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宴結束, 東華殿外站著的馮寶一見到秦衍走出, 便迎了上去, 替他披上青的鶴氅。
因是喜慶日子, 馮寶了拘束,他看著秦衍的容笑呵呵道, “督主, 今晚沒有飲酒呢。”
“嗯。”秦衍淺應了一聲, 俊沒什麼表。
明明每一年的宮宴都不過如此, 但他為何覺得今年的格外索然無味。
“督主, 那是回府還是回東廠。”
秦衍抬頭看了看月, 已是快過子時,也該睡下了。
“東廠。”
***
督主府客苑的室里, 春梅已經打了第三個呵欠了,耷拉著眼看向坐在桌邊的蘇宓。
蘇宓蹙著一雙秀眉,披著毯坐在床沿, 時不時往窗外張, 但是外頭漆黑一片,一點靜都無。
“春梅,你先去睡吧。”蘇宓有些歉意道。
“小姐,您不睡, 奴婢也不睡的。”春梅立刻眨了幾下, 隨即吞吞吐吐道, “不過小姐, 姑爺這麼晚還沒回來, 奴婢看,今日姑爺肯定又是住在東廠的。”
“嗯。”
蘇宓點了點頭,原本以為正值年節,今日又是宮宴,或許秦衍會將公務放一放,回來住也不一定。不過,是想多了。
“春梅,你去睡吧,我也睡了。”
“是,小姐。”春梅一步三回頭地將門合上。
蘇宓吹滅燭燈,鉆進了被子里,黑暗中盯著右側的空位一邊看,一邊迷迷糊糊才睡了過去。
翌日清晨,蘇宓一睜眼依舊看向右側,眼前那疊的整整齊齊的被褥,看來督主真的一晚上都沒回來過。
用早膳時,春梅見蘇宓沒什麼胃口,那心思就差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。
忍不住道:“小姐,姑爺那麼忙,您要是想姑爺,可以直接去東廠找的嘛。”
“可是督主那麼忙。”蘇宓心里猶豫,秦衍有那麼多正事要做,去了萬一擾了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。
“再忙也要休息用膳的呀。”春梅順口說道。
蘇宓被一提醒,不知想到了什麼,“春梅,你喊馮寶過來一下。”
“是,小姐。”
不一會兒,春梅便帶著一臉狐疑的馮寶走到了室。
“夫人,您喚奴婢?”
“嗯,馮寶,督主有沒有說過何時回來?還是今年不回來過年節了?”
宮宴設在臘月二十六,便是為了讓大臣們臘月底能在家中過年,是以蘇宓才有回不回來過年節這一問。
馮寶知道蘇宓的意思,但他也只能搖了搖頭,“督主沒提過,不過奴婢覺得督主一定會回來的。”
蘇宓垂眸抱著手爐,馮寶怕也是安,都好幾日沒見秦衍了,要是過了年,事一堆起來,見面的機會就更了。
“馮寶,你中午還去給督主送食盒麼?”
馮寶點了點頭,自然是要送的。
蘇宓臉微紅,不好意思道:“那能不能帶上我啊。”
“夫人想去,當然是好的,索讓奴婢多準備兩份飯食,您與督主一道吃。”馮寶都覺得這是個好辦法,督主再忙也要吃飯不是。
而且就算別人不知,他可是清楚的很,夫人若是去了,督主是絕對不會生他的氣。
蘇宓心里一喜,“可是馮寶,我要不要換一件服,這般去好似是太過招搖了。”畢竟是子,就怕去了,別人說什麼閑話。
馮寶沉了一陣,靈一閃,“夫人,有辦法!”
...
快至午時,督主府的馬車如往常一般,停在了東廠大門口。
侍衛一看到馮寶,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放他進去,督主邊的隨侍太監,有哪個不認識呢。不過,今日怎麼還跟著一個形瘦弱的小太監,難道是新來跟著馮公公的?
守門的侍衛來不及細看,兩人已經走的沒影了。
馮寶帶著蘇宓進東廠的正堂時,秦衍正與周正談論邊關督軍不力,逃兵漸多一案,見馮寶進門來也只是掠了一眼,便繼續談事。
但很快,秦衍就發覺這屋里多出了一個人,是躲在馮寶后的一個小太監。
頭得低低的,上頭戴著一頂藍的帽圍,圍沿寬大,要小太監自己時不時扶上一陣。
水藍的太監服,穿在他上寬寬大大的一點都不合,有些莫名的稽。
出的頸項白皙瑩潔,兩只耳朵紅彤彤的,尤其那雙纖弱的手好似不知道放哪,現在正絞著襟的尾扣。
“你們出去。”
秦衍的話帶著笑音,周正迷茫抬頭,督主這大過年的把他從家里翻出來,現在才剛說到一半呢又讓他走?
馮寶卻是知道督主定是認出夫人來了,笑著拉走一臉愕然的周正,堂終于只剩下秦衍和蘇宓二人。
秦衍走到的面前,好笑的抬起的下顎,眼底浸滿了笑意,“干嘛穿這樣。”
“我怕別人說閑話。”蘇宓老實說道,也知道這模樣有些稽的,“督主,你什麼時候認出我來了啊。”
“第一眼。”
秦衍一邊說,一邊替蘇宓摘了那頂藍帽,緞似的墨發便散開在的肩上,更襯的,雙頰暈紅,讓人移不開視線。
蘇宓低著頭,不覺秦衍漸深的瞳,心里甜的,“督主,我來就是想來與你一道用午膳...”
“嗯,帶了點什麼?”
