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一次楚王迎親,宋嘉寧心中慨萬千, 羨慕別的新娘子, 可憐自己的前世, 然后當晚便做了一個好夢。宋嘉寧夢見長大了,母親與繼父給挑了一個好男人, 繡娘們圍著為制嫁,大紅的嫁轉眼便能穿了,喜婆將打扮得漂漂亮亮,為蓋上紅蓋頭。鞭炮聲響, 繼父一直將背到花轎上。
夢里的宋嘉寧極了, 花轎一顛一顛的, 顛得心里的翻著滾兒晃悠。正著,花轎突然被人攔住,困地掀開蓋頭,就看到郭驍鐵青的臉, 他一銀甲站在花轎前, 大手一探就把扯了出去,狠狠掐著脖子, 目眥裂:“賤妾嫁何人!”
宋嘉寧脖子好疼啊, 絕地去拽他手,卻到自己的脖子, 眼睛一睜,醒了。
帳子里一片幽暗,宋嘉寧渾是汗, 歪頭瞅瞅,窗外才蒙蒙亮,鳥雀都還沒飛過來嘰嘰喳喳。宋嘉寧呆呆地躺了一會兒,汗噠噠的脖子,想到夢里形,宋嘉寧無奈地笑了。雖然這場夢后面嚇人的,但前面真的很啊,唯一的憾,是從始至終都沒聽任何人提及夢中新郎的名字,臉也沒看到。
宋嘉寧眨眨眼睛,突然特別好奇,這輩子到底會嫁一個什麼樣的男人。
天亮了,宋嘉寧去前院找母親,郭伯言早就上朝去了,母倆帶著茂哥兒一塊兒吃的早飯。楚王親家中喜氣盈門,宋嘉寧只是個看客,看完繼續過自己平淡溫馨的小日子,先去讀書練簫,課間聽云芳向二姐姐蘭芳講昨日的形,下了課陪太夫人、庭芳姐姐坐會兒,宋嘉寧便迫不及待趕回臨云堂,哄弟弟。
傍晚郭伯言回來了,在前院換過裳,來了浣月居,進門就對林氏道:“廚房多準備幾道菜,今晚平章、庭芳在這邊用。”
林氏一聽,笑著吩咐秋月,點了幾道郭驍、庭芳吃的菜。
郭伯言聽在耳中,心就跟泡在湯泉池子中似的,十分熨帖。
“父親,弟弟找你呢。”宋嘉寧抱著茂哥兒挪到榻前,懷里茂哥兒果然正在朝親爹使勁兒,黑溜溜的大眼睛地著頭頂高大的男人。又長了一個月,茂哥兒比二月里胖了一圈,宋嘉寧都快抱不了。
生怕兒摔了弟弟,郭伯言趕接過兒子,高高舉起親了一口。
茂哥兒咧著小笑,著小胖手去抓爹爹。
郭伯言低著腦袋給兒子,看著兒子單純的笑臉,郭伯言不由慨道:“是像平章,跟平章小時候一模一樣。”
他是無心之語,都是親兒子,長得確實像,說兩句很自然,林氏聽了,笑容卻淡了一下,腦海里鬼使神差地浮現出當年郭伯言抱著幾個月大的世子稀罕,已故的譚氏就像現在這樣,站在一旁笑著看。
微微的酸意,轉瞬即逝,寡婦嫁鰥夫,真要計較那些,日子沒法過了。
既然郭驍兄妹要來,一家三口便先去前院廳堂等了,庭芳先到,郭驍天快黑才從馬軍營歸來。得知父親他去臨云堂用飯,郭驍疾步回了頤和軒,沒時間沐浴,簡單臉換家常袍子,再匆匆趕到臨云堂,進屋就彎腰朝主位上的二人賠罪:“營中有事耽擱,勞父親母親久等了。”
郭伯言的確等了很久,他一人等沒關系,妻子兒也都跟著等,他臉便不太好看。
林氏聲道:“正事要,世子無需愧疚,看你熱的,快坐下來喝口茶吧。”
“謝母親關懷。”郭驍平靜道,抬頭看眼父親,然后走到郭伯言左下首落座,庭芳剛剛為哥哥倒了茶,郭驍再朝妹妹點點頭,一口氣喝了半碗。放下茶碗,視線無意掃過父親那邊,就見茂哥兒歪著小腦袋在看他,微微張著小兒,有點傻,目相對,小家伙突然咧笑了,扭頭鉆到父親懷里,好像誰在逗他一樣。
郭驍正要移開視線,男娃又歪腦袋瞅他,眼神一對,小家伙再次扭頭笑。
郭驍便有點無措,不看弟弟,男娃沒得玩了多半會失,看吧,太傻。
“弟弟跟哥哥對眼玩呢。”庭芳好笑地說。
郭驍看妹妹一眼,順勢移開了視線,郭伯言瞅瞅長子,道:“茂哥兒喜歡你,你抱會兒。”
有意要讓兩個兒子親近。
父親發話,郭驍立即起,走過去接茂哥兒。茂哥兒如今是國公府孫輩中最寵的,長輩們喜歡他,哥哥姐姐們也稀罕逗他,只有郭驍抱他的次數最,屈指可數的幾次還都是太夫人、庭芳塞過去的。但茂哥兒并不認生,哥哥離他還有幾步遠呢,他小胳膊就抬起來了,等著哥哥抱,水汪汪的眼睛盛滿了喜歡。
