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春宮,溫暖如春的暖閣里,淑妃正與九歲的兒端慧公主說話。
“娘,大舅舅為什麼要娶一個寡婦?”端慧公主靠在母親旁,嘟著問。在宮中四玩耍,好幾次都聽到小宮、太監們議論大舅舅的婚事,話語里都在嘲笑新舅母的份。端慧公主開始不懂,后來弄明白寡婦的意思了,特別生氣,氣宮里的人議論舅舅,氣那個寡婦舅母連累舅舅。
“娘也不知道啊。”淑妃瞧著自己新涂的艷麗蔻丹,漫不經心地說。
端慧公主哼了一聲:“我不喜歡,我不要舅母。”
淑妃這才抬眼,輕斥兒:“不許胡鬧,至在你舅舅面前要守規矩。”
也不喜歡有個寡婦嫂子,長兄被迷任意妄為,卻害了其他妃嬪口中的笑柄,淑妃不怪兄長,只怪林氏不守婦道勾引男人。但當著兄長的面,該給林氏的面還得給,免得林氏在長兄耳邊吹枕頭風時,這里落下把柄。
端慧公主雖然年紀小,但宮里長大的孩子,心竅早開,這種簡單的道理還是懂的。
沒過多久,小宮進來稟報,說是太夫人等人到了。
親娘來了,淑妃高興地帶著兒去院中迎接,宮里規矩多,但在主妃各宮,是一板一眼還是輕松愜意,全看各妃子的喜好。淑妃習慣簡單輕松點,宣德帝也喜歡這樣,是以每個月都要過來幾次,寵從未斷過。
“臣婦拜見娘娘。”太夫人領頭行禮。
林氏等人隨其后。
宋嘉寧是進過一次宮的人,好歹見過一點世面,現在又有太夫人、母親陪著,并沒有怎麼張,按照岑嬤嬤教的,規規矩矩地行禮,任誰也挑不出任何差錯。淑妃上前扶母親,目飛快掃過林氏母,先是意外林氏過分的貌,隨即又被便宜侄胖嘟嘟的臉蛋驚了一下,轉瞬恢復平靜。
“娘,我大哥可真有福氣,瞧瞧我這位新嫂子,都快把宮里新進的人比下去了。”挽著太夫人胳膊,淑妃笑盈盈地夸贊林氏。
林氏面頰微紅,低頭道:“娘娘謬贊了,能得到國公爺的錯,是我三生有幸。”
淑妃笑笑,接著夸宋嘉寧:“嘉寧是吧?長得可真好看,看著就招人稀罕。”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只碧綠的翡翠鐲子,彎腰替宋嘉寧戴上:“這是姑母的見面禮,姑母最喜歡你們這麼大的孩子,以后姐姐進宮了,嘉寧也跟著來,你們一塊兒陪姑母解悶。”
盛裝打扮,眉眼與太夫人有幾分相像,年輕明艷,宋嘉寧見笑得親切可親,便乖乖巧巧地道:“謝姑母賞賜。”
淑妃嘟嘟的臉蛋,轉介紹兒:“這是端慧,比你小一歲,以后你們就是表姐表妹了。”
端慧公主明白虛與委蛇的道理,但年紀小,做不來母親的爐火純青,心里不喜歡林氏,現在發現林氏帶進國公府的兒居然長得這麼好看,比這個公主都強,端慧公主立即把宋嘉寧也厭惡上了,倨傲地揚著下,不太高興地盯著宋嘉寧。
一個商寡婦的兒,也配與姐妹相稱?
這模樣,與宋嘉寧記憶中的端慧公主完完整整地對上了。俗話說江山易改稟難移,意識到端慧公主從小就趾高氣揚,宋嘉寧哪敢人家表妹,恭恭敬敬地喚了聲“公主”。
端慧公主稍微滿意了點,勉強應了聲,轉去找庭芳了,親昵地抱住庭芳手臂:“表姐,你都好久沒進宮了,還有表哥。”歪著腦袋,歡喜地看著穿一牙白錦袍的郭驍。
宋嘉寧忍不住地觀察這對兒青梅竹馬。上輩子遇見郭驍時,十八,郭驍二十四,男人二十出頭還沒娶妻,算是很見的,但皇家公主出嫁一般都比較晚,郭驍如果在等端慧公主,就能理解了。后來京城好像出了一堆事,不清楚,只知道端慧公主的婚事被耽誤了,直到給先帝守完三年孝,才由新帝賜婚。
郭驍專寵七年,算得上盛寵,可郭驍為了端慧公主苦等十來年,熬到三十出頭還沒婚,這才真正的癡啊,若非好事多磨,郭驍早早娶了端慧公主,哪還有的所謂“專寵”?宋嘉寧唯一不明白的,是郭驍既然那麼喜歡青梅竹馬的表妹,何必又來夜夜找?單純為了解決需要?
