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冬天來得早, 十二月初就開始下雪。
蘇接到曹蕊的電話時,正在畫室畫畫。
最近有個“AH皇家藝大賽”,主辦方是倫敦的一家基金會,在業界頗有權威。
一早報了名, 正打算挑選適合的油畫作品寄送。
指導老師是院里的權威, 國油畫界大牛, 姓許。
許教授今年五十有余, 人長得嚴肅, 卻極為惜才。
這小姑娘是這屆學生里不可多得好苗子, 天賦好,人又努力, 肯吃苦,即使如許教授這樣不茍言笑的冰山老學究, 對這類天賦黨加努力黨護得不行。
下了課,沒私下指導蘇。
偶爾有什麼畫展,也會帶上幾個他看中的學生一塊去。
畫筆涂抹上濃重的一筆,聽到一旁的幾個同學閑聊,“你們聽說了嗎?今年咱們寫生的地方選在瑞士。”
“瑞士??這麼豪啊?”
“去年他們去了哪兒?”
“鳴寺。”
“……行吧。”
“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?真的去瑞士嗎?去多久?”
“一個月。”
“我!那豈不是要花好多錢?”
學藝眾所周知的燒錢,在座諸位家境雖說都還可以, 但輒幾萬十幾萬的費用,加上料,畫紙,畫筆零零碎碎。
每年花費巨大,依舊讓人吃不消。
“好像今年有贊助, 不需要我們自己出錢。”
“???哪位金主爸爸?這麼豪氣?”
他們這一群人下來, 大幾十號, 機票, 酒店,還有一些額外支出,零零總總下來也很可觀了。
“好像是AH皇家藝基金會吧。他們不是還舉辦了油畫大賽?”
“前段時間咱們清大校慶,這位神的金主爸爸還捐了一棟樓加七個億的現金給咱們院。”
“……”
“小道消息,據說這位金主爸爸有個心的小姑娘,就在咱們院念書。”
“是誰是誰!!這麼勁!”
“啊啊啊啊啊啊!這也太寵了吧??所以是為了朋友才搞這些嗎?”
“瞧瞧人家的男朋友,我男朋友還指我給他游戲里充值,淦!”
畫筆稍稍一頓,靛藍重了些,蘇怔然著油畫里的雛,沉默地抿了抿紅。
關瑾打量著的神,關切地問,“蘇蘇,你……還好吧?”
冷不丁把打斷思緒,蘇啊了聲,瞧見關瑾探究的眼神,搖搖頭,沖笑了笑,“沒事,下筆好像重了點。”
取下夾子,撤掉畫紙,重新拿了張鋪好,小姑娘面平靜,調了彩,打算從頭開始。
關瑾若有所思注視著,不期然的想起兩年前的平安夜,這姑娘跟安和集團那位裴三在宿舍附近的小花園談。
后來沒多久,就曝出了那位頂級豪門公子哥兒跟一孩兒的緋聞。
雖然消息撤得很快,關瑾還是認出了蘇。
倒是沒想到,開學后,就沒再見這姑娘提起安和集團那位,兩人就像是永不相的平行線,再也沒了集。
關瑾好奇之余,不免心疼。
果然跟猜想的一樣,那樣家庭出的貴公子,又居高位,后的關系千萬縷,怎麼可能會跟一個普通小姑娘在一塊。
就算在一塊了,大約只是一段緣,絕無可能走婚姻。
這會兒聽同學提到“金主爸爸”,關瑾不腹誹:這是要復合嗎?還是說,安和集團那位另有新歡?
然而,眼前這小姑娘似乎并沒多在意,仿佛一切跟自己無關,平靜的很。
關瑾失笑:大概是猜錯了吧。
豪門果然無。
“對了,今晚有個聯誼,跟院的帥哥。你們去不去?”對面的短發孩兒問。
關瑾偏頭看向蘇,“蘇蘇,你去嗎?”
