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值年節休沐, 如周正等人原本都不在東廠, 可督主來了, 他們也是不得不來。

所以, 此時看著秦衍進了督主府的那架馬車里，眾人紛紛都舒了一口氣, 他們可是終于能回去過年了啊。

不高興的人, 大概只有站在門口石獅像旁邊的葉云霜。

馮寶說的婉轉, 但無非便是秦衍不想見, 不甘心, 才等在這門口, 誰知等到的是先出來的蘇宓。

狐子就是狐子，不知恥地穿著太監服到這東廠來, 恁地會勾引人。

葉云霜冷眼看著遠遠駛去的馬車，咬牙低道：“好，秦衍你這般狠心, 就不要怪我無無義。”

“總有一日你會后悔這般對我。”

***

蘇宓在這馬車里, 從午時末坐到了申時，陪一起的還有坐在車前座的馮寶。

既是進了馬車，也就不再遮掩著戴著那頂有些寬大的藍帽，而是將它疊起正好卡在廂壁的夾角, 頭枕著小憩了一會兒。

昨晚睡得晚, 且不安穩, 聽得秦衍說要在馬車上等, 心里一喜, 放松下來，現在的確是有些困倦了...

秦衍掀開門簾的時候，正在假寐的蘇宓恰好到靜，睜開了雙眼，子不由自主的坐正，可眼里還是初醒的茫然。

“督主，你來了呀。”蘇宓了惺忪睡眼，大概是方才睡了一會兒沾了點涼氣，聲音沙沙的有些啞。

秦衍聞聲皺眉，坐下時手直接將蘇宓撈進了自己的懷里。

蘇宓剛醒還有些，被秦衍輕輕一扯就摟了過去。他的膛蘊熱，側頭靠在上面，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的。

馬車轆轆而行，往督主府的方向行去。

“督主，你明日還去東廠麼。”蘇宓枕在他肩窩輕聲問道。

秦衍瘦削分明的下顎抵在蘇宓的頭頂，閉著眼道：“不去。”

“那后日呢，大后日？”

頭頂驀然傳來一陣笑意，“等到了正月再去。”

蘇宓角不自覺上揚，高興地在他懷里蹭了蹭，“督主，我其實還有話跟你說的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督主，我還是等回去再說吧。”

蘇宓方才口而出之后才想起是在外頭，這種話關系到秦衍的份，謹慎一些，還是得回房了再提。

秦衍略有狐疑地睜開雙眸，低頭看了一眼，沒有再追問。

待回到督主府，蘇宓拉著秦衍一路走到了房里，合上了門，門外則是有春梅和馮寶各自守著。

蘇宓來不及換下上的衫，這麼急帶著秦衍進來，便是想說出這些日子藏在心里的擔憂。

不過，一點都沒有話頭，就直剌剌談起，蘇宓還真的有些不好意思，的臉紅彤彤的，看向床鋪。

“督主，另一條被衾我讓春梅收走了。”準備先說些別的。

秦衍聞言看向床榻，原本放著兩條分開的被子，如今卻是換了略寬的一條。

蘇宓愿意是反正秦衍沒回來，放著兩條，看了又一直掛念，所以才收走的，但此時看到秦衍向意味深長的笑意，突然反應過來，馬上加了一句，

“督主，我不是想與你蓋一條的意思！”

秦衍臉上笑意更甚，看的蘇宓自己都覺得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，嘟囔道：“督主，你要加回來，也是可以的。”

秦衍靠坐在桌邊的雕花椅上，不置可否，過了幾息，笑意未減地勾道：“馬車上你要說什麼？”

秦衍突然提起，蘇宓來不及再細想，只得湊近了低聲道：“督主，我....之前猶豫是怕——”

門外突然響起馮寶的聲音，“稟告督主，夫人，蘇家老爺求見。”

***

正廳里，站在下首的不止蘇明德，還有蘇珍，他們神自然，然而在看到蘇宓后的秦衍時，有些詫異，督主怎麼會一道來了。

“督主今日得空啊。”蘇明德笑呵呵地說了一句，以往他是很想見了套近乎，但今日要說的事，顯然還是先和蘇宓說的好。

“嗯。”秦衍隨意應了聲，坐上主座，隨后便沒在看過蘇明德。

蘇明德不斷向蘇宓使眼，蘇宓都裝作未見，這里是督主府，督主與一起來，是也有些驚訝，但怎麼好將督主趕回去的。

蘇宓忽略蘇明德，看向他后的蘇珍，蘇珍的容貌沒什麼變化，但凸起明顯的小腹，顯然是懷了孕。

蘇明德帶著有孕的蘇珍過來，蘇宓不由得想起早先說的過繼一事，難道他是想來說這個？不過為何，總覺得哪里怪怪的。

“爹，你帶珍兒來是有何事。”