應該就是這樣吧,端慧公主耽誤郭驍那麼久,不好意思計較,才默許了的存在,快親了才找找的茬。
宋嘉寧真想看看這對癡男年時是如何相的,想必十分溫馨人。
眨著水汪汪的杏眼瞄,郭驍注意到了,猜不宋嘉寧在看什麼,淡淡朝表妹點點頭。
見禮完畢,眾人移到暖閣說話。
淑妃與林氏不悉,太夫人從中熱絡氣氛,淑妃給母親面子,林氏有心好姑嫂關系,三人言笑晏晏,表面上相談甚歡。孩子們這邊,端慧公主牢牢霸占了庭芳,每次庭芳想拉宋嘉寧加談話,端慧公主就蠻橫打斷,庭芳拗不過,遞給妹妹一個抱歉的眼神。
宋嘉寧一點都不在乎,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,秀秀氣氣地吃桌上的糕點。皇宮就是不一樣,梅花形狀的山藥糕致好看,上面點綴一片金黃的桂花,香香的。白的山藥口即化,棗泥餡兒甜中帶香……
吃完一塊兒,宋嘉寧瞄眼聊得正歡的庭芳與端慧公主,放心地去拿第二塊兒,胖手指已經移到瓷盤上方了,對面突然傳來一聲輕咳,宋嘉寧莫名心虛,慌不迭回手,紅著臉抬頭,撞上郭驍冷俊寡淡的臉龐。
宋嘉寧垂眸,撈起腰間的香囊把玩。香囊是母親繡的,緞上繡了梅花,針腳細細的。
看完香囊,宋嘉寧余又瞥向了桌上的糕點盤子,正咽口水,一個小太監突然走了進來,低頭對淑妃道:“娘娘,今日皇上考校殿下們箭,得知世子進宮了,特派人過來,宣世子去練武場一起比試。”
郭驍立即站了起來,朝長輩們請辭。
端慧公主眼睛亮亮的,跑到郭驍一側,興道:“我跟表哥一塊兒去!”
郭驍管不了,看向主座上的姑母。
“娘……”端慧公主拉著郭驍腰間的玉佩,嫻地向母親撒。
淑妃沒當回事,笑道:“去吧,帶嘉寧一塊兒去,庭芳大了,來姑母這邊坐。”侄明年就要及笄了,皇子們也陸續到了婚配的年紀,淑妃不想皇上誤會有幫親侄搭橋牽線的意思。國公府深皇上信賴,犯不著結皇子徒惹猜忌。
庭芳乖順地應了聲。
宋嘉寧局促地著自己的母親,要見皇上,慌。
兒為難,林氏也不敢讓兒往皇家那群男人邊湊,起解釋道:“娘娘,嘉寧年不懂規矩,我怕沖撞了幾位殿下……”
淑妃卻道:“嫂子多慮了,殿下們比武最喜歡有人助威,今天多個小表妹給他們鼓勁兒,他們只會高興。”言罷朝郭驍擺擺手:“快去吧,別皇上等。”
郭驍行禮告辭,端慧公主開心地與他并肩,宋嘉寧最后看眼母親,認命地跟了上去。
離開長春宮,不用忌憚長輩了,端慧公主瞅瞅落后幾步的宋嘉寧,嘟對郭驍抱怨:“表哥,大舅舅被那人迷,你怎麼不勸勸啊?”聲音不高不低,故意要讓宋嘉寧聽見。
宋嘉寧低著頭,抿著。端慧公主怎麼說都不介意,可不了旁人輕辱母親。
“大人的事,你攙和。”郭驍大步疾行,神清冷。
端慧公主撇撇,短短不滿的功夫就被郭驍甩開了好幾步,小跑著追上去,扯住郭驍玉佩,聲語地央求:“表哥你慢點走,我都跟不上了……”
郭驍側,看見表妹哀怨轉喜的小臉,也看見落后了二三十步的繼妹。穿的胖丫頭,耷拉著腦袋好像誰欺負了似的,紅高高嘟著,越走越慢,簡直把皇宮當了江南宋家的小宅小院,可以隨心快慢。
“嘉寧。”郭驍不悅道。
宋嘉寧抬頭,還撅著。
郭驍臉沉:“跟上。”
宋嘉寧怕他,“哦”了聲,顛顛顛跑過來,跑的時候,嘟嘟的小臉蛋也跟著微微。端慧公主第一次接這麼胖的姑娘,噗的一聲笑了出來,繼續大聲跟郭驍說悄悄話:“表哥你看,這樣像不像豬?”
宋嘉寧臉紅了,氣得,但假裝沒聽見。
郭驍掃眼繼妹紅的耳,冷聲質問端慧公主:“堂堂公主,學什麼村婦?”聲音也不低。
端慧公主萬萬沒想到表哥會訓,偏偏剛剛說的話確實有點鄙,無法反駁表哥,便狠狠瞪了宋嘉寧一眼。都怪這個姓宋的寡婦兒,不然怎麼會被表哥訓?
瞪完了,端慧公主繼續去追郭驍,宋嘉寧走一會兒跑一會兒地跟著,想到郭驍那句“村婦”,越回味越想笑。郭驍貌似潘安文武雙全,又是尊貴的國公府世子,如果讓他知道前世他看上的兩個人正是現在跟著他的“村婦”與“胖豬”,郭驍會不會氣炸肺?
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小命,宋嘉寧還真想試試看。
胡思想,趕慢趕,兩刻鐘后,氣吁吁的宋嘉寧,終于見到了皇家練武場,也見到了練武場中央的皇家父子。穿朱紅龍袍的微胖男人自然是宣德帝了,至于宣德帝旁邊高矮不一的四個皇子……
宋嘉寧只見過三皇子趙恒,認出對方的瞬間,宋嘉寧仿佛在他頭頂,看到了萬丈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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