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休時間,院樓四周樹木佇立,白云稀薄,金黃穿枝葉,一切安靜而懶洋洋。
霍驍扯開一點口罩氣,很快又放平,鼻梁的鐵,把自己的半張臉遮得嚴嚴實實。
左側臉頰紅腫,從中心泛出青紫淤,他現在稍微裂開角都會牽扯出鉆心的痛意。
盡管今早上課時,有個善良可的同學安他說,帥哥臉上的傷不能傷,那是你勇敢存活在這俗世的勛章,霍驍還是不太能接自己這幅樣子。
在走廊里遇上方思勤,霍驍摘下口罩,微微躬喊:“主任。”
“欸喲。”方思勤都不太忍心看他這張臉,犯愁道,“這到底是怎麼摔的啊?這得多久能好?”
霍驍淺笑,反倒安:“沒事,小傷。”
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,霍驍斜眼瞥去,看到的卻只是一個倉促落跑的背影。
方主任提聲喊:“小周,怎麼了啊?”
周以頭也不回,匆忙解釋:“我去上個廁所!”
霍驍短促地笑了一聲,對方思勤說:“那我先回辦公室了。”
“欸好。”方思勤邊走邊嘀咕,“怎麼總覺哪里怪怪的。”
辦公室里沒有人,霍驍打開窗戶通風,轉時目過周以的辦公桌,不能說雜,只能說......富?
除了留出電腦面前的一塊位置以便辦公,其他地方都被雜占滿,試卷用黑巧和代餐谷棒著,他送的那盆多被放在鍵盤旁邊,電腦的邊緣充當備忘錄板,粘滿了便利,包括他寫的那一張。
沒過多停留,霍驍斂目,在經過時把一本搖搖墜的筆記本往里推了推。
周以大概是不回來了,那天那麼盛氣凌人,過后卻一見他就跑,連霍驍都要懷疑,到底誰才是挨揍的那個。
他摁下主機電源鍵,開機后登陸進郵箱,準備批閱上周學生們提的作業。
四十分鐘過去,他正回復到第六份郵件,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。
霍驍從屏幕上抬頭,和周以四目相對上,他先是一愣。
極快地挪走視線,他見還站在門口,又看過去。
周以朝他走了過來,將手中的袋子放到他手邊,表不卑不,一臉凝重。
霍驍沒說話,用眼神詢問意何為。
周以撓撓下,開口說:“我問了我朋友,24小時后之后要熱敷才消腫快。”
打開袋子,拿出一顆白煮蛋,了兩張紙巾包好,遞給霍驍。
在殷切的目中,霍驍微微向后仰拉開距離,質疑道:“你確定?”
周以擺出一個無語的表,手扯了他一下,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蛋直接按他臉上起來。
還滾燙的蛋到腫脹的皮,霍驍立刻疼得直嘶氣。
周以邊邊說:“我朋友是護士,權威認證的方法,而且我也沒惡毒到要對你進行二次傷害吧?”
霍驍扯了下角,譏誚道:“你還不夠狠毒嗎?”
周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,惹得霍驍皺眉瞪一眼。
經過那荒唐的一架,大概是無需再偽裝和周旋,周以面對霍驍時反倒輕松了許多。
右手舉累了,周以停下,甩了甩手腕。
霍驍起眼皮子看,雙手放在桌上,沒有要的打算:“突然良心發現了?”
周以十分不屑地嘁了一聲:“怎麼可能?你就欠揍。”
閉了閉眼,重新開口說:“今天給大一上課,聽到幾個生說,是哪里的門把霍老師撞這樣,罪該萬死,不知道帥哥的臉價值連城嗎。”
周以掐著嗓子,學得活靈活現,霍驍挑眉,滿足地笑起來,連臉上火辣的疼痛都沖淡了不。
周以咬著后槽牙,憤憤道:“真不知道我為什麼心虛。Why do I feel guilty?”
