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想到今天雖然是晴天，風卻有點大，地上的砂石被卷得翻飛起來，鉆進一塵不染的小白鞋里。

還有最后一個行李箱，不太重，方珞寧可以自己提上去，走了兩步卻覺得腳底被砂石硌得十分難，想把鞋子清理一下再走。結果剛用右腳踩著左角鞋跟下來，準備蹲下去的時候，發現擺涼涼，又懊惱地站直子，下意識地用胳膊了擺。

阮漓已經先上樓了，沒人可以幫，方珞寧嘆了口氣，正打算忍著先上去再說，單薄的肩膀上忽然一重，似乎被什麼東西住。

那東西攜著一陣悉的淡香鉆進鼻子，側頭一看，是一件男式西裝外套。外套有點長，將擺住一半，灰的外套下面，只剩一層黃的子邊緣在風里小幅度地翻飛。

驚訝地抬了抬眸，卻見來人已經從后走到前，并沒有與目相撞，兀自蹲了下去。

一只手隔著子輕輕握住腳踝，另一只手拿起的小白鞋，在花壇邊緣磕了幾下，將里面的砂石全部抖落出來。然后再幫穿上。

方珞寧咬著牙把腳回來，腳趾在鞋子里地蜷著，等他站起來的時候，低眸垂首輕輕道：“謝謝。”

“不用。”男人視線落在頭頂，又似乎沒有，嗓音也夾著一種似是而非的緒，讓人分辨不清，心中像有一只小爪子毫無方向地橫沖直撞，總也撓不到正確的位置。

但上還披著他的外套，總得說點什麼。

說完謝謝，又臉淡定地問：“你怎麼在這里啊？”

“路過。”他同樣淡淡地答。

方珞寧覺到頭頂發熱，眼眸垂得更低：“那我先……”

話音未落，被后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。

“老板。”是流公司的一位大叔，邊著邊走過來，站到沈司瀾面前。

這聲老板自然的不會是方珞寧，對方也沒在看著。

那大叔正一臉恭敬地著對面的男人。

方珞寧看了看大叔，又看向沈司瀾，沒忍住角彎了一下：“路過？”

拆穿他的謊言，莫名讓心中的局促緩解許。

“嗯。”他嗓音半真半假地，桃花眼微瞇，目終于直勾勾落在眼底，“聽說有員工在這邊，順路看看。”

大叔腦子大概有點直，并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，繼續說道：“老板，按您的吩咐，東西已經全部搬上去了，還有別的需要嗎？”

方珞寧把頭低下去，憋住笑。

“沒有，你走吧。”謊言進一步被穿，沈司瀾卻淡定得好像事不關己，只是抬手挲著襯衫袖扣亮晶晶的棱角。然后他稍一抬眸，看向孩低垂的睫：“朋友我來幫個忙。”

方珞寧低著頭，“哦”了一聲。

“你別多想。”他淡淡地補充了句，“我事先也不知道是你。”

方珞寧角撇了撇：“沒多想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他狹長的眸似乎被刺痛，微瞇著轉開，側頭看向對面，毫無意識地落在綠化帶邊緣的路燈燈座上。

總覺得還有什麼話要說，又腦子空空。

就在這時，李叔突然從車里探出個腦袋，他：“瀾，開發區那邊問你什麼時候到。”

男人微抿的薄輕輕地呼出一口氣，朝李叔點了下頭：“走。”

說完便轉，長闊步，很快進了對面那輛黑勞斯萊斯。

車門“嘭”一聲關上，方珞寧目下意識追著那輛車，直到它消失在路口。

搬家的貨車也已經離開，方珞寧正打算上樓，一轉，撞上阮漓呆怔里夾著驚愕的目。

估計剛才的過程也被看到了，方珞寧嘆了一聲，走過去拍拍肩：“發什麼呆呢？上樓吧。”

阮漓懵懵地被拉進樓里，腳步有點踉蹌，眼睛還不停地往回看：“我剛才沒看錯吧？沈司瀾？”

“嗯。”方珞寧臉平靜地走進電梯，摁下樓層。

阮漓指了指上的西服外套：“你倆什麼況啊？”

方珞寧眼皮一，隨即把上的外套拿下來，搭在臂彎里：“沒什麼況，一點小意外。”

阮漓：“你確定是意外，不是舊復燃的前兆？”

方珞寧瞪了一眼。

阮漓立馬閉，噤若寒蟬地在電梯角落。

但阮漓想來想去，還是好奇心戰勝了求生，剛進家門又問：“你跟沈司瀾真的不會再續前緣了嗎？我怎麼覺得他可能對你還——”

“不會的。”方珞寧面無表地打斷，“他已經有朋友了。”

