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的太大, 車輛行駛很不便, 高燃不敢開快, 他的視線穿過搖擺的雨刷,看到前面有幾輛車發生追尾, 眼皮跳了跳。
半個多小時後發生了一起嚴重通事故, 高燃跟所有車輛一起被堵在高速上面,等著警前來疏通。
封北撐傘下車查看, 不多時回來, 說是一死兩傷。
高燃拿起男人的水杯喝水,見人又要下車, 他連忙手去抓,“別走,就在車裡待著。”
封北看出他的焦慮不安, 拍拍他的手背,無聲的安。
高燃把頭抵在方向盤上面。
封北拎住青年的後領將他拽起來,著他的臉阻止他繼續啃角,“你以前最多也就啃兩下, 現在怎麼一啃就見?”
高燃後知後覺,他舌掠過滲的角,“我一煩躁就會這樣,沒事。”
封北擰著眉峰。
高燃抬起臉說, “真沒事。”
封北撤回手靠著椅背,一下一下大力著太。
仄的空間陷死寂。
高燃又把頭抵在方向盤上面,手指不停敲點著方向盤, 這跟啃角一樣,都是他煩躁的一種表現。
幹刑警,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,腦袋拴在腰上,指不定哪一天就住進了公墓裡面。
高燃清楚這一點,也在宣誓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,但這並不代表有警察犧牲了,他可以平靜對待,更何況還是人。
時間過的很快,高燃想起第一次見呂葉,是在餛飩攤子上面,跟封北坐一條板凳,後來他加,三人在一塊兒。
呂葉上沒有人的半點弱跟,雷厲風行,給人的覺很冷,很有什麼表,著打扮毫不講究,不是整潔嚴謹的警服,就是T恤牛仔,幹練利落,跟的言行舉止一樣。
楊志每次招呂葉,都討不到好。
高燃最後一次見到呂葉是在高考結束後不久,他上街溜達,看到對方跟一名同事一起制住搶劫犯,從他邊經過,用著一貫冷冷的語氣說,“是你啊,高燃。”
思緒回籠,高燃悶悶的說,“我以為他們早就在一起了。”
封北吐著煙霧,“當初我還在縣公安局的時候,就不止一次的當著楊志跟葉子的面兒說事,讓他倆趕去把證扯了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他倆互相有意思,就是不捅破那層窗戶紙。”
高燃不懂,“為什麼不往前走一步?”
“因素很多,格占一部分原因,也跟工作質有關,楊志顧慮的多,葉子又太驕傲。”封北半闔著眼皮,“這幾年裡,楊志每次跟我通話,我都會提到葉子,讓他不要再猶豫下去,同樣的話,我也有跟葉子說過,人生無常,尤其是我們這種高風險的行業,意外跟明天不知道哪個先來。”
高燃輕聲說,“原來你也知道人生無常。”
封北夾著煙的手微抖,又恢複平穩,“他們在拖拖拉拉跟猶豫不決裡過了將近十年,走到今天這個局面,誰都有責任,以後只剩下憾跟回憶了。”
高燃突兀的問,“小北哥,五年前你失約,不告而別,是不是因為你傷的很重?”