霍驍夠到袋子,里頭還有一個蛋,他放在桌上,用掌心碎蛋殼,修長的手指利索剝開,將白的水煮蛋拿到邊,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。
蛋黃的味道讓周以迅速捂著鼻子挪遠,嫌棄道:“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吃蛋,不覺得有屎味嗎?”
霍驍的作頓住,涼涼剜了一眼:“不,但請尊重。”
周以噤聲,換上低眉順眼的樣子,繼續替他按臉頰。
一顆蛋咽下去有些噎,霍驍抬起下,喝了口水。
“欸,你這里也有顆痣。”周以說。
“嗯。”
周以夸張地哇喔道:“怪不得你這麼聰明,智多星吶。”
霍驍放下杯子,面向周以問:“所以你到底為什麼突然獻殷勤,你現在讓我發。”
周以咽了咽口水,決定挑明:“那個,你不會去告我的,對吧?”
霍驍冷笑一聲:“你不嫌丟人我嫌。”
周以放下心來,角出笑意:“那就好。”
風將窗簾吹起,一晃一晃。
周以的發尾時不時地會掃過手臂,帶起難忍的,但霍驍始終沒有改變姿勢。
“怎麼辦?”他舒展開溫潤的眉眼。
周以抬起頭:“嗯?”
“我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你了。”
空氣沉默流轉,霍驍盯著周以,沒有放過在一分鐘彩紛呈的緒轉換。
從呆滯到恐慌,睜圓眼睛急促地呼吸了兩下,最后雙手叉著腰,嚴肅又稚地警告他:“你可別,我老公會帶著一車面包人沖了你的!”
霍驍應該是第一次在人前表出這樣明朗的緒,怕牽傷不敢太大作,他只能肩膀一聳一聳,從腔逸出低低的笑聲。
“今天晚飯吃點。”他說,“留著肚子我請你吃夜宵。”
周以眨眨眼睛,表極為痛苦:“你要追我嗎?你認真的?你是抖M?”
霍驍把那顆涼了的蛋放進周以掌心:“向你做一個珍重的道歉及和解儀式,如果你考慮甩了現任,我可以現在就來訂花。”
周以握著蛋連連后退:“別別別,用不著用不著。”
霍驍和周以還是回到那家給他們都留下不愉快經歷的小酒館。
點單時,兩人都沒有要酒,霍驍要開車,周以說是男朋友不讓。
霍驍對此舉冷笑一聲:“我以為你們feminist都會對大男子主義深惡痛絕。”
周以敲敲桌子:“臉上的傷口還沒好,你就管住這張吧。還有,你難道想看到朋友和一個居心不良的男人單獨喝酒嗎?這屬于人之常。”
霍驍不說話了,反應過來后又道:“你說誰居心不良呢?”
周以聳聳肩。
等菜上齊,霍驍抿了口茶潤,啟道:“那天晚上的話,抱歉,為我和我朋友的冒犯和你說聲對不起。”
周以提醒他:“還有對我男朋友。”
霍驍忍住翻白眼的沖,重新說:“向你們倆說聲對不起。”
周以著脖子,倒有些無所適從:“你真的不該那麼誤解人。”
“Sorry.”霍驍了下臉頰,那土法子還管用,他真覺得沒那麼腫了,“不過你不是也誤解我了嗎?”
周以下意識反駁:“我哪有?”
霍驍勾了勾角:“你說我否定你的努力,你不是也否定我了嗎,你覺得我今天的就都是靠父母,我可能確實比大多數人起點高,但那不代表我就活得輕松。說實在我還羨慕你的,你獲得的就就是你自己的,而我干什麼都得歸功于父母。”
他拿起筷子,倒是沒想到會和面前這個人分起這些:“那天晚上我被喊回家吃飯,從進家門被數落到桌上的碗筷都收走,心不太好,喊朋友出來喝酒,看到你們倆更不爽了,那些話是故意撒氣說的,別往心里去。”
周以有些愕然,霍驍也會挨罵嗎,不可思議,排除掉那一晚的言論,他在人前從來都是妥帖完的。
小心地問:“是霍教授說你的嗎?”
