒不穩,東西沒收全,落底下了。
“昨天說好的今天接我,你倒好,跑去跟你新友約會,還想在車裡來一次,活該被劈。”
高興的臉沉下去,這人自從上了警校以後,每次見面都要分析他的言行舉止,再劈裡啪啦說出一番推論,越來越準,當什麼警察,去當大仙不更好?
“我上午給你打了多個電話,你沒接,這事大媽沒跟你提?”
高燃鼻子,“手機自關機了。”
“自關機?”高興啟車子,“你那破手機留著幹嘛?趁早丟掉。”
高燃又打哈欠,眼臉下有一層青,“手機是真不破,才買了不到半年,別瞎說。”
高興說不到半年就自關機,垃圾東西。
高燃的眼皮合在一起,昏昏睡,“想想以前沒有手機的時候是怎麼過來的,有一個就行了,要知足,況且我還沒薪水拿呢,不能花錢。”
高興嗤之以鼻。
高燃聞著淡淡的茉莉味,意識清醒了一點,劈這事可大可小,別人他不知道,但到高興頭上,他一點都不奇怪。
談有三壘可攻,一壘是牽手,二壘是接||吻,三壘上床。
高興跟人孩子談對象,二壘絕不,一壘也只是偶爾,這麼說吧,牽手十分鐘,洗手半小時,三壘是靠順其自然,大致就是所謂的覺到了,你我願,天時地利人和。
但是,三壘期間高興不準對方自己,全程自己掌控,盡量減雙方接的範圍。
高燃可沒現場參觀的癖好,是人孩子主來找他這個大哥哥訴的苦,他不奇怪,就高興那個潔癖程度,可想而知在過程中是個什麼樣子。
能忍的都是真,不能忍也是有可原,哪個孩子不想被男朋友親親舉高高?
高燃一總結,高興被劈純屬活該。
高興轉著方向盤,“你是不是在說我活該?”
“知道還問?”高燃,“我是覺得你還沒遇到真正喜歡的人,等你遇到了,就會很想去對方。”
高興嘲笑,“我的哥哥,你都二十三了,還是個,有什麼資格對我說教?”
高燃的眼角了,“不說這個了。”
高興掃了旁的人一眼,不知道牆上那些“正”字代表著什麼,只當他是個二青年,過一天劃一筆,一天不落下,不是二是什麼?
車拐過兩個路口,高興打破車裡的寂靜,“洗車的錢你出。”
高燃沒作聲。
高興知道他醒著,要是這麼容易睡著,就不會有失眠癥了,“今早學校南門發現一,市局來了人。”
高燃的眼睛猝然睜開,也坐直了。
高興扯起一邊的角,“一提到案子,你就渾來勁。”
高燃無視高興怪氣的口吻,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,“市局來的人是誰?”
“我對不興趣,沒湊過去看那個熱鬧。”高興聳聳肩,“校網上有,不過現在應該刪的差不多了。”
高燃登錄高興的校賬號,不時點刷新,一路往下翻,看到一個剛剛發布的容,他立刻點開,裡面有兩張照片,不算特寫,屬於中景。
生躺在的磚地上,衫不整,年輕的生命了一冰冷的。
那條容的發布者是名大三學生,說死的生是他們班上的團支書方豔,是個貧困生,優秀幹部,人緣很好。
作為同班學生,發布者字裡行間都充斥著悲憤的緒,希學校能給生家裡一筆賠償,還希警方找到兇手,底下留言的也都是班上的人。
高燃把照片放大,看到暴在外的皮上有多淤青,傷,他發現地面的跡很模糊,“昨晚下過雨?”
“下了一夜。”高興邊看路況邊說,“你才去報道,只會讓你端茶遞水,整理文件打打雜,不會讓你案子的,歇著吧。”
高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面,“下了一夜的雨,那現場的痕跡就全被沖掉了,沒有勘察價值。”
高興沒再說話,說了也是白說,這人一專注案,就什麼都不管不顧。
A市這邊高興很,待一年了,有意思的沒意思的都有留意過,他先帶高燃去吃東西,吃的火鍋。
高興要了個土湯底,配菜勾了十來個,不夠再加。
高燃後靠在椅背上面,“這是請我吃飯,還是你自己想吃火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