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說什麼好聽話補救都是虛的,沒法子,卿如是只好故作自在地拂袖,輕描淡寫道,“《野史》里說的,那邊橋下五文錢賣一本。照渠樓的戲本子里也有唱他癡不渝這一出的,一兩銀子,還包磕一下午瓜子兒。世子得空了,自己尋去罷。”
卿如是就不信他真會去買本《野史》回來磕自己祖宗的癡往事。
許是言語間輕視之意過于明顯,月隴西有一瞬震驚,霎時眸底生。片刻后眸中彩又悄然熄滅,隨之而來的是沉默。
他沉著,視線落在卿如是的上,打量著,和著背后這座歷經百年風雨的廊橋。
斟抱劍在旁,“原來昨日卿姑娘在照渠樓里,看的是這麼一出俗戲。”
“難怪覺得有些眼。”月隴西的視線自廊橋回轉至卿如是,“原是昨日應與我相看的那位卿府千金。我看過你的畫像,畫得倒是與你神似,不過那畫上題字所形容的,反而不大像本尊。”
這氣明擺著的生龍活虎,月隴西應是看出昨日是借病爽約,卻只字未提,留面。別的不說,修養倒是不錯。
未等卿如是開口,斟便朝月隴西拱手,三兩句道破,“世子,昨日分明是故意借病爽約,竟是在照渠樓里,邊翹聽戲邊嗑瓜子呢,還出言不遜侮辱世子你,被屬下撞個正著。”
兩方正客套著,斟偏生橫一,挑得明明白白。
卿如是垂眸整理袖,輕蔑地低叱道,“胡說。”
聽語氣不善,竟似要誣賴昨日所為,斟冷聲輕哼,當即要辯喝,月隴西卻抬手攔了他,隨口問,“那麼,卿姑娘昨日未至小樓,是因為……?”
“因為,我的確在照渠樓聽戲。但他胡說,”斬釘截鐵,挑眉笑,“我沒磕瓜子兒。我點的果盤里,就沒有瓜子。”一副炮勝過一籌的欠模樣。
皎皎拉住的袖,不忍直視地勸阻。“……姑娘,說兩句罷。你面前的可是世子啊。”
卿如是擺開的手,“我還是二品左都史家的千金呢,誰差誰了。”
“言之有理。”月隴西噙著慣常的淡笑,只那笑意并不達眼底,“斟,卿姑娘這是在教導你謹言慎行。這瓜子,磕了便是磕了,沒磕便是沒磕,不可因卿姑娘裝病失約這一小錯,便顛倒黑白,將嗑瓜子的大罪濫加在卿姑娘上。還不道歉。”
“……”卿如是聽完,舒適中暗生出一抹詭異。面前這人,揣著明白裝糊涂的高手。
斟是年人,氣大,但好歹十分聽主子的話,當即朝卿如是作揖,冷臉道,“卿姑娘海涵。”
卿如是抬眸瞥了他一眼,“我不是計較的人,既然你道了歉,既往不咎。”
是給自己找臺階下,所謂“既往不咎”,自然指的是昨日裝病爽約的事。此刻不過是借機提點月隴西,他也既往不咎。
月隴西聽得懂,順著臺階就下了,“我這侍衛生愚鈍沖,卿姑娘不予計較再好不過。”
此番話后,卿如是不再與他糾纏,趁勢告辭。且說家中約好晌午一同用膳,再不回去耽擱了時辰。
“卿姑娘請自便。”月隴西盯著,沉著,視線又越至后。那里一名兵正疾跑而來,像是有急事要稟。
卿如是轉時堪堪與兵肩而過,聽得兵對月隴西稟道,“西爺,沈庭死了。”
聽及此句,卿如是微怔,一旁皎皎嚇得驚呼一聲,隨即轉頭看了眼那兵,又膽慫地拉住卿如是的手腕,低聲對說,“姑娘,是我同你說的那個茶魁!”
卿如是刻意緩下腳步,走得慢了些。
不知月隴西問了句什麼,只聽兵回道,“尸是在郊外一座廢舊的茶坊里找到的,那茶坊的門外都上了鎖,連個窗戶也沒有。一同被關在茶坊里的還有兩人,一個是附近的村民,另一個是照渠樓的小廝,如今都咬定是對方殺了人。”
后面兩人的對話,饒是走得再慢,也聽不清了。
對此事的興趣倒也不是很濃厚。
但皎皎心里貓爪似的撓,回到府中也沒消停,不住地在卿如是耳邊絮叨,“姑娘,沈庭這一死,扈沽四魁里已有兩位同你斷了緣分,剩下兩位中,文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,戲魁又是上不得臺面的份,配不上你。看來這神仙似的扈沽俊秀,是注定和姑娘沒干系了。”
說起戲魁,那個做蕭殷的戲子。卿如是的腦海里晃過昨日兵搜查照渠樓時,他從容自若的神態。
“照渠樓……”卿如是沉片刻,“方才那兵是不是說,同被困在茶坊里的兩人中,有一人是照渠樓的小廝?”
