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澤湖中煙波浩渺,大片碧綠的荷葉接天,將細細一條九曲回廊沒在綠的海洋中。
淩妙妙耳邊“嗡”地一聲,一陣涼風過臉龐,一隻青黑的竹蜻蜓已經旋上了湛藍的天,眼疾手快地在頭頂一抓,撈在手心的蜻蜓翅膀仍在在旋轉。
竹子是以鋒利的匕首倉促削細的,還帶著淩厲的棱角,淩妙妙著那糙的表麵,有些意外:“你做的?”
慕聲黑漆漆的眼著淩妙妙的手心,答非所問:“你玩過嗎?”
“那當然,小時候飛壞好幾隻呢。“淩妙妙擺弄這支簡陋的竹蜻蜓,躍躍試,“慕聲,我把它飛出去,你能在保證掉水裏之前把它取回來嗎?”
黑蓮花怔了一下,竟然破天荒地點點頭。
“行。”淩妙妙興高采烈,眼珠發亮,“來,檢查一下你做的好不好。”
竹蜻蜓倏地從掌心飛出去,在空裏笨重地打了個轉,斷線風箏地一頭栽下去。
吃了一驚,慕聲一抬袖,下墜的竹蜻仿佛被一線牽住似的,在空裏劃了個弧線倒飛回去,落回了他的掌心。
慕聲著竹蜻蜓,角滿不在乎地翹起:“是你不會飛。”
說罷,他放了手,竹蜻蜓猛地飛出去,一下子直升天空,攪散了湖心亭外金燦燦的,在晴空中飛得又高又遠。
淩妙妙仰頭看著,嘟囔道:“不對呀……”待竹蜻蜓落下時,不信邪地一把抓在了自己手心。
將旋轉桿翻了個兒,看清了翅膀的頂端,登時又好氣又好笑:“你這竹蜻蜓,飛得起來才怪!”
慕聲的神瞬間風雨來,劈手就要奪,被一扭靈巧地躲開去。
淩妙妙指著翅膀給他看:“翅膀是一竹片,左右還得削出兩個斜麵,才能靠渦流飛起來,你做個平的……”
也不能怪他。可憐慕聲隻看了一眼這普普通通的玩,依葫蘆畫瓢,畫得不像。
眼看著年氣急敗壞,順勢將竹蜻蜓往袖裏一藏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去他袖口:“嘿,你還作弊……”
手一拉,果然在袖子裏牽出一張小巧的符咒,妙妙哭笑不得地衝他揚了揚那張黃紙:“有意思?”
慕聲雙手垂在側,眉宇間泛出一戾氣:“我想讓它飛到哪兒,它就會飛到哪兒,難道還不夠有意思?”
這個模樣,活像是被考試作弊被抓包的好學生,困猶鬥似的抵抗著外界的目,盡量把自己包裝得又兇又橫。
“也不是不可以。”袖子裏的竹蜻蜓糙的表麵著的手指,“隻是因風而上、聽天由命才像竹蜻蜓,你用符咒控製著它,就將它變一個傀儡了,還蜻蜓幹什麽?”
【叮——係統提示,恭喜宿主獲得關鍵品“竹蜻蜓”,已放任務箱。提示完畢。】
腦子裏的係統提示驟然打斷了淩妙妙的思路,隻好匆匆結束說教。瞥了一眼獨自站立在風中的黑蓮花,忽然覺得他有點可憐。
慕聲明明與站得極近,可是連那飛揚在風中的角都像是結了一層冷霜,整個人被鑲邊,也融化不了他上那一獨行的寂寥。
別說是一隻竹蜻蜓,什麽東西在他那裏都一樣,強咬牙關也不肯落後別人半分,即使那裏麵的快樂,他掩耳盜鈴,一點兒也沒到。
他的喜怒哀樂都在心裏,自己別扭,自己豔羨,自己妒忌,百轉千回也沒有人知道,更沒人在乎。
就連的親近,也不過是完任務的刻意。
黑蓮花,慘吶。
聯絡符飄了出來,在空中炸了個小小的火花,發出嗶啪一聲響。
“該回去了。”他的麵容平靜下來,出手,“還我吧。”
淩妙妙打量他半天,小小聲說道:“其實你也沒辦法把什麽都掌握在自己手裏,不如一點給上天,給自己留點驚喜唄。”
的聲音又低又,恍惚間讓他想起很多年前養父母間耳語著商量對策。他們頭抵著頭,白瑾輕聲細語地勸著慕懷江,發覺他來,便立馬正襟危坐,恢複了嚴肅又淡漠的麵目。
隻有極親近的人,才會用這樣稔的勸說語氣。
這樣的說話方式,他們從來不會對他。
落在發頂上,照得的發泛出鮮活明亮的澤,在這晴好的天氣下,連的眼珠都是半明的,像是剔的琥珀。
淩妙妙著竹蜻蜓,興高采烈地與他肩而過,正走幾步,又倒走幾步,回過來的時便揚手,一臉燦爛地朝他笑,生怕他聽不見似的,右手還比了個喇叭:“我幫你改改,做好了還你——”
“長安城裏陶姓不多,我隻查到一脈,居於城郊,祖祖輩輩都是手藝人。”柳拂倒折了一枝垂柳,在地麵上劃了個淺淺的“陶”。
慕瑤看著那個字,神嚴肅地點點頭。
“柳大哥,又在破壞花草樹木了?”淩妙妙見著柳拂,腳步也變得輕快了,遠遠地撒著歡兒跑來,柳拂抬頭看見,瞬間迸發出笑。
慕瑤側眼打量淩妙妙。
這個孩說話做事毫稱不上端莊,甚至有些張牙舞爪,有時又顯得矯造作,可是柳拂見就會不由自主的笑,好像這子意外地討他的喜歡。
沉思起來,難道真的是自己太悶了嗎?