安安靜靜的小姑娘搖搖頭,“你們去吧。”
短發孩兒跳過來央求,“去唄,反正晚上也沒啥事。”
蘇作為清大院當之無愧的系花,在如云的院里,都是鶴立群的存在。
院那幾個帥哥說白了,也就是沖著這姑娘來的。
“有幾個長得賊帥,材賊好,就當多個朋友也不虧。”
“蘇你不是沒男朋友嘛?沒想過在大學里談嗎?”
蘇嗯了聲,回,“沒想過。”
“為什麼呀?你長這麼漂亮,追你的人那麼多,都沒一個能讓你眼的?”
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,索也不搭腔,只是微笑了下,專心畫畫。
小姑娘天生一副我見猶憐的人樣貌,人又乖巧糯,雖然有些向害,不怎麼話說,人緣還是很不錯的。
“老娘要長你這樣,一天換一個男朋友不重樣的。”
“得了吧,蘇家教嚴,人家父母都是大教授,你就擱這兒貧了。”
們在這兒熱火朝天討論,說著說著,又轉到了即將開啟的瑞士寫生之旅。
說寫生,跟旅游差不多,幾個孩子商量著要不要帶帳篷去營。
關瑾目不轉睛著蘇,這姑娘真淡定,聽到“前男友”的事,竟然一點都不表緒。
一度讓懷疑,當初這倆人是不是真的談過。
不過。
有了安和集團那位裴三的對比,這小姑娘看不上別人也實屬正常。
落差太大。
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。
擱放在一旁的手機震了震,蘇放下畫筆,瞧了眼屏幕,是曹蕊。
拿了手機,走到畫室外的角落接了電話,曹蕊的大嗓門頓時想破天際,“寶貝兒,生日快樂呀!!祝我家寶貝兒二十歲生日快樂!”
蘇彎了彎眼睛,“謝啦!你怎麼這時候打電話?”
“我家寶貝的生日,當然不能缺席。快下來,給你慶祝生日去!”
“???”
知道曹蕊在A城讀書,相距甚遠,今天又不是休息日,竟然千里迢迢飛回來給自己過生日。
蘇得眼淚汪汪,“你在哪兒?”
“你們學校南門口。這不你們學校管得嚴,現在都不讓進,只好把車……咳咳……”
車?
什麼車?
差點說的曹蕊掩飾道:“總之南門口,咱們經常喝茶那塊,不見不散哈。”
手機那頭的小姑娘爽快應了。
掛了電話,曹蕊看著正在車跟煙的裴之,換上了一副苦臉,“我跟你說,蘇寶要是不理我了,都是你這個罪魁禍首害的。”
年單手撐著車框,低頭咬著煙,似笑非笑看,“不會,你不是最好的姐妹兒?”
曹蕊黑著臉:“你怎麼不自己打電話給?”
裴之心道:打了幾百個,一次都沒接過。
過來看,也只敢遠遠的看一眼,完全不敢靠近,生怕惹得想起傷心事兒,掉了眼淚。
“不是,你到底怎麼惹到了?我都不敢在面前提你跟的那個大魔王哥哥。”
裴之微訝,問:“沒跟你說?”
“說什麼說?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子。傷心了就只會跟只小貓似地窩在那個小角落獨自舐傷口。”
裴之靜默一瞬,拿掉煙,雪下得不大,風倒是涼,打在未熄的煙上。
曹蕊上下打量他一陣,這人一黑燕尾服,里頭是件白襯衫,領口的方式還奇怪,不是領結也不是領帶。
鉑金針鏈穿而過,做了裝飾。
頭一次見到某大帥比這幅模樣,曹蕊小小驚艷了一把。
“你這啥況?開酒會啊?”