皎皎點頭,隨即脖頸一抖,起了麻一層皮疙瘩,“莫非就是他殺的沈庭公子?”
沈庭常去照渠樓,在那里惹了不是非,昨日皎皎同說過。若是照渠樓小廝仇殺,也說得過去。可若就這麼簡單,許多細節未免太牽強。
譬如,既然選定了在郊外行兇,又何苦要將茶坊外都鎖上;既然選了另一人做替死鬼,又何必把自己牽扯進案子里?
捉不,干脆搖頭,“我不知道,反正和我沒關系,閑事莫理,讓那個西爺煩去罷。”
說是這麼說,可人管天管地,終究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。
午膳時,卿父也說起這樁案子,“下朝的時候聽刑部的講,沈府公子死在郊外一座茶坊。陛下聽說了此事,頗為震怒,在這扈沽城,天子腳下,竟有人敢殺害朝廷員之子,倒是好膽量。”
卿如是忍不住問,“郊外離沈府那麼遠,沈庭怎麼到那地方去了?”
“刑部尚書說一早就派人去問了巡城的兵,沒有可疑人發現,也沒遇上沈庭。猜測是沈庭他自己騎馬出城的,出城的時間尚且不知。”
“那他怎麼死的呢?可有傷口?茶坊里找到兇了嗎?”卿如是連發三問,引得卿母狐疑地轉頭看向。這才收斂了些神,假意夾菜。
卿父道,“茶坊里有石塊,上面殘有跡,被砸死的。看樣子是昨晚才亡的。另外,被困茶坊的三人都中了能致使人迷幻的藥。目前推測的是那兩人中有一人是兇手,先將沈庭和另一人迷暈,趁機砸死,再偽造三人同時中了迷|藥的況。不過,這不合理,還有待追查。”
“的確不合理……三日前失蹤,昨日死在封閉的茶坊,那在昨晚之前,他又去了哪里?”卿如是推敲道,“目前適合著手的兩個點就在迷|藥和那兩人上。還有個疑問,這尸是誰發現的?”
問完,就連卿父也疑地瞧著。
卿如是斂了神,低頭道,“近日此事鬧得沸沸揚揚,兒亦有所耳聞,方才又在廊橋遇見世子,聽兵同他匯報此案,一時好奇。”
卿父神稍緩,卿母捉住話中重點,“昨日安排你與世子相看,你借口不去,今日竟歪打正著將他遇上了。早知如此,昨日倒不如去那一趟,就算不,也不至于今次難看。”
“娘,世子為人穩重謙和,沒有刁難兒,這事已經翻篇了。”卿如是隨口應付。
“既然世子穩重謙和,那你為何瞧不上?”卿母苦口婆心勸道,“去年你及笄時我如何同你說的,扈沽不知多閨家覬覦那世子夫人的位置,別人是沒機會,你有機會卻全然不放在心上。我昨日沒盯住你,你竟去照渠樓聽了一下午的戲,失約于人,教我往后如何面對郡主?”
沒等卿如是開口,卿母又道,“過幾日是郡主的壽辰,屆時世子定會出席為母賀壽。你給我好好拾掇拾掇自己,我帶你去。”
“……”卿如是皺眉,“去月府?兒不想去。”
“不行,扈沽城有名有姓的眷都去了,你怎可一枝獨秀?得罪了世子一回,想連同他母親再得罪一回不?月府又不是什麼虎狼之地,你必須去。”卿母不容辯駁地令道。
這膳用完卿如是就蔫兒了,回房后坐在窗邊一陣長吁短嘆。不想見月家的人,月家的人朝撞過來,不想去月家,月家偏邀去。什麼孽緣。
似是為引起的注意,那白鴿忽地撲哧了下翅膀,潔白的羽輕飄飄落在的上。拾起羽,沉片刻,走到了書桌前。
研墨,鋪紙,提筆。
起行寫道:倚寒兄,有幸討教。今日家中提及扈沽月氏,不如你我二人就從月家百年教化著手探討,相互指教一二?才疏學淺,若有不通,還倚寒兄賜教。青衫先來——月家人,斯文敗類者甚多,偽面君子,假仁假義,金玉其外敗絮其中。其思想一味承襲,毫無出挑革新之,縱觀月家百年歷史,亦無出挑革新之人,實在腐朽,卻不知為何能屹立百年。倚寒兄以為呢?
作者有話要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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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案子是促進兩方友好發展并讓主掉第一件馬甲的重要工!該案件改編自知乎用戶闡述的真實案件!不長,很妙,不恐怖,有趣。
下章關鍵詞:戲魁蕭殷、倚寒的回信、照渠樓再遇西爺、天橋下關于祖宗癡往事的話本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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