“阿姐。”思緒被打斷,回頭是慕聲燦爛的笑容,水囊遞到邊,“喝水嗎?”
手臂微微一格,輕輕擋開了,搖搖頭:“我不。”
慕聲有些失地封住了水囊,下一刻,又雨過天晴地從懷裏出一隻滾圓的橘子:“阿姐?”
慕瑤無奈地看他一眼:“專心些聽。”
慕聲回頭一看,旁邊就是一個專心聽講的模範——妙妙一雙大眼睛正專注地著柳拂,要多認真有多認真,連他的幾句閑聊都照單全收。
那柳條讓搶走了,拿在手裏漫不經心地捋著玩,捋掉了一地的葉子。
的眼睛明晃晃,一眨不眨,流淌著掩飾不住的仰慕,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那柳條,讓捋得七零八落,隻剩莫名的煩躁。
柳拂口幹舌燥地講:“纏繞端帝姬的鬼魂,暫時可以確定是死在舊寺中的陶熒和教眾。涇坡的李準看似與此事無關,他產的香篆裏卻同時混有迷幻香和這些死人的骨灰……是誰收殮了這些骨,運到了那麽遠的涇坡?”
主角團是捉妖界扛把子,打架鬥法算是上乘,可畢竟不是職業偵探,千萬縷的邏輯線,快把眾人的腦子繞昏了。
柳拂見大家一籌莫展,歎了口氣:“舊寺是厲鬼的大本營,不管他們用什麽方法跑到了新寺,拿住了舊寺,也就切斷了鬼魂的源頭。其中原委,等徹底解決了源頭再說。”他掃視眾人,“去一趟?”
自從來了長安城,柳拂上厚厚一疊符咒毫無用武之地,慕聲手腕上的收妖柄都落了灰,早就想活筋骨,聽到這句話,大家都到神一振。
淩妙妙腦子裏也跟著一震。
【叮,任務提示:任務一,四分之二進度開始,請宿主做好準備。】
午後雲罩頂,下了一場瓢潑大雨,打得泰澤湖中荷葉在一片白霧中左右欹斜,池水中濺起叢叢水花。
端帝姬閉著眼睛聽雨聲,氣從閉的殿門隙中滲進來,縈繞在紗帳中。漫長的午睡令人昏昏沉沉,懶洋洋地坐起來,披上了外。
“佩雨?”喚了一聲,寢殿空,隻有一個人。
從前佩雲在的時候,會小心翼翼地守在門口,隻消一聲就會匆匆進來,端著銅盆和巾來給臉,盆裏飄著新鮮的薔薇花瓣。
濃重的水汽使空氣鼓脹脹的,被子上都是氣,披了服自己起來,拖著步子挪到了妝臺前。
這個時候,有些想念佩雲。
然而這悵然隻停留了一瞬間,一方麵是因為對佩雲的緒立即轉變了怨憤,另一方麵,是因為在妝臺上發現了一封信。
信封是低廉的黃紙糊的,端端正正擺在梳妝臺上,上麵了兩朵鬢邊花。信封上無頭無尾,隻寫了個“敏”字,開口粘得嚴合。
的心忽然怦怦跳起來,似乎預到什麽,抖著手將信封撕開了。
信箋隻一張,因為混著幹花的緣故,散發淡淡的香氣。
夏日的急雨來去匆匆,轉眼烏雲散去,亮從窗口灑進來,點亮了端因為欣喜和驚惶而緋紅的臉。
的視線這才離開了信紙,抬頭去,平開窗竟然沒有關牢,清脆的鳥鳴聲沿著窗灌宮。
將信紙攥在手中,難以置信地跑到了窗邊,窗外花園裏雨水洗過的翠綠枝葉搖曳,白繡球花上還帶著珠。
“他……來過嗎……”端扶著窗欞,失魂落魄地笑了。
淩妙妙一行人在前一次去過的茶鋪歇腳。
茶鋪很簡陋,細不一的木條搭起,外麵蓋了茅草紮的的篷子,還搭了一塊破布,差點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掀飛了去,好在主角團一人守著一個角,勉強住了屋頂。
雨水順著口不斷向下滴,淩妙妙碗裏的茶喝了一半,接了一半的雨水,到現在依然是滿滿一碗。
捧著豁口破碗歎氣,水麵上倒影出模糊的眉眼。
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。”慕瑤的神看依然很嚴肅,這幾日瘦了,對襟領口的鎖骨突出,整個人看上去越發疏離。
“你們說添加迷幻香和骨灰的,究竟是不是同一批人?”
柳拂正在十分細致地剝花生,相比慕瑤,他的神相當淡定:“怎麽想到這個?”
“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被我們忽略了。若說骨灰是為了給魂魄搭橋,那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地添一味迷幻香呢?太醫一驗便知的事,難道負責這批香的郭修沒有先檢驗出來?”
柳拂將剝好的花生在妙妙和慕瑤麵前一人放了兩顆。
慕聲撐著臉,認認真真地回答姐姐的問題:“如果這迷幻香就是郭修加的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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