那些箱子都擺在客廳里，現在還不想收拾，于是先去茶水臺給阮漓倒水喝。話說出口的時候，盯著飲水機流瀉下來的明水柱，莫名覺得眼睛有點酸，于是撇開眼不再看。

為了慶祝喬遷，阮漓請方珞寧在西餐廳吃了晚飯，還帶去酒吧蹦迪。

方珞寧平時不喜歡這種嘈雜的地方，今天卻玩得很嗨，仿佛是一種發泄，要把心里積的負能量都用這種瘋狂的行為釋放出來。

不男士的目都黏在上，有上前來搭訕的，卻都被阮漓擋開了。

兩個人玩累了在吧臺前喝酒。

方珞寧想起剛才某人護花使者般的舉，不失笑：“不是想讓我談嗎？你這麼嚴防死守的我怎麼談？”

“談也不找這些人啊。”阮漓扯了扯，鄙夷的目瞥向一個朝們拋眼的男人，“我跟你說，有錢有能力，在家族也有話語權的，就沈司瀾那種，幾乎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。他們應酬都是談生意，這地兒這麼吵怎麼談生意？要去也是vip包廂啊。”

“是嗎？”方珞寧目閃了閃，被酒吧絢麗的彩燈掩蓋住。

阮漓點點頭：“是呀，這些都不靠譜，你看都別看。”

方珞寧笑了一下：“嗯。”

知道的。

以前有人對說過，在他們這個圈子，越靠近權利的中心，就越是利益至上。這種毫無意義的縱樂，顯然已經徹底從二十八歲的沈司瀾生命里消失了。

包括那些聲犬馬，溫脈脈的所有的過去，他也全都忘了吧。

然后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商業聯姻，屬于他的奢豪富足的下半輩子。

而那一切都再與無關。

從小泡在這種場子里，方珞寧酒量還不錯，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，只喝幾杯就有點微醺了。

阮漓去上廁所的時候，酒保問還要不要，又續了一杯。

剛要拿手機看一眼時間，耳朵旁突然響起一道尖銳嗓音：“喲，這誰呀？我沒看錯吧？”

即便在嘈雜的酒吧里，還是輕易分辨出這道令厭惡的音，略帶煩躁地轉過頭，只見一個穿著黑一字肩T恤和碎花短，濃妝艷抹的人被好幾個人簇擁著走過來，頭發是波浪卷，溜溜的小下踩著一雙腳趾的恨天高。

連雪白的腳趾都翹著，遮掩不住從頭到腳的優越和傲氣。

“方珞寧。”鐘紫珊抬起手，染紅的指甲挑起波浪卷發，風萬種地笑了笑，“你怎麼還有臉回來？”

方珞寧乜了一眼，面無表地收回目。

這位大小姐和不對付也有二十多年了，方家破產，這幫二代里帶頭歡呼雀躍的肯定是鐘紫珊。

就連這會兒跟在旁邊的那些人們，有幾個曾經也是和方珞寧稱姐道妹，“親無間”過的。如今墻倒眾人推，轉頭就結上了鐘紫珊。

“是啊，你們家都這樣了，你好端端的躲在國外就是，回來干嘛？”鐘紫珊旁邊的人捂笑道。

有人接著搭話：“當然是自己沒錢了，回來釣凱子嘍。”

“有道理。以前追的人那麼多，隨便找一個都能當飯票。”

“唉，長得漂亮就是好呢。”

“不過話說回來，方小姐怎麼還是一個人喝酒？”鐘紫珊一臉看好戲的神，“沒找到合適的嗎？要不要我幫你介紹？”

“珊姐，剛才和你搭訕那男的就不錯啊，老是老了點，不過好像有錢。”

“配簡直綽綽有余了。”

鐘紫珊笑了笑：“那哪兒啊，我們方大小姐怎麼著也是花容月貌，配老男人不合適。”

方珞寧聽著們演相聲似的一句接一句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挲著玻璃酒杯，臉始終很平靜。

“要不這樣吧。”鐘紫珊輕笑一聲，“我小姨給我介紹了個花心二世祖，推不掉，你幫我去一趟。”

旁邊很快有人問：“是那個陸家小爺嗎？”

“是啊，長得帥，但不是我的菜。”鐘紫珊抬眸看向方珞寧，“給你一萬塊，怎麼樣？”

方珞寧扯了扯，眸子里氤氳著微醺的霧氣，修長白皙的手指點開手機屏幕，懶懶地遞過去。

鐘紫珊一愣：“干嘛？”

方珞寧拎著酒杯，眸一挑，目緩緩朝手機屏幕落下，夾著點醉腔慢條斯理地說：“轉錢啊。”

鐘紫珊眼皮跳了跳。

“你的人品我太了解了。”方珞寧嗓音懶洋洋的，眼神卻一本正經，“不先給錢，萬一你賴賬跑路了我找誰去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