裴之玩味一笑,“差不多。”
確切的說,是從酒會上“逃出來”的,因為接了某個大魔王的電話。
曹蕊也懶得理會這些有的沒的,兩人沒等多久,很快就瞧見了蘇的影。
天冷,小姑娘子骨弱,怕寒。
上套了件水紅面包服,長發扎了丸子頭,探頭過來時,一雙眼睛烏黑澄凈的,靈勾人。
煙的作慢了下來,裴之目沉沉著,及到驚愕的眼神,裴之低笑了下,隨手掐滅了煙,像個沒事人一樣跟打招呼,“寶貝生日快樂。”
蘇:“……”
幽幽的視線從裴之上轉移,就見曹蕊苦著一張臉,雙手合十地做了個求饒的作。
到這份兒上,扭頭就走實在不妥。
而這事兒也怪不到別人頭上,其實也沒多生氣,就是覺得丟臉。
拋開丟臉不說,看到裴之,就會想到那個人。
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不要刻意想起,這下好了,裴之這一出現,還穿這樣,儼然就是一個小“裴三哥哥”。
心里建了許久的防線,轉瞬倒塌。
蘇杵在那里好半天,才慢悠悠地走過去。
大約是察覺到小姑娘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領口,裴之愣了下,低頭一瞧,這才發現他這種習慣的穿方式,可能勾起不太好的回憶。
手指勾著鉑金針鏈,隨意一扯,順手就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。
裴之盯著的眼睛,心里張,面上卻裝作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,“怎麼這個表?真這麼不樂意見我?”
蘇張了張,半晌,才慢吞吞說,“也不是。”
他笑了笑,“那是什麼?”
“就意外的。”
都對他那麼不好了,說句遷怒也不為過。
電話不接,其實知道他來過幾次,也都當做視而不見。
做了這麼久的青梅竹馬,多了解對方的子。
沒說明,裴之卻懂了。
上前一步,像以前一樣抬手惡意地了的發頂,他戲謔道:“知道你以前對我多麼不好了吧?我大人大量地都沒跟你計較,嗎?”
蘇一頭黑線:“……”
真就不能給這人半分好臉。
頭一偏躲開他,裴之也沒惱,很紳士地收了手。
曹蕊一看這架勢,大概率是不會吵架,大大松了口氣,親熱地挽著蘇的手臂,“今天你是小壽星,說吧,想做什麼?姐姐我舍命奉陪。”
蘇還沒緩過勁兒,很慢地眨了眨眼睛,仰頭看向裴之,“你——”
想問你為什麼會在這兒?
又為什麼穿這樣?
話到邊,又強行忍住。
朋友之間就這樣,吵架歸吵架,吵完,很快就沒放在心里。
蘇統共就他們倆好朋友,經過了兩年前的事兒,覺得沒什麼是不能承的,不在意了,也就釋然了。
裴之開了車,三人去了家火鍋店,點了超辣的紅油鍋。
小姑娘吃得一本滿足,因為辣,小巧的鼻尖冒了細汗,瓣也變得越發紅艷。
隔著冒著白煙的火鍋瞧了一會兒,裴之垂眸低笑,行,看上去好像是沒事兒了。
哪知道,他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打臉。
中途曹蕊提議,三個人都二十歲了,是個能喝酒的年紀了。
起初只要了點啤酒,淺嘗輒止后,又大腦一熱的要了紅酒和白酒。
玩得大,摻著喝。
蘇初嘗酒香,實在嘗不出滋味兒,只是覺得辣的人心火難燒,淺淺長了一小口,整個人都被染了。
裴之瞧不會喝酒又逞強的小模樣,晃了晃手里的酒杯,忍不住笑出聲。
偏偏小姑娘像是較勁似的,嘗完,又學著曹蕊,直接干了一杯。
裴之:“……”
眼見還要倒酒,裴之扣著手腕,另一只手奪了酒杯,“瘋了嗎?還喝?”
置之不理,被奪了酒杯,索就拿了瓶子對吹。
裴之一個沒攔住,“咕咚”一大口下去,小姑娘被嗆得面紅耳赤,因為嗆辣,烏黑澄凈的眼飆出了眼淚。
裴之:“……”
喝完,俏的小臉泛著兩朵紅暈,一點都不會喝酒的小姑娘,就這麼一丁點兒,便醉得不清。
火鍋店吵鬧,人來人往的,煩得很。
裴之奪走酒瓶時,不勝酒力的小姑娘輕飄飄地松了手,沒,反而乖巧地坐在那兒,雙手托腮一眨不眨注視著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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