蘇明德雖說不想在秦衍面前提起，但箭在弦上，來都來了，也不好什麼都不提。

他斟酌道：“宓兒，之前珍兒嫁給虞知秋，你不得空就沒去，這次珍兒有了孕，等孩子出生了，你總要來看看吧。”

蘇宓秀眉一蹙，“爹，你想說什麼？”

蘇明德拉過蘇珍，笑道，“既然這樣，我也就直說了，其實你和珍兒兩姐妹自小是玩的極好的。如今珍兒有了孕，我想著，不如就把孩子過繼給你，以后也有個伴。”

蘇宓聞言沉默，果然，與料想的一樣，提的就是過繼一事。還以為隔了這麼久，爹的心思都淡了，誰知竟然還想著。

側頭看了看秦衍，他正在看手中書簡，似乎一點都不留意這邊，但知道他是聽到了。

蘇宓心里既愧疚又難，蘇明德不知秦衍的份有假，卻還是直接當著督主的面提到此事，那便是毫沒有顧慮秦衍的，幸而督主不是真的太監，不然該多難過呀。更何況，他話里話外說的皆是為考慮，但實際還不是為了他自己。

這般緒一來，蘇宓的臉有些冷，“爹，此事還早，等以后再說。”

蘇珍一直站在一側低頭不語，此時一聽這句就知道蘇宓又是要如同上次說替尋親一樣，講的是以后，實際本就不會再提，因此蘇明德還未回應，就已經著大肚急道：“姐姐，你莫不是還在為了知秋上次來尋你們生氣呢，他也在東廠呆了兩日，我可都沒來找你的。”

言下之意，便是哪怕督主關了虞知秋，他們都沒來抱怨，蘇宓憑什麼還生著氣。

“更何況，姐姐和知秋原本是有婚約，我覺得這孩子和姐姐也是有緣分的呢，為何不——。”

“你說什麼。”一直未說話的秦衍聽到這句，立時冷眼過來，臉上約有怒氣。

蘇珍被秦衍的眼神嚇了一跳，忙躲到蘇明德后面，蘇明德年紀大見的多了，男人聽到自己妻子和別的男子有婚約當然是不高興了，哪怕督主他....也還是男人嘛。

他唆了蘇珍一眼，笑臉對著秦衍道：“督主，珍兒懷了孕，講話都不過腦子了，還請您海涵。”

不等秦衍回答，蘇宓在一旁突然道：“爹，你們走吧！”

秦衍原本怒意滿盛，可蘇宓向來溫，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得這般凌厲的語氣，心霎時好轉，那番模樣是在替他不平？

“宓兒，這是怎麼了？”蘇明德皺眉，督主給臉就算了，自己的兒憑什麼也給自己臉。

蘇宓冷聲道：“我早就與娘親說過，不要再提過繼一事，就算我要孩子，也不需要蘇珍的。”

蘇宓在蘇宅，說話是慣來的迂回也不吃虧，至能留人幾分面子，但這次卻是將話講的這麼淺顯。是實在忍不住了，他們二人的話，每一句都不曾考慮和秦衍的緒，那就別怪一點面子都不留。

“宓兒，你怎麼這麼說，這事咱們還能商量，你就先放心上考慮考慮。”蘇明德打了個秋風，就是不想把話說死。

他也是沒辦法，蘇宓膈應蘇珍和虞知秋，他怎麼不曉得。原本把蘇琦的孩子過繼是最好的，畢竟是自己的兒子，但蘇琦不爭氣，到現在還沒圓房，他能怎麼辦，要是以后蘇宓過繼了督主的旁支，他都來不及悔的。

蘇宓看的出蘇明德的算計，他對從小到大都算得上不聞不問，如今除了想通過拿那些好，哪里有一分真實的關心。

突然就覺得很累了，“爹，總之我不愿意，你若是只為了說這事，就回去吧。”

“你....”蘇明德生氣，偏偏秦衍就在旁邊，他不敢多說什麼。

所以還是得虞青娘過來勸才行，可虞氏.....

蘇宓不想再與他提過繼的事，扯開話題道：“爹，娘親人呢。”

問起這話是隨口一提，但蘇明德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落蘇宓的眼里，終于覺出到底哪里不對，今日一進來就覺得怪怪的，是因為虞青娘沒來。

以爹的格，明知道最聽虞青娘的話，怎麼可能不讓虞氏來，反而還孤帶著蘇珍。

蘇宓心里驀地生出一不好的聯想，“爹，我娘在哪？”

“能在哪，還不是在家，今日子不爽利，在宅里休息，”蘇明德敷衍道，“好了，你再想想爹說的話，爹就先回去了。”

...

蘇宓看著蘇明德的背影和蘇珍不甘心一直拉扯他袍擺的樣子，方才將話說的那般，蘇明德都不走，此時不過是問了虞氏在哪，他便急著走了...若說其中沒什麼糾葛，都不信。

蘇宓心中惴惴不安，只得轉頭看向秦衍，

“督主，我想去一趟城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