與弟弟富充沛的比,郭驍神如常,只在抱弟弟起來時,一手及時托住了男娃后背。
抱的,不代表不會。
然后這一抱就惹上了麻煩,茂哥兒太喜歡哥哥,吃飯的時候也不肯母抱走,林氏親自接都不管用,就要哥哥抱著。郭伯言笑道:“讓平章抱著吃吧,茂哥兒輕,耽誤不了事。”
林氏不太放心地落了座。
宋嘉寧與庭芳坐郭驍對面,吃飯的時候,忍不住留意對面的一大一小。郭驍一手抱著茂哥兒一手拿筷子,茂哥兒剛開始老實,沒過多久就調皮了,著子往前撲,要搶哥哥的筷子跟碗。郭驍一手捂著茂哥兒口避免撞到,一手往前挪碗,茂哥兒仰頭,朝哥哥“啊”了一聲,角流下一道非常沛的口水。
母就在旁邊瞅著,連忙用帕子幫茂哥兒抹了,抹完試著接,茂哥兒立即往哥哥懷里。
誰都沒辦法。
郭驍掃眼桌子,給茂哥兒舀了一點專門為他準備的米糊,茂哥兒早早張等著,這就讓哥哥伺候上了。郭驍自己吃一口,喂弟弟兩口,郭伯言等人都盯著他們看,郭驍卻只看弟弟,沒看家人們是何表。
郭伯言是欣,林氏很,第一次覺得,繼子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冷。
宋嘉寧看了幾眼便低下頭了,因為想起,前世郭驍也曾這樣喂過。有次生病,病懨懨的渾無力,郭驍親手喂了幾次,喂的時候跟現在一樣,臉上沒有任何表。無聲的溫,其實宋嘉寧過心,的不深時,一次喂魚玩,看著水缸中那條孤零零的小紅鯉,吃的再歡卻無論如何也游不出牢籠似的水缸,宋嘉寧突然就醒悟了。
郭驍是在把當紅鯉養啊,是他的玩,他很喜歡的一條紅鯉,好好的,他只管逗弄,病了沒力氣伺候他了,他當然要心照顧一番,養好,他才能繼續。所有的好,終究還是為了他自己開心。
自那之后,宋嘉寧便再也不會做夢了,做夢郭驍可能真的喜歡自己,因此后來郭驍說他要迎娶端慧公主,早已看的,才沒有一點點傷心,只盼著郭驍多疼疼端慧公主,免得端慧公主找麻煩。
“安安?”
有人喚,宋嘉寧陡然回神,林氏好笑,重復郭伯言的話道:“明日休沐,你們父親要帶咱們去莊子上踏青。”
宋嘉寧大喜。今年庭芳姐姐定了親,三月初云芳攛掇大家出去玩,宋嘉寧頗為意,奈何郭符郭恕兩個堂哥不知為何不肯去。沒有兄長陪伴,們幾個姑娘就不好出行,所以春爛漫,宋嘉寧只能在國公府后花園隨便走走,再的園子,天天逛也要膩了。
“父親真好。”宋嘉寧甜甜地道。
郭伯言笑,目落到了長臉上,長年底就要出嫁,他這次主要是想陪長同游,前面十幾年他忙于為皇上效命,都沒機會好好陪孩子。庭芳明白父親的心意,心里又暖又酸,父親終于有閑暇了,卻已經長大,沒多機會再在父親邊盡孝。
翌日一早,林氏抱著茂哥兒上了一輛馬車,宋嘉寧與庭芳坐后面那輛,郭伯言、郭驍父子騎馬,一家六口第一次出游,出城路上,吸引了無數百姓視線。有記得國公夫人份的,連道林氏命好,有男人寵,還有兒子傍,從宋家帶進府的兒也一步登天,了名門閨秀。
林氏忙著照顧淘氣的兒子,宋嘉寧開心地陪姐姐說話,誰都沒聽到車外的閑言碎語。
一個時辰后,馬車停在了一座依山傍水的莊子前。
郊外視野廣闊,青山綠水生機,宋嘉寧拽著庭芳去放風箏,郭驍流幫妹妹們舉高高。風箏飛起來了,姐妹倆并肩往遠走,郭驍掃眼席地而坐的偉岸父親與貌繼母,一人負手站在溪流邊,凝目看天上的風箏,視線偶爾掠過牽風箏的兩個姑娘。
春明,一家六口各得其樂,遠卻突有一道急促馬蹄聲迅速近。
郭驍循聲側首,躺在草地上舉著小兒子給踩口的郭伯言神微變,緩緩坐了起來。
報信的衛已到近前,馬未停穩人便跳了下來,踉蹌幾步終于來到郭伯言面前,低頭稟報道:“國公爺,西北送來八百里加急,遼兵昨日襲靈州,靈州失守,皇上宣您即刻進宮!”
郭伯言登時將子塞給妻子,翻而起,搶了報信衛的馬,絕塵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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