“有蟲草甫里鴨,碧螺蝦仁,還有這個,剛蒸的....”
蘇宓說的起興,馮寶備的菜量,但種類多,一下子就擺滿了紅木桌幾,一個個介紹過去,都要一會兒呢。
秦衍看著細膩白凈的手將一道道冒著熱氣的菜盤子端出來,食他倒是有了,可惜最想吃的,卻不是桌上這些...
***
東廠大門外,葉云霜就站在離門口不遠。
平日穿的多是淺的裳,今日卻是穿了杏黃的貍長襖,還上了淡淡的胭脂,減弱了幾分清麗,多了些子的態。
秦衍不是喜歡這類的子麼,要他知道,打扮起來,可不比蘇宓差的。
葉云霜走向門口的侍衛,不客氣地說道:“我是督主的義妹,你們替我通傳一聲。”
原以為侍衛一聽的份,必會去稟告,誰知,
“不行。”
守門侍衛堅決地搖了搖頭,卻是不理,葉云霜不知道的是,每日用著各種理由想見秦衍的人太多了,若是每個都通傳,怕是這些侍衛想進獄所呆上一呆。
無論葉云霜怎麼皆施,那侍衛本就不理,氣的只能站在一旁繼續想辦法。
其實,這次來,是想跟秦衍辭行的,說是辭行,也不是真的想走。
不過是想找機會想再與秦衍說幾句話,花園封了那麼久,除了在門口看上幾眼,便再沒別的機會出現在他眼前,或許,若是再看幾眼就能覺出的好呢。
而且,正值年節說走,秦衍知道沒什麼親人,總會心留一下吧。
可現在本連通傳都沒人替通傳,要怎麼才能進去找秦衍啊。葉云霜正愁著,恰好看見門里面正快步走的馮寶,頓時仿佛看見了救星。
“馮寶!”
馮寶聞聲頓住腳步,循著聲源向門外,竟是葉云霜。
他走出門口,“云霜姑娘?您怎麼來了。”
“我是來與督主辭行的,可是他們不讓我進去。”葉云霜對著馮寶,依舊是冷淡樣子,但畢竟接下來有求于人,又不得不稍微了下語氣。
“馮寶,你替我向督主通傳一聲,就說,云霜今日來向他辭行。”
馮寶皺眉想了下,侍衛不讓進,自然是因秦衍曾經發過命令,不許為了閑雜人等去煩他,那葉云霜到底算不算閑雜人呢,最重要的是,此時....
“云霜姑娘,督主正和夫人用膳呢。。。奴婢實在是不好打擾啊。”
“什麼?”葉云霜驚道,“蘇宓也在這?督主公務的地方,憑什麼來。”
馮寶有些尷尬地看向葉云霜,這話說的讓他怎麼接,不也是來了麼...
葉云霜心里氣的很,開始不自覺有些威脅的意味,“馮寶,你也知道,督主對我爹有多敬重,你若是不幫我通傳,以后督主若是怪你,你后悔都來不及。”
馮寶被一嚇,立時有些猶豫,老督主過世的那一年,他正好去秦衍邊做隨侍太監,所以他知道督主對老督主的。
哎,馮寶嘆了口氣,“奴婢知道了,奴婢去問問。”
***
午膳過半,秦衍沒怎麼吃,而是一直看著蘇宓,和一比,這些菜都好似沒什麼味道。
“督主,你不吃了,吃飽了麼?”
“嗯,你呢。”
“我,我還沒飽呢。”
蘇宓心下嘆了口氣,了自己的肚子,都快吃到嗓子口,真的吃不下了,可是吃完就得走,說什麼也要多呆一會兒啊!
提了一口氣,拿起筷子。
秦衍看著一副儼然就義的表,輕笑了一聲,手拉過。
“不吃,也能坐一會兒。”
“....”
蘇宓有些不好意思,脖頸也開始泛紅,方才看得出來秦衍是真的有正事,借著吃飯的名頭,還能厚著臉皮賴上一陣,現在都被看穿了,怎麼好再呆下去。
只稍過了一會兒,蘇宓開口道:“督主,你還是忙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
秦衍角揚起,沒有挽留,“嗯。”
蘇宓慢條斯理地理起匣子,等到最后,蓋子都蓋了三次終于蓋上之后,實在沒什麼好磨蹭的了,正準備要走。
馮寶突然敲門進來,他看了眼蘇宓,著頭皮道:“督主,云霜姑娘求見。”
秦衍看到蘇宓拎起食盒的手頓住,幾不可見地笑了笑。然而面向馮寶時,俊恢復了冷意,“來干什麼?”
“說是想向您辭行。”
秦衍冷哼一聲,“是覺得,還是你覺得,本督很有空。”
馮寶被秦衍的語氣嚇了一跳,“是,督主,奴婢明白了。”
說罷,他抹了抹汗,一溜煙就退了出去。
于蘇宓而言,上一次花園那次,督主已經說的那麼清楚明白,本來就沒什麼吃味,但聽到來總歸會好奇一下,現下督主連見都沒見,自然更是沒什麼好想的。
“督主,那我也回去了。”
“嗯。”
蘇宓戴上小太監的帽子,不舍地走到了門口,又往回轉了轉頭,可秦衍已經繞到了桌案后,翻起紙簡,那認認真真的看公文的好看模樣,蘇宓覺得自己該快點走,不然怕是腳步都邁不開了。
轉過,出門檻的時候,心里不由得冒起沮喪,爾后就聽后面秦衍的聲音悠悠傳來。
“馬車上等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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