霍驍說:“他明嘲,我媽暗諷。”
周以深吸一口氣,霍教授是出了名的學風嚴謹、要求嚴格,聽說在答辯上懟哭過無數學生,令人又敬又怕。
霍驍的母親并不了解,但大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。
周以胳膊,到后背發涼。
小時候,周建軍也有一陣對特別兇,干什麼他都看不順眼,逮著小事就要罵一頓,狠起來沒打過。
但那會兒再覺得可怕,也好歹有媽媽總是護在前。
周以突然有些不敢想象霍驍是怎麼長起來的,怪不得心理扭曲,換誰不得憋壞。
霍驍自嘲道:“丟臉的,我都他媽快三十了,見到他還是怕,他聲音一大我都發抖。”
周以笑了笑,和他了下杯:“我也是,我冒了在我爸面前吸鼻子都不敢。”
兩人就著中國家長的問題深刻討論起來,暢所言,各抒己見,仿佛是開展一場學座談會。
最后,霍驍說:“那天真的混賬了,對不起啊。”
周以就算有氣也已經全撒出去了,出手,欣然接他的道歉:“原諒你了,以后好好相,霍老師。”
霍驍握住,輕輕晃了晃:“Hope to get well along with you, sincerely.”
這頓夜宵吃到將近凌晨,走回宿舍的路上,周以拿出手機給李至誠打電話。
晚風涼爽,腳步輕快,接通后,嗓音甜甜地喂了一聲:“在干嘛呀?”
李至誠的聲音著疲憊:“加班開會,現在中場休息了一會兒,你呢,在干嗎?”
周以抬頭看著月朗星稀的夜空:“霍驍請我吃了夜宵,和我道歉了,我們倆徹底和解,以后真的就是友好同事了。”
李至誠嗯了一聲,對說:“看,人家這才年人的解決方式。”
周以撅高,不滿道:“你怎麼還夸他呢?”
李至誠笑起來:“那我還要夸你?周周以以,暴力雖爽但不可取。”
周以哼道:“你那天不也想上去干架麼?”
不知是否因為正于工作狀態,李至誠沉穩而鎮定,連嗓音都比平時多了幾分的,周以在腦海中想象他現在是以什麼樣的姿態和打這通電話。
聽姜迎說他平時在公司很兇很嚴肅,周以愈發好奇。
嘖,看來才是抖m。
李至誠在電話里說:“說實話,我并沒有,力是雙向的,打在他臉上我還嫌疼了我的手呢。”
周以只當他馬后炮逞一逞口舌之快:“那如果我不攔你,你會上去干什麼?”
李至誠沉片刻,煞有其事道:“走過去,保持微笑,朝他不屑地說一聲‘酸,就這?’,然后比個國際友好手勢,最后摟著你瀟灑地揚長而去。”
周以笑出聲:“你這就年人?你才小學生吧。”
李至誠不以為然:“我有力氣干嗎浪費在他上,我不如留著回家使給你。”
周以:......
“我到門口了。”
李至誠應好,他似乎在走路:“我也要繼續開會了,早點睡啊。”
周以拿下手機,對著話筒用力啵了一聲:“給你充個電,你也注意休息。”
李至誠頓了兩秒,說:“等等,先別掛。”
周以問:“你要干嘛呀?”
李至誠的呼吸頻率快了些:“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,然后......”
聽筒里響起一聲輕而明晰的“mua”,周以的蘋果今天也進行了很好的訓練。
李至誠補完后半句:“親你一下。書催我了,這次是真得掛了。”
周以眉眼彎彎:“快去吧!明天見!”
只有異地才明白,這個世界上最聽的話是哪句。
——“明天見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:
等會兒還有一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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