封北沒說話。
高燃已經知道了答案。
半響,高燃在抑的氣氛裡開口,“我的老師告訴過我們,作為一名人民警察,犧牲是最平常的結局,我們不能害怕,不能退,要勇敢面對,因為我們是警察。”
他扯皮子,“小北哥,如果哪一天出任務,我們當中的其中一個犧牲,我們也是這樣的局面,只有憾,回憶,以及後悔。”
封北推開車門下車。
高燃沒,不到一分鐘,封北坐上車,將他抱在懷裡,力道一再收,像是要把他往骨子裡。
天快黑時,高燃跟封北才到縣裡。
雨勢溫了不,封北開車,往告別廳方向開去。
高燃著悉的大街小巷,跟這個縣城有關的所有記憶都在這一刻翻了出來,他不自覺的生出懷念之。
人都會念舊。
高燃的年在鄉下度過,年是在縣裡,家人,同學,朋友,鄰居,發小,還有旁的人,他們都陪他長,一路充滿風雨跟。
封北的手機響了,他把車停在路邊接電話,是趙四海打的,說派出所來人,馮跛子的口供也全部拿到手了。
趙四海沒問封北,為什麼自己突然走,還帶上高燃,他只談公事,“封隊,買走馮月的人已經找到了,據他代,他買下馮月後不久,就因為咬傷自己,以高出一倍的價格轉賣出去。”
封北聽著下文。
“馮月三四年裡被轉賣過好幾次。”趙四海說,“最後一次被一個孫老實的人買走,經過調查,孫老實住在十源大村,就是離案發地最近的一個村子,隔著兩條公路。”
說到後半句,他話裡有明顯的不可思議,從目前的進展來看,死者真的有可能就是不符合條件的馮月。
為什麼馮月跟死者會沒有重合點,因為這幾年一直用的假份,檔案裡的資料就沒有更新過,還停留在被爸賣掉的那年。
這起案子也許能從邊邊角角切,扯出來一個販||賣人口的團夥。
封北沉聲道,“你跟小何帶證去一趟,如果證實死者就是馮月,立馬展開調查。”
趙四海應聲掛斷。
封北把手機給高燃,讓他給楊志打電話。
高燃打過去,沒人接,“楊警現在肯定很難過。”
封北啟車子,“我擔心他想不開。”
高燃驚的說不出話來。
車在十幾分鐘後抵達告別廳,高燃跟封北下車,一同往裡面走去。
.
從報考警校,立志加公安組織的那一刻起,就把命給了國家,隨時最好流犧牲的準備,這是每一名人民警察都備的基本覺悟。
公安部門統計,從九六到零六年,這十年裡,全國公安民警因公傷亡人數接近五萬,其中殉職的高達六千多人,也就是說,一年下來,平均有六百多民警因公殉職。
每天都有民警犧牲。
從00年開始,每年的殉職人數在不斷增多,執行任務時要面對犯罪分子,沒日沒夜的高負荷工作也會引發猝死。
今年才過去半年,殉職人數就已經達到三百六十七人。
上個月縣裡發生一起惡銀行搶劫案,犯罪團夥向民眾開槍,導致多人到不同程度的傷害,銀行兩名職員傷,一名重傷。
前兩天,警方接到最新線報,在嶺山路段發現可疑車輛,楊志帶隊布控抓人,犯罪團夥與他們火,幾名隊員傷,兩名隊員不幸犧牲。
犧牲的那兩名隊員分別是一男一,前者是去年才畢業的大學生,他原本不參與這次的危險任務,由於他對附近地形較為悉,就主申請加,把命搭了進去。
後者是從事幹警工作多年,多次立功授獎的呂葉。
靈堂裡的氣氛沉重,悲傷,呂葉跟那名年輕人並排安放,兩邊的家屬都哭的不樣子。
隊員們挨個帽上前敬禮送別。
市局來了人,曹世原在其中,他的目穿過人群,落在踏進大門口的瘦高青年上,停頓一兩秒後收回。
來的路上,高燃就已經料到會在這裡遇到曹世原,他看一眼就移開視線,腳步跟著封北。
每一位警員的眼睛都是紅的,戰友們今天和你一起出生死,將來的某一天不是你送他,就是他來送你,或許那一刻就在明天。
即便充滿太多未知數,他們仍要打起神在一線工作,這是他們的職責。
高燃看到了楊志,他站在鄭局旁邊,上還是出任務時穿的服,有多汙,臉上也有,不知道哪些是自己,哪些是呂葉的,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可憐。
楊志的眼神空,眼睛裡有紅,他著腰背,一不,面上無悲無喜,像一個石雕,靈魂跟著呂葉走了。
鄭局說了什麼,楊志還是那副模樣,無於衷。
封北朝楊志走去,手拍拍他的肩膀。
楊志面部的了,好像是在忍著不哭,給人一種隨時都會忍不住了,蹲在靈堂裡嚎啕大哭的錯覺。
高燃有些恍惚,手被拽了一下,他回神,扭頭看向曹世原,眼神詢問。
曹世原不答,只是往外面走,高燃會意的跟了上去。
雨還在下,一時半會兒不會停,屋簷下的雨水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,沒完沒了,讓人心生煩悶。
高燃的聲音被雨聲沖淡,“怎麼了?”
曹世原說,“你媽媽現在人在縣裡,你也在,要不要去見們?”
高燃驚訝的問,“們什麼時候回來的?”
曹世原說是上午,“你舅舅的兒媳生了,是對雙胞胎,你媽跟你過來住兩天。”
高燃歎息,“我不知道。”
曹世原說,“你在A市,不在縣裡,離的很遠,說不說都沒什麼影響。”
高燃奇怪的問狐貍,“那你是怎麼知道的?”
曹世原說,“我帶人去車站抓捕在逃嫌犯,見你媽跟你,其他的事一問就知道了,你媽對我比較信任。”
高燃出手,“給我一個糖果。”
他又說,“算了,別給我了,我不喜歡吃檸檬味的。”
曹世原拿出一顆糖果放到他手裡,“蘋果味的,就一個。”
高燃剝開糖紙,把糖果放進裡,那子往上冒的苦才慢慢被制,“你不是只喜歡吃檸檬的嗎?”
“是啊,我很專一,非檸檬不可。”曹世原的視線穿雨幕去看遠方,“但是你不喜歡,我就帶一個別的口味放口袋裡,上你的時候能給你。”
高燃的舌尖卷著糖果,聲音模糊不清,“曹世原,你這輩子有沒有做過後悔的事?”
曹世原不言語。
高燃的餘掃過狐貍的側臉,從他的眉眼間搜查到幾分回憶,不知道想起了誰,想起了什麼悲傷的事,那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,“我以前沒有,以後也不想有。”
曹世原說,“希你能如願。”
高燃聽著廳裡的哭聲,他咬下一小塊糖吃,任由蘋果香味混著甜味在裡擴散。
生活在死亡跟新生中繼續。
曹世原提起那袋子石頭的事,說在他的車裡,高燃跟他去拿。
高燃拿到以後就在袋子裡翻了翻,“了一個。”
曹世原明知故問,“是嗎?”
“知道是你拿的。”高燃找他要,“給我。”
曹世原索承認,他垂眼剝糖果,“作為上次幫你的報酬。”
高燃一副沒商量的樣子,眼睛在車裡四掃,“報酬換別的,石頭還我。”
曹世原轉移話題,“你打算怎麼跟你爸媽說?”
高燃的注意力功被轉開,他往椅背上一靠,“直說。”
“直說?”曹世原輕笑,“提前跟我打聲招呼,我好在你被你爸媽打斷兩條的時候收留你,以我家的財力,你後半生殘了,也能有得吃有得喝,養個廢人沒問題。”
高燃說,“我患有重度失眠癥,封北在,我不需要藥就能睡著,他不在,我只能吃藥。”
曹世原雙手的指叉著放在腹部,“是個不錯的切點,但是你爸媽不會相信。”
“不信?我頭疼的病總該信了吧?”高燃說,“我可以告訴他們,封北能照顧好我,也只有他能,不然我會活不下去。”
曹世原說,“高燃,你要搞清楚,封北是警察,不是醫生,你爸媽只會認為你為了要跟他在一起,找借口胡說八道,他們會覺得你無可救藥,從而更加堅定要你跟封北不再有瓜葛。”
高燃的緒有一點失控,“可這就是事實!”
曹世原涼涼的說,“沒人信。”
高燃深呼吸,“不說這個了。”
“那就說說呂葉跟王博的犧牲。”曹世原說,“這是正常現象,你才進這一行,明年這時候,你的心態就會好很多,因為明年這時候,可能跟你朝夕相的某個隊員會犧牲,或者是其他隊裡的人,越往後,你會越來越能會到這一行